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翊在老葛那住了两天，老葛见他越来越沉默，话越来越少，心里就跟担着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

    他老婆刘莉见他晚上急的都睡不着觉，就有点不明白他了。

    “你以前怕老郭发疯，现在人家这么平静，怎么到了你这就越不得安生了？”

    老葛翻了个身：“你懂什么？你跟他认识多久啊？”

    “挺久啊，咱俩结婚的时候就见过了，当时我就后悔，我要是没跟你，兴许我还有点机会……”刘莉后面那句的声音，带着点惋惜。

    “你啥？”老葛翘起身子瞪自个儿老婆。

    “没啥，你身上长虱子呢，翻来覆去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老葛从床上坐起身：“刘莉你给我把话清楚，你、你刚那叫什么话？多大岁数了还这个。”

    “怎么？人家长得帅，我做做梦不行啊？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有意思没意思啊？”刘莉也坐起身，背过去不理人。

    老葛挠了挠头：“行，我错话行了吧？不过你该庆幸跟了我，要换了老郭，你得一辈子光棍你信不信？”

    刘莉转头问他：“什么意思啊？”

    老葛叹了口气，道：“具体的，我也不清，不过我这辈子，要见着了什么是爱情，那绝对就是从老郭身上看见的，他对那个叫阿清的人，真是……真能把心都挖出来给人家。”刘莉拿枕头靠在自己背后：“阿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让郭翊那样的人这么死心塌地，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过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没见过那位，不过之前郭翊一直以为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也就不想再提，没想到啊，那人还活着，不光活着，还有个孩子呢……”

    老葛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大致跟刘莉了一些，刘莉靠在旁边听着，一直没出声，听到后来眉头越蹙越紧。

    老葛完之后，刘莉拿纸擦着眼泪，低声喃喃：“太不容易了，他们俩。”

    “是啊。”老葛抱着双臂，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沐伟，为什么不让郭翊去找他问清楚？”刘莉不解道。

    “我不是不让他问，我是怕他见着人，问完话，会把人给死。”老葛蹙着眉，“你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能吓死人！”

    “这么帅？”刘莉一脸惊叹，见老葛又瞪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很对，还是迟点见好，别到时候真闹出人命就不值得了。”

    “可我觉得，我好像错了。”老葛一脸忧心忡忡。

    “又怎么错了？”刘莉翻了翻白眼，觉得自己早晚也得跟着他变成神经病。

    “老郭这态度不对啊！”老葛，“他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呢？”

    刘莉想到刚刚听老公起年轻时的郭翊，确实不像他性格，不过她还是往好的方面想。

    “那……兴许他年纪大了，脾气性子都有所收敛了呢？反正我看他就挺稳重的一个人。”

    “你你有完没完了？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正事呢，别岔。”

    “……”老葛潋眉，“你见过不吃肉的屠夫吗？”

    刘莉不出话来了。

    “算了，我还是明天自个儿去试探一下吧。”

    老葛觉得他跟刘莉讨论这个也是白搭，干脆躺平了睡觉得了，这下倒是换成刘莉睡不着了，气的她被窝里拿脚踹人，大晚上的，什么悲壮爱情故事！不知道女人家最受不了这个吗？

    ……

    郭翊每天早上都有练的习惯，以前身体好，还会练练拳，自从做了手术之后，就改散步闲晃了，张清每天会陪着他早晚走个把时，而且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乡下空气又好，郭翊也乐得培张清一起悠闲。

    今天没有张清，也没有乡间路，有的只有高高的院墙和灰蒙蒙的天，郭翊一个人沿着墙角走着，头看着地面，显然实在出神。

    前方就是一个水池，眼看着人都要走进去了，老葛连忙跑过去拉了他一把。

    “大清早的，你想蛙泳啊？虽然你长得像青蛙，但你可没它厉害啊！”

    老葛原本就是想开个玩笑，可想起昨晚刘莉的那些话，他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带着点怨气了。

    郭翊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怎么？昨晚梦见自己变蛤蟆了？一张嘴都是味儿！”老葛那个气啊，憋红了脸摆手：“得得，我不过你，我道歉行了吧？我不该你是青蛙……等等，我也就你是青蛙，你倒好，我是蛤蟆，郭翊，有你这么睚眦必报的吗？”

    郭翊一本正经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老葛愣了愣，没话，郭诩脚下绕了个弯，继续往前走，老葛啧了一声，追上人。

    “我你走慢点，等等我不行吗？”老葛上前，跟郭翊并肩，犹豫了会儿，开口道，“老郭，问你个事儿啊，你你要是见着了沐伟，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你算怎么做？就是你算怎么对人家啊？”

    郭翊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老葛急切道，“你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找他，找到了不知道，这叫什么话啊？”

    “我确实不知道，所以……”郭翊声音骤然低了好几个调，“我这两天一直在琢磨这事，琢磨着怎么弄死他！”

    老葛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呆立在原地。

    “老葛啊，这事还得谢谢你，”郭翊一秒变招财猫，拍了拍老葛的肩。“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让我思考这个问题。”

    完就走，背影别提多潇洒。

    “……操！”老葛骂了一声，朝着郭翊扑过去，背后掐人脖子，“，你早知道我故意吊着你，不让你见了是吧？你这么就是为了吓唬我对吧？你太坏了你，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对了一半，”郭翊把他从背后拉开，“我是猜到你是故意不让我跟他见面这事，但我确实也在想怎么弄死他！”

    见老葛脸都青白了，郭翊拍着他的肩哈哈大笑。

    “老葛啊老葛，你真应该拿镜子照照你这样，怂不怂？行了，我找他算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还不屑去对付。”

    老葛气的叉腰指着他骂：“行啊，你有本事，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让你见到他！”

    是这么，可吃过了早饭，老葛就让人安排着，要去陪郭翊找沐伟去了，直把刘莉看的莫名其妙。

    趁着郭翊去收拾东西，刘莉把老葛拉到一边晈耳朵。

    “你早上不刚不带人去见吗？那吼的全区人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又去了？”

    老葛哼哼着曲儿。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你也甭想懂。”

    着就把刘莉赶走，欢快地跑去找郭翊去了，刘莉气的直跺脚。

    郭翊要去找沐伟，老葛什么都要陪着他，关键沐伟如今人在天津，老葛跟他不一样，他现在是养病期间，一切大事务统统不管，老葛却身居要职，出入都不方便，最终协调了一下，老葛把自己正在上高中的侄子叫了来，令他陪着郭翊一起去天津。

    于是郭翊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路额头挂着黑线去了天津。

    不得不，老葛这个侄子也是绝了，一路拿着手机对着郭翊，时不时微信上发一段视频给老葛，还配上解。

    “大舅，我们现在就要上飞机了，一切都很正常……”

    “大舅，我们现在下飞机了，没什么别的，就是空姐长得不太好看，有点影响我的心情，其他一切正常。”

    “大舅，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接机的人就是你的那个谁，看起来挺老实的，你放心，其他一切正常！”

    郭翊就想着，他现在手里要是有把枪，都恨不得给自己脑门来一下了，老葛到底哪儿来的这么个唯命是从的侄子，简直全面贯彻老葛临行时的一切嘱托。

    到了天津，郭翊又坐了两个多时的车，来到了一处乡下的镇，镇子上人不少，这个点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街面上到处都是人。

    司机载着他们，一路颠簸，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家面店口，面店里生意不错，屋里人都坐满了，外面摆着的三四张桌子也坐的差不多，店主站在门口的不锈钢大锅前下着面条，热气熏起的白烟朦胧着他一张略显苍老的脸，面皮子邹巴巴黑乎乎，不到五十的年纪却跟六十的人差不多。

    司机指着那鞠楼的身形对郭诩道：“那就是沐伟。”

    沐伟？这个老头是沐伟？郭翊开了车窗，仔细去看。

    时隔三十年，再见到沐伟，如果不是确信老葛的为人，他还真以为老葛就是随便找了个老头糊弄他呢。

    郭翊眯着眼仔细去看，少年又开始拍了，耳边听着少年清脆的声音，郭翊努力回想年轻时沐伟的模样，才发现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些痕迹出来。

    “现在我们要下车去找当事人了，郭叔叔看起来好像不太认识人家，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差劲的行为，其他一切正常！”

    郭翊被气乐了，转头伸手使劲儿揉少年脑袋。

    “你这么可爱，怎么长这么大的？没人想弄死你吗？”

    少年挣扎着冒头，顶着一头鸡窝头道：“有！但是他们不敢！”

    “为什么不敢？”

    少年一挺胸：“因为我大舅是葛庆国！”

    郭诩无声朝他竖了竖拇指，不错，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