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局已经设下, 陈竹以身为饵,轻易勾得男人入了局。
陈竹狠狠吮过男人的唇,辗转之中, 兵不血刃地击溃了徐兰庭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甚至能感受到徐兰庭微微的战栗。在男人意乱情迷之际,陈竹微微睁开眼,看着徐兰庭沉沦在热烈的吻中。
陈竹想, 他从前,是不是也是如此。轻易地陷入男人的勾引中, 还被当成玩物欣赏。
如今却恍如身份颠倒, 陈竹是那个清醒着的旁观者, 而徐兰庭却难以自抑地落入了网中。
可陈竹并非徐兰庭那样以玩弄人心为乐的人渣, 他盯着徐兰庭微颤的睫毛看了一会儿, 复又缓缓合眼。
陈竹被男人搂进了怀中,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气息。一吻加深,心如止水。
一吻过后,徐兰庭眼底暗潮涌动。陈竹当然明白男人的意思,但他并不算更进一步。
“今晚住下。”徐兰庭意犹未尽地抚过着陈竹的脊背, “放心,我给你安排了客房。”
陈竹微微退开些许,闷声,“嗯。”他偏头避开了徐兰庭的吻, 没有心思继续跟男人纠缠。
“我累了。”陈竹起身,“客房在哪儿?”
徐兰庭明白不能急,也知道让陈竹在短时间内全然接纳他绝无可能。所以,他选择了暂时的退让。
“跟我来。”徐兰庭一面抬手整理衣襟,一面领着陈竹朝主卧的方向走。
客房在另一栋别墅区,徐兰庭嘴上带陈竹去客房, 可还是别有用心地将人安置在了自己卧室旁边的主卧里。
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入眼的是精致的花圃园林,陈竹极目远眺,却望不见山庄的尽头。
此处天宽地广,却似一个偌大的、冰冷的牢笼,囚人于无形。
但陈竹并不急着逃,因为他的对手是徐兰庭,一味的逃避只会一步步走入死局。
他静静地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就听见壁炉上的铃铛晃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陈竹起身,有些疑惑。不一会儿就有佣人敲门进来,“先生,您想在房间用餐还是下楼跟三公子共进晚餐?”
陈竹不由感慨,富人的生活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我有点累,就不吃了。”陈竹既没有拒绝徐兰庭的邀请,也没有赴他的晚宴,而是聪明地避开了男人的试探。
毕,陈竹礼貌地询问了浴室的位置,便取下衣架上专门为他准备的睡衣,朝浴室走去。
楼下,徐兰庭一身低调闲适的白衬衣,指尖轻轻敲在桌边。
他似乎于往常并无不同,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管家还是从徐兰庭的动作间看出了丝丝不寻常。
徐兰庭身上的衬衣虽然低调,可领口是修身的v领,露出直长的锁骨,锁骨上那颗红痣在雪白的衬衣下若隐若现,透着与生俱来的色/气。
管家想到今天徐兰庭亲自接进门的那个男孩,心中明白了几分。
“三公子,需要去地窖取酒么?”
徐兰庭:“不必…”他知道陈竹不胜酒力,可想起陈竹醉酒那日的模样,男人顿了顿,又改口,“嗯——就取一瓶我出生那年的。”
朋友醉酒的模样实在太招人,徐兰庭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等到佳肴上桌,徐兰庭等来的不是机会,而是陈竹的拒绝。
且,拒绝的理由叫徐兰庭生不出一丝怒意。
“陈先生好像很累的样子,或许是舟车劳顿,很早就去了浴室洗漱。”
徐兰庭看着杯中色泽极佳的酒,抬手捏着杯脚轻轻晃动,“这么好的酒,可惜了。”
男人独自坐在一桌佳肴前,鼻尖上好的酒香却勾不起他一丝兴致。
他空坐了会儿,既没有动筷的意思,也没有离去的架势。
身边的老管家从未见过眼前人露出如此落寞的一面,那样子,就像是满怀期待地等待恋人赴宴,却等来一场空欢喜。
老管家是看着徐兰庭长大的,甚至比徐兰庭的父母还要了解这个男人。本以为会在花花世界里晃荡一辈子的人,却悄无声息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噩运。
但愿楼上的孩子是个善良的家伙…老管家叹息,可转念一想,那孩子折在了徐兰庭手里,也不知是福是祸。
老管家躬身,上前为徐兰庭撤去了酒水,“好酒要等到对的时候喝,才能品出来。”管家聪明地宽慰着徐兰庭,“陈先生总不能一直不吃饭,不喝水。”
徐兰庭沉着脸,挥手叫人将饭菜都撤了。陈竹没有胃口,他也没了用餐的兴致。
看着满桌的菜一碟碟撤走,连桌上的鲜花蜡烛都尽数消失,徐兰庭苦笑,原来期盼落空是这样的滋味…
一直等到佣人们将桌布都收走,徐兰庭才沉默着起身。
一片冷清之中,徐兰庭想,陈竹是不是也这样等了他许多次。
陈竹是否也是如此,等到最后,徒留一桌冷饭冷菜。
他不知道,陈竹曾暗地里独自吞下过多少委屈和心酸。
从前的徐兰庭不懈去问,如今的徐兰庭不敢去问。
徐兰庭被迟来的悔意和不安缠绕,那把日渐锋利的刀并没有因为陈竹的“回心转意”而消失。
相反,理智回笼后,徐兰庭隐隐觉出异样。
他深谙陈竹的脾性,理性告诉他陈竹不可能会轻易回头。
可只要陈竹一个吻,甚至是一个眼神,一句口头的承诺,徐兰庭就再也按捺不住,轻易地丢盔弃甲,任由感性占领着智商高地,肆意沉沦。
陈竹曾在徐兰庭心里种下过一颗的、孱弱的幼苗。曾经的他以爱意和泪水浇灌,却在收获之际转身离去。
然而,也就是在陈竹转身的那一瞬,枝叶疯狂生长,在徐兰庭的心里深深扎根。
爱意长成参天大树,肆意生长,枝繁叶茂。
徐兰庭站在陈竹紧闭的房门前,手抬起又落下。
他回身靠在栏杆处,手边的烟燃尽了一支又一支。
他怕惊扰了少年沉酣的梦,可陈竹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沉睡,徐兰庭沉寂了多日的心欲/念深重,躁动和不甘地驱使着他,在陈竹门前久久徘徊。
他忍不住想起那间破旧窄的老屋,想起他们在那间屋子里的疯狂、肆意。
陈竹绷到了极致时的眉眼,哑着声音,难耐地唤他“哥哥”。
哥哥…
不知有多久没听过那样缠绵、沙哑的低语。徐兰庭狠狠吸了扣烟,胸肺间都是燥热。
徐兰庭像一只饿极了的狼,焦躁地巡视着猎物的领地,却畏惧着什么似地不敢靠近。
所谓爱生忧怖,徐兰庭生平头一遭如此如履薄冰,陈竹令他生出无限的欢喜,又将他置入无尽的忧怖之中。
不同于徐兰庭的孤枕难眠,陈竹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个好觉。
直到壁上的铃铛响起,陈竹才悠悠转醒。他先是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上香槟塔似的顶灯,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地,从床上起身。
他不再窝在那个破烂的屋,而是踏进了紫玉山庄这座豪宅。
陈竹踏足在徐兰庭的世界,没有从前的喜悦,也没有一丝探究的心思。
他径直进了浴室简单洗漱后,就跟在佣人身后下楼吃早餐。
餐桌上,徐兰庭难得没有像从前一样处理公务,而是专心致志地照顾着陈竹。
男人将切好的面包抹上果酱,轻轻放在陈竹的碟子里,而后取下手边加热器上的牛奶,倒在了杯子里,递到陈竹面前。
“早上多补充一些蛋白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徐兰庭像一个可靠的哥哥,一丝不苟地照顾着对面的朋友。
连系餐巾这种事,徐兰庭都亲力亲为,他似乎很享受照顾陈竹的过程,动作间堪称周到至极。
若不是陈竹神色实在冷淡,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热恋期的恋人,正在甜蜜地共进早餐。
“阿竹,今晚会有一个聚会。”徐兰庭抬眼,一边切面包,一边,“都是我相处了十几年的发。”
徐兰庭等着陈竹的反应,可对面的人只是慢慢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不知为何,徐兰庭竟有些紧张,“想去喝点儿东西么?”
眼见陈竹仰头,一口一口地喝干净了杯子里的热牛奶,而后慢条斯理地抬起餐巾擦嘴。
徐兰庭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果你觉得进度太快,那…”
“可以啊。”陈竹扫了男人一眼,态度随和,“反正我现在在等成绩,闲的很。”
可你知道,我带你去见发意味着什么吗——徐兰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男人只是扯起一个淡淡的笑,“你能去,我很开心。”
陈竹任徐兰庭的话落在了地上,没有回应。他放下杯子,:“我先上楼了。”
“阿竹。”徐兰庭叫住了他,“反正你自己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我带你去周围转转。”
徐兰庭顿了顿,又补充,“对面五楼是体育馆,你可以去玩玩儿。”
好了要“重新开始”,陈竹自然不会拒绝徐兰庭好意的邀请。
他一如从前乖乖地跟在徐兰庭身后,穿过正门,行走在园林中。
“有没有发现这儿有什么不同?”徐兰庭回过头,朝陈竹微微一笑,“是不是好受很多了?”
陈竹不明所以,徐兰庭解释:“昨天花匠连夜将这片的玫瑰都移栽去了别处,剩下难以移栽的,都捐了出去。”
“为什么——”话到一半,陈竹才想起昨天进门时,那一句随意出口的“花粉过敏”。
那不过是陈竹敷衍徐兰庭的话,可男人却兴师动众,大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红颜一笑的昏君调调。
陈竹有些无语,愈发沉默地跟在徐兰庭身后。
顶级富豪的世界确实是陈竹无法想象的,他跟着徐兰庭在宅子里晃悠了半天,才逛完了主宅区。
而后,他又得知山庄的范围还涵盖了住宅区后的几座山,里面有天然温泉、人工沙滩、养马场…
一天下来,陈竹几乎麻木,到最后徐兰庭提出带他去徐家对外开放的家族藏宝博物馆逛一圈,陈竹都再生不出什么惊讶的心思。
陈竹再清楚不过,从金钱的程度上来,他跟徐兰庭确实是云泥之别。
这也是为何,从前的陈竹满心只想快些成长起来,好配得上徐兰庭,跟上男人的步伐。
难以想象,若是换做从前——换做陈竹深深爱着徐兰庭的那段日子,少年若是踏进这个流光四溢的豪宅会是什么心情。
怕是从见到那张十余米长的餐桌时,少年就会难以避免地生出自卑吧。
好在,陈竹只是参观旅游一般,新奇之余,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已经不会再为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而焦躁不安。
陈竹早已不再仰望徐兰庭,亦不再向往他的世界。
豪门一日游到了尾声,陈竹意兴阑珊,闭着眼都是他们家藏宝库里的那些瓶瓶罐罐。
“累了?”男人低醇的声音游弋在耳畔,“你睡会儿,进山还有一会儿。”
徐兰庭想带着陈竹去山里的避暑庄避避暑热。
车子一路驶入山里,却一丝颠簸都无。陈竹靠坐在皮沙发上,昏昏欲睡。
就在他睡意昏昏,缓缓朝一旁倒去时,徐兰庭下意识抬手,一把抱住了陈竹。
不同于任何一次拥抱,徐兰庭抱着怀里的人,感觉眼前人轻得似一根羽毛,轻轻一碰就会飞走。
徐兰庭抱着人,默不作声地低垂着眼,眼神放肆地流连在陈竹白釉似的脸上,动作却很轻,怕一个不心就将人弄醒。
男人抬起手,拨开贴在陈竹额间微微湿润的发,夏夜闷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徐兰庭正想借着驱热的由头解开陈竹衣领的扣子,忽地,他的手不心碰到了陈竹衣服上的口袋。
啪一声轻响——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毯上。
徐兰庭看着地上的身份证件,双眼微微一眯。
薄薄的纸皮里,夹着陈竹的身份证、上次出国办的签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卡、文件证明…
男人盯着那张签证看了良久,抱着陈竹的手渐渐收紧…
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陈竹意外睡得很沉,等到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眼的是氤氲的水雾。
鼻尖还有隐隐的硫磺味,陈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从榻榻米上起身。
“醒了。”徐兰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背对着陈竹,靠在温泉室门边,不知在想什么。
陈竹正要起身,忽然,瞥见了摆放在矮上几的东西——他的证件,签证,整整齐齐,全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