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雨夜之中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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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想到,年幼时的廖寒之和明陵会有过交集。那不是我啊,他在心里默默。原本只是来趁机把玉要回去的,可不知为什么,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自认为二十岁和十五岁没什么大变化,可你那时把我当成了六哥,我就以为你是不记得我了。不过,你的变化很大,俊俏了许多。”明陵手肘支在案上撑着脸颊,温熙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脸。

    气氛太暧昧了,廖寒之觉得心尖微颤,难过夹杂着心动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不知所措。情感上想立刻逃走,理智却促使他留下来,冷静开口道:“王爷,那块玉能不能还给我。”

    明陵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我猜你来,就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不过也罢,咱们都好久没坐在一块儿叙叙旧了。”

    “对不起。”廖寒之低声,不仅是今天,他恐怕接下来也要让他失望了。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应当。我只是想知道,过去这么久了你都没想起它来,为什么突然执着于它了?”明陵收起刚才慵懒放松的样子,坐直了身体。

    “听尧亭,那块玉关乎廖家的秘密,可是他又不肯告诉我,所以我想自己去查。我爹没给我留下什么,除了那栋宅子,就剩这块玉了。”

    “原来又是六哥。”明陵垂下眼,睫毛微微闪动,看不出情绪。

    “能和我我们家早年的一些事吗?”廖寒之迟疑着开口问,“尧亭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可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我那时年少,和你爹接触也不多,大多时间都潜心呆在府里,不问世事的。至于六哥,他倒是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但也不排除,是故意些话来迷惑你。”明陵端起茶杯,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随后轻声问:“想家吗?”

    “啊?”廖寒之疑惑地眨眨眼,觉得这话题切换的有点儿快。

    “去年除夕,你一直念叨着想家,才搬回去,这次又强行把你带了出来。”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这才出来几天,哪儿能想家呢。”廖寒之挠挠头,想起来除夕那晚和明陵喝了点儿酒,兴许是了些醉话,他竟然还记住了。难道把廖家老宅还给自己,也是因为这个?

    明陵沉默着从腰间掏出那块玉,伸手递给他。

    廖寒之双手接过,正想着是不是要道声谢,就听明陵:“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一只通体乌黑的鸽子在夜色中飞过,落在薛秦海的帐篷外。守夜的侍卫把鸽子抓在手里,送进了帐篷。薛秦海原本已经算要睡了,衣服脱到一半,没想到这个时候收到信鸽,颇感意外。楚慕鸿的黑鸽子,是他专门豢养调教用来送加急密信的。

    薛秦海解下鸽子脚上的竹筒,展开字条一看,愣了一下,随即提笔回了信,又趁着夜色将那只鸽子放走了。

    廖寒之走在回自己营帐的路上,有什么东西从头上唰地飞了过去,他抬起头,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对黑暗的恐惧突然又回来了,周围的树林似乎暗影重重,营地里微弱的篝火像极了可怕的鬼火,那些值夜勤的侍卫看起来一个个都面目可憎。他心跳剧烈,缩起脖子急急朝自己的帐篷跑去。

    胡知霖正在煤油灯下看书,帐篷的帘子唰地被掀开,廖寒之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坐在地上好一阵喘。

    “怎么了?”胡知霖起身到门口向外望了望,回头问:“没人追你啊?”

    “我……我就是走的急了点儿。”他不愿承认自己怕黑。

    躺在一旁的沅泰冷笑了一声。胡知霖也跟着笑了:“你这何止是走的急啊?就差把裤子跑掉了。”

    廖寒之白了他一眼,没心情和他开玩笑,被明陵下了逐客令,本来就已经很不爽了。胡知霖依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呢。”

    “不回来还能去哪儿?睡树林啊?”

    胡知霖还是笑:“他竟然没留你?”

    廖寒之脸一沉:“你怎么知道我去哪儿了?”他虽然借了茶具,可没要用来干嘛,更没要去明陵那儿,“你跟踪我?”

    “我可犯不着,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吧,还用得着跟?”胡知霖重新坐回煤油灯边。

    他握了握手里冰凉的物件,声:“我去要那块玉了。”胡知霖抬起头,见廖寒之手间荡着一块绿。

    “看来也不算白给人侍候一次茶,诶,我的茶具呢?”

    “呀,忘在明陵那儿了~”廖寒之一拍大腿,难怪刚才回来觉得手里空空的。

    胡知霖皱起了眉:“还真是别人的东西不懂珍惜啊,那可是千年的羊脂白玉,平时轻易不示人,看在你是茶仙的份儿上才借的,这倒好,借你一回直接给我送人了。”

    沅泰突然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俩一个比一个能吹牛啊。”一句话得罪了俩人,胡知霖抱肩冷眼看着他:“怎么着,殿下如此瞧人,我还就不能有个私藏的宝物了?”

    廖寒之对于玉石没什么研究,但从那套茶具的色泽和手感来看,确实应该是上品:“你别急,我明天给你要回来就是了。今晚就算了吧,明陵应该已经睡了。”

    沅泰瞟他一眼,嘴角带着邪气的笑:“你刚刚怕不是被赶出来了吧?”

    得,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廖寒之铁青着脸:“有你什么事儿,你那张嘴还是多吃饭,少话的好,睡觉睡觉~”他本想问问胡知霖对自己这玉了解多少,可又觉得沅泰在旁边有些不方便,况且,也许胡知霖并不比自己知道的多,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只要玉在自己手里,总有研究明白的那一天。

    第二天,队伍行至塬西城外,再有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达大衡军队驻扎的地方。再往西一百里,便是瓦达地界。下山的路有些陡,浩浩汤汤的队伍缓慢行进着,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傍晚时,天空乌云密布,眼看要下雨。薛秦海下令暂时寻一处树木密集的高地安营扎帐,以避暴雨。

    胡知霖不喜欢雷雨天,他没了看书的兴致,拉着廖寒之陪他一起下棋。廖寒之不会下什么棋,本想拒绝,沅泰使了个眼色,他便只好乖乖闭嘴,眼看着胡知霖从包裹里取出一副围棋。他忍不住问:“出来一趟背这么多东西,不沉吗?”

    “沉啊,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胡知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两人对坐在榻上,沅泰也凑过来观战。廖寒之是个菜鸟,别围棋了,连跳棋都没下过的主儿,现学现卖的结果就是输的很惨。胡知霖赢得很开心,还不忘时不时损他两句,廖寒之心里盛着事儿,也懒得怼他。

    帐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再次响起巨大的雷声时,坐在一旁的沅泰突然出手,照着胡知霖的后脖颈横噼一掌。胡知霖闷哼一声,向前一倒,撞的黑白棋子洒了一地。外面雷声不断,沅泰眼中闪着绝决的光,廖寒之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好歹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下手这么重?”他伸手探了一下胡大夫的鼻息,好在还有气。

    “你真看得起我,以为我就凭这么一掌能噼死个人?放心,手下再轻点儿他要是不晕,咱俩都不是他对手。”沅泰手上的绳子早就被廖寒之暗地里解开了,之前不过是虚挂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动手解胡知霖的衣服。

    “你干嘛?”廖寒之被吓了一跳,这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耍流氓?

    沅泰没理他,麻利地脱下胡知霖的行军服穿在了自己身上。他个子比胡知霖矮些,但是两人胖瘦相当,所以穿着也还算合适。

    “别愣着,走!”沅泰一把抓着他往外走。

    “外面还下着雨呢!”他挣扎着不想出去。沅泰回头看着他:“废话,不下雨的时候你以为你能走的了?这也算是天意,走吧,他们发现不了我们。”

    沅泰一掀帘子,把他拖进了雨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密密麻麻的雨滴从墨色的天空直落下来砸两人身上,眯着眼才能防止雨水流进眼睛里去。平日里生着篝火的营地,此时一片漆黑。难怪沅泰他们不会被发现,因为下雨天没有办法生火。但是黑夜中还是有守夜的侍卫,两人走到营地边缘时,身后传来一声低喝:“站住!干什么去?”

    行军途中夜里要安排专人守卫,一是防止有敌人偷袭,二是防止有逃兵熘走。此时要是跑,会被定下个逃兵的身份无疑。沅泰知道这里的规矩,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兄弟,我俩去拉个屎,马上回。”

    “哦,那快点儿,别走太远。”那两个侍卫似乎也被淋的很不舒服,立刻就继续向前巡逻去了。

    沅泰拉着廖寒之,淡定地走入树林。待到了再也看不见营地的地方,他们拔腿就跑。雨还在下着,廖寒之的几缕头发黏在了脸上,很不舒服,衣服又冷又湿地贴着皮肤,他忍不住地想哆嗦。

    “喂!我们要连夜赶路?”他突然意识到这次逃走的计划并不周全,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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