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探寻楚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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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鹿耳抱着一床厚实的棉被,准备把廖寒之那条薄被换下来,推开卧房的门,吓了一跳。廖寒之正盘腿坐在床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面无表情。

    “公、公子?”鹿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廖寒之缓缓睁开眼,答:“嗯?”

    “你这是在练什么功?”

    廖寒之眨眨眼,伸腿从床上下来,哆哆嗦嗦地接过鹿耳手里的棉被:“来来来,还真有点儿冷,多亏你拿了棉被来,这冬天没有暖气就是不行啊。”着又跳上床,这回他没继续坐,而是直挺挺躺到了床上,“我要练梦功,就是做梦能梦见过去和未来的那种功夫,之前成功了一次,我得再试试。啊~太冷了,搞不好一直不成功,就是缺这么一床棉被。”

    鹿耳被这堆话搞煳涂了,搔了搔头,最后迟疑着:“公子,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梦功啊,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廖寒之把自己裹在鼓鼓囊囊的棉被里,只露出一个头,转过脸来嫌弃地看他一眼:“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我要做梦了,出去给我守着,谁也不许扰。”

    鹿耳不大情愿地出去了,自从那日去牢里探视明陵回来,公子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一会儿要去樾国调查楚慕鸿的过去,一会儿又要去山里寻胡大夫,今天干脆练起了什么梦功,他简直怀疑楚慕鸿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毒药,吃了不死人,专坏脑子那种。

    他吹了蜡烛,心关好里间的门,回到外间。现在才刚卯时,睡下还太早,他点上灯,从枕头下边拿出一本画本,翻开来看。那画上的姐公子画的格外逼真,看到动情处,脸不由得跟着臊的通红。

    原本这冬夜萧瑟,人们歇下的都比较早,不会有谁这个时间来。然而偏偏就在鹿耳看得投入时,响起了敲门声。

    廖寒之已经吩咐过不让扰,鹿耳没好气地对外面的人:“廖公子已经歇下了,有事明日再来吧。”

    “这才几时就歇下了?怕不是不想见客吧。”

    听声音竟是楚慕鸿,鹿耳吓得赶紧把画本儿藏好,起身过去开门。月光下楚慕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嘴角儿挂着笑:“想见你家公子一面倒还真是难啊,我留他在身边可不是为了见不着他的。”

    鹿耳被这气势吓得缩着肩低头道:“公子他……他确实已经睡下了,不信您自己过去看。”他可不能公子在练“梦功”这种奇怪的话,只好这样搪塞楚慕鸿。

    然而楚慕鸿似乎铁了心要找廖寒之,向前一步踏进屋里,鹿耳慌忙侧身让开了路,跟在楚慕鸿身后。楚慕鸿开里间的门,回头看了一眼鹿耳:“你在外边儿守着吧。”随后关上了门,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这楚慕鸿摸着黑进去了,还要他在外边儿守着……鹿耳的耳朵根儿都红了,心公子你可不要怪我,我拦不住楚慕鸿这个大魔头啊。

    床上的廖寒之静静躺着,屋里只有均匀的唿吸声。

    “还真是睡了。”楚慕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慢慢坐到床边,他现在只要一伸手,就能要了此人性命,可是他却不想这么做。楚慕鸿抬起手,哈了几口气,双手摩搓了一会儿,把刚从外面进来还带着寒气的手捂暖,随后从棉被的缝隙下一寸一寸往里摸进去,廖寒之的胳膊端端交叠在胸前,楚慕鸿顺着一只胳膊肘向上,摸到了那两只手。

    “把手放在胸前,可是会做噩梦的哦。”他轻轻着,拉着一只手放到身侧,又去握另一只手。被子下,他和廖寒之十指紧扣。楚慕鸿俯下身,用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沉睡的人的眉眼,英气不足,但秀气有余,少几分硬朗,却又没有丝毫媚态,这张脸不惊艳,看久了却可人疼。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楚慕鸿皱起了眉,这个让他想不明白的人,却视自己为敌人,视自己为敌人的人,也应该是敌人才是。可他对他恨不起来,想亲近,却心有芥蒂,想毁掉,却又舍不得。为什么会如此进退两难呢?楚慕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懊恼、安心、生气、愉悦……好像所有矛盾的情感都一齐朝他涌来,他冲动地俯下身,吻住了那人的唇。

    ……

    廖寒之睡前虔诚的祈祷,终于奏了效,仿佛从高空跌落一般,他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竹林,他站在竹林旁瀑布倾泻而下形成的池塘边。四周什么人都没有,廖寒之茫然地四处张望,突然听见了孩子的嬉闹声。

    “哥!你看,那儿有一条大鱼。”一个男孩儿站在池塘的另一边冲什么人喊着。廖寒之朝他走过去,快到近前的时候,朝那孩子挥了挥手,可是男孩儿就像没看见他一样,视线直直穿过他的身体,看向了远处。

    “哥,你快来啊。”

    廖寒之回头望去,一个背着竹筐的少年从竹林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听见啦,要不要和我学游泳,以后就可以自己捉鱼了。”

    少年的眉眼和楚慕鸿长得颇为相似。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廖寒之。

    他惊喜地简直要蹦起来。太好了,又是这样的梦,这个梦一定和楚慕鸿有关。他决定跟着这个两个男孩,他们在池塘边呆了很久,哥哥教弟弟游泳,两个人又一起捉鱼,廖寒之简直要等得不耐烦了。等两个人终于要回家时,廖寒之赶紧跟了上去,可是一进竹林,周围便起了大雾,四周的景物全都笼进了雾里。廖寒之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几圈,正疑惑着,雾开始渐渐散去,他已经在两个男孩的家里。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男孩儿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哭,少年却不知哪里去了。

    “娘,我要哥,我要去找哥哥!”男孩儿脸上煳满了鼻涕眼泪,看了真有些叫人心疼。

    女人无声地落着泪,用手帕按了按眼睛:“你哥,已经死在大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要再提找你爹了,如果不是你吵着想爹爹,你哥怎么会死!你们要是都没了,叫娘怎么活!”

    男孩儿显然被吓坏了,扑在母亲怀里,哭得愈加伤心。

    四周开始黑下来,廖寒之以为外面阴天要下雨了,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等他再回头时,屋里的陈设又变了,刚才的男孩儿也变成了少年,和他哥哥很相似,但眼神却冷酷许多,完全没有同龄人的少年感。

    这就是少年时代的楚慕鸿吧,廖寒之猜测。原本年轻的女人,此时憔悴地躺在床上,形容枯藁,似乎是病了。女人明明还没死,可楚慕鸿却跪在女人的床前。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买药找郎中救人吗?这么跪着叫什么事。

    可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家,这是个在林中搭建的破败木屋,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想不到楚慕鸿时候过得这么惨。

    “放心吧娘,我已经找到去处,会替哥哥和你报仇。”楚慕鸿的声音非常冷静。

    床上的女人气息微弱,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略带嘶哑的声音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他出卖了整个家族。呵呵,报应啊,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害了杨儿,害了樾族,也保护不了你,慕鸿……我好恨!”

    楚慕鸿抓住了女人干枯颤抖的手。

    那女人阴沉的声音继续道:“姓薛的,没有好东西!我不在了,但是你要背负着使命活下去,让他们付出代价!”

    两个人的眼中,都是阴沉浓郁的黑暗。廖寒之几乎分辨不出,这份强烈的恨意是那个姓薛的皇帝造成的,还是根本就是这个鬼屋一样的房子造成的。

    他觉得很压抑,不想再看,明明是来找楚慕鸿的软肋的,不是看他的成长史的。推门走出去,四周又快速地笼上了白雾。等白雾再次散去时,廖寒之大吃一惊,他竟然在茗醉坊。

    他看见了他自己。

    那是刚刚穿越之后的廖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傻里傻气的纨绔子弟作风。那天玩儿猜茶赏金的游戏,输了银子,还是明陵好心替他出了罚金。

    奇怪啊,明明是想看楚慕鸿的,怎么跑到自己的回忆里了?自己看自己,真的很奇怪。

    那时的他正和云霓坐在一起喝酒,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上台一舞,震惊四座了。果然,微醺的他站起身,把云霓赶下台,自己起范儿和着音乐跳起了舞,从第三人的角度看,自己跳舞比想象的还要有艺术感啊。忍不住有些得意,他在人群里寻找着明陵,可是却万万没想到,看见就在明陵的隔壁桌,坐着一个身着淡紫色衣服的人,那身衣服他见过,去拜访楚慕鸿的那天,他穿的就是这一身。

    楚慕鸿一个人坐在桌旁,一手撑着额头,巧妙地遮起了那只紫色的眼睛,然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台上跳舞的廖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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