王江民受了郭靖靖的委托，原本只需要去提个醒就行了，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光去提了醒，还亲自开车带着张氏他们去了县医院。

    “王大夫，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上了车，张富贵就连连道谢，山田枝子他们坐着另外一辆车，王江民的车里只有他和张氏、张富贵。

    王江民笑了笑：“别这么客气了，张叔，我以前可吃了不少张婶的东西，那会儿清哥生病，张婶每天送吃的过来，都有我一份，这份恩情，我可一直记着呢。”

    “嗨，就是些玉米饼、南瓜饼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么一，我都不好意思了。”张氏也笑着道。

    “怎么不是好东西，那些可都是张氏您自己亲手做的，什么能比自己家做的好啊，那都是真材实料。”王江民这话的谁听了都开心，张氏和张富贵也一样。

    “哎呀，这书读得多，的话就是不一样，就是暖人心，王大夫，你跟你爸都是大好人啊。”张富贵跟张氏面前夸赞道，张氏也连连点头。

    王江民后车镜看了他们一眼道：“其实我觉得，做人还是人品最重要，不管那个人读了多少书，也不管他经历过什么，能一直保持一颗真心待人，不害人伤人，就是个好人，所以在我看来，张叔张婶是好人，清哥跟靖靖也是好人。”

    “额……”张富贵面露尴尬，却不好断王江民的话，张氏也跟着微微有些出神。

    “当年，张婶不顾所有人的流言蜚语，毅然决定照顾生病的清哥，虽然那时候我还，但是我是亲眼看到的，张婶对清哥，那是真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对待，这种伟大、无私的母爱，曾深深撼动着我。”

    “唉，可不是嘛，当年你婶子为了阿清，那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可如今，阿清找到了亲人，拍拍屁股走了，靖靖呢？又干出了那种不知廉耻的事……”

    “张叔，话不是这么的，靖靖的事，我也听到了些，可能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接受，但这跟廉耻不廉耻，可没什么关系，我认为，任何爱都是正常而神圣的，如果我们因为一个人的外表而爱上对方，这种爱是不是太过肤浅了些？”

    “可……可喜欢一个男人，这……这就是有病！”张富贵还是接受不了。

    王江民笑了笑：“张叔，您忘了？我就是医生，是不是病，我还不清楚吗？是，曾经人们是把他视为一种心里疾病。”

    “你看你看，这不还是病吗？”张富贵没等王江民完，就把人断了，张氏的表情也变得尤为僵硬，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只手紧紧握着手腕。

    “但是——”王江民拖长了音，“但是，美国的精神卫生分类手册已经不再将它列为心里问题，我国的CCMD也不再将其作为心理问题的分类，同性恋者并不存在任何精神机制的变化，也没有认知的、情感的、行为的不怡当，所以，它不能称之为心理疾病，每个人都有选择爱情的权利，会有偏见是自然，这就好比老少恋，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不能接受，但绝不是病。”

    “王大夫，这个……真的不是病吗？”张氏倾过身子，怔怔问道。

    “是的。”王江民回答的很快，很肯定，“其实我倒有些佩服靖靖，他能那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感情，他现在所承受的压力，估计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他曾经应该也曾挣扎过，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最没办法控制的，就是自己的爱情，他应该，也曾经痛苦过……”这种痛苦和挣扎，王江民也曾感同身受，所以到这里，他自己也产生了共鸣，现在想起那些曾经，王江民还是会觉得痛苦难耐。

    “所以，靖靖现在，更需要的是亲人的包容……我很佩服他，真的很佩服，至少，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未必会有他这样的勇气……”

    不是未必，是肯定没有，不过这点，只有王江民自己知道了，他挣扎徘徊了二十年，甚至列举出了许许多多的道理和先例，却依然没有勇气那么做。

    “张婶，其实我会特意走这一趟，来跟你们您的病情，是因为郭靖靖天一亮就来了我家，言辞恳切的希望我能去跟你们好好明一些您的情况，尽可能的让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张婶，靖靖还有清哥，他们对您，对张叔，是真心的，他们把你们看的比他们自己都重要，真的。”

    张富贵张了张嘴，回头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王江民，最后什么也没能出口，叹了口气，往后一靠，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神情烦躁。

    张氏也是一脸出神的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一直到医院，王江民也没再开口什么了。

    *

    到了医院，王江民是大夫，大夫跟大夫之间好沟通，有王江民在，明显省了不少麻烦，同僚之间话的态度也不同，很是亲切温和。

    “我婶婶几年前查出风湿性心脏病，冬天的时候容易反复，所以一直都是靠药物调养，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前两天突然昏倒了，所以就想来做个检查看看情况。”

    王江民把情况一，那医生也明白了，点点头：“行，先做个检查吧。”

    医生让张氏做了心脏彩超等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王江民也看了一下，张氏的病情加重了，医生的建议是做手术，王江民不放心，不过还是让医院给张氏做了个更详细的检查。

    等结果的时候，张富贵的脸色也不好了，虽然王江民结果还没出来，不过他也算见识过不少了，没道理一个心脏问题需要检查这么多项目，他把山田枝子叫到了一边。

    “枝子，你赶紧的，给于河个电话，让他快快回来。”

    山田枝子站着没动，挎包拿在手里，站姿笔直。

    “怎么了？怎么不？”张富贵问道。

    山田枝子想了想，：“公公，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这样贸然给于河电话，我觉得这会让于河分心，年底了，他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的。”

    “公司难道比自己老娘还重要吗？”张富贵有些不高兴了，人老了就图个有儿孙可以依靠，山田枝子这话显然触了张富贵的底线。

    “是的，”山田枝子点头，“于河并不是普通人，他手下，好几百的工人依附他而活，这些人更不能没有他，公公，您是他的父亲，您最应该体谅他的，况且这段时间，他也十分的辛苦。”

    “这什么狗屁话！老娘病了，儿子不在身边照顾，传出去了还不让人指着脊梁骨骂？你赶紧的，电话，你要不，手机给我，我来。”

    张富贵的粗鄙词汇让山田枝子眉头紧蹙，脚下离着张富贵，往后退了退，轻掩鼻息。

    张富贵伸手半天，山田枝子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公公，我不能那么做。”

    张富贵气的眼前发黑。

    "弓长叔，那边王江民叫人，张富贵也没功夫跟山田枝子废话，赶紧去了张氏身边。

    “唉，王大夫，怎么样了？”

    王江民看着两位老人，尽量放缓语气道：“检查结果出来了，张婶的病情加重，原本我和医生的想法，是希望能给张婶进行手术治疗，但是张婶患有高血压，这样一来，手术暂时不能做了，况且张婶毕竟年纪大了，真做手术，我们也担心她身体受不住，毕竟做一次手术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所以最终的结果还是继续用药物维持。”

    张富贵一辈子农民，虽年轻的时候也做了些别的，但在他而言，需要动手术的，就不是病灾了，一时紧张的直搓手，抬头看着王江民问：“那……那不做手术，光吃药行吗？不是加重了吗？”

    “所以这几天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之后家人要随时关注张婶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马虎，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张婶来医院做一次身体检查，这样即使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治疗。”

    张富贵听完，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倒是张氏，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笑着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是活几年赚几年了，再这也不是癌症，得了癌症都能治，我怕什么啊。”

    王江民笑了笑：“张婶，您的很对，其实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活一年少一年，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如果每个人每天，都让自己活在这样的假设当中，又怎么能体会到当下的快乐呢？”

    张氏笑眯眯点了点头，王江民的词汇她不熟，但那意思，她还是懂的，她能接受。

    “不过，住院的事，能不能延迟到年后啊？这大过年的，谁都不愿在医院呆着啊。”张氏道。

    “行，以后我隔一天去您那看看，咱们也不是非要住院的。”王江民一口应承下了这事。“那多麻烦啊，我要是不舒服了，我就给你电话，这大冬天的，又快过年了，不劳烦你两头跑了。”

    张氏这么，王江民也没勉强了。

    事后张氏把王江民带到一边，跟他了句话。

    “王大夫，我生病这事，你就别告诉靖靖了，他要问，你就告诉他，我好着呢，让他去找他爸，这么多年了，过年他俩就没分开过，今年也不例外，阿清肯定也想让他过去，他们父子俩，肯定是放心不下我呢。”

    张氏着，眼圈都红了，王江民看着，心中感叹，点了点头不出一句话来。

    氺“事情就是这样，你奶奶的情况不好，但也没那么坏，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终有一天，该面临的还是要面临，不过也不定，兴许张婶后期养得好，活到九十九，到时候，她估计还担心你们嫌她活得太久呢。”

    王江民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跟郭靖靖着今天去医院的情况，郭靖靖听他这么，摇了摇头一脸恳切道：“我不会的。”

    王江民看着郭靖靖一脸正色，记忆里，郭靖靖总是这样，他以前还觉得这孩子太闷，话不多，也不大爱笑，进了社会怎么跟人相处啊，可如今，他忽然很羡慕郭靖靖这样的正直，好像所有的事情，到了他面前都会被正视，人只有敢于正视问题，不躲怯，才能真正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点，郭靖靖做的道，他却做不到，不光是他，很多人，都做不到。

    “行了，我的话也带到了，你奶奶希望你去找你爸，你也别担心了，这边我会帮你照看着，你去清哥那吧，估计清哥也想你了。”

    “嗯，我明天下午的飞机，谢谢你，王叔。”

    王江民抿唇笑着拍了拍郭靖靖的肩膀，跟人道了别，走了。

    郭靖靖进了屋，郭子章正在摆弄碗筷，见郭靖靖进门，抬头一笑：“吃饭吧，靖靖，快来尝尝，我做的饭菜怎么样。”

    “口辱“”郭靖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肉烧白菜。

    郭子章开了屋里的灯，走回来，一脸激动地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郭靖靖咀嚼了几下，抬头看着郭子章：“很……”

    “很美味？”

    “很像我大学食堂吃的饭菜，那味道……”

    郭子章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很怀恋？”

    “……那真不怎么样啊。”

    “砰！”

    郭子章一头栽倒在饭桌上，却没看见郭靖靖眼里那一抹得逞的轻笑。

    让你点那么多东西让我吃，可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