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童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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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一个月的假期,  是陈竹这几年过得最为懒散的一段日子。

    徐兰庭对他的宠溺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要不是陈竹反对,男人几乎能撇下公司,  二十四时陪着他。

    “我又不是孩儿,”陈竹推了推身后的男人,  不知道第几次声明自己是个成年人,“徐总——”

    “嗯,  叫我什么?”

    浴池里泛起水花,  涟漪沿着两人四周蔓延开来。

    陈竹被温泉泡得雪白的手腕攀在泉边,  一下下扣着边缘细的石子儿。

    男人的手劲儿挺重,陈竹抿着唇,不出话。

    这段日子,徐兰庭每天都会带着陈竹泡温泉,在天然的泉水里,细心地给他按腿。

    其实,陈竹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可徐兰庭却认为年轻时落下的伤病,到老了还会犯。

    于是,陈竹每天都会“享受”到来自徐兰庭专业的手法。

    陈竹就不明白了,  平时连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他的男人,  按起他的伤腿来简直铁面无私,  无论他怎么反抗,  都毫无用处。

    “嘶。”陈竹被微微的刺痛激得蹙眉,“徐兰庭,  轻点儿。”

    徐兰庭按着他的腿,不让他乱动,“乖,  ”他放缓了手劲儿,“痛则不通,忍一忍。”

    陈竹皱着眉,不耐地挣了挣,“不按了,疼。”

    男人撩起水珠,按了按陈竹的肩膀,示意他乖乖地,不许乱动。

    “宝贝…”

    陈竹不肯听话,抬手捂住了徐兰庭那张能会道的嘴,蹬了蹬腿。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而后,陈竹掌心一热——徐兰庭笑得狡黠。

    陈竹松开手,转身就要朝岸上跑,“流氓。”

    接着,哗一声,陈竹被男人强拽着拖入池子里。徐兰庭强势地将人抱在怀里,跟抱着一尾滑溜溜的鱼儿似的,一不留神就会溜走。

    “阿竹,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徐兰庭叹了口气,一手圈着陈竹的腰,一手捏上了陈竹的伤腿。

    就在陈竹要喊疼之际,徐兰庭偏头,轻轻堵住了那张不听话的唇。

    男人吻着他,感受着唇上的刺痛,嘴边却浮现一丝笑意。

    曾经碰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哼一声的人,也只有在徐兰庭面前才会流露出骨子里的任性。

    徐兰庭的手离开了陈竹的腿,渐渐往上。

    “嗯…”陈竹闷哼一声,偏过头,按着徐兰庭的肩。

    “阿竹,撒娇可不是这样撒的,”男人舔了舔唇,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得叫哥哥,知道么?”

    水色中,徐兰庭的侧脸泛着一层清润的水波,幽深的眼眸沾染了陈竹的影子,勾人至极。

    陈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闭上眼,凑上前…

    水声中,一声低低的声音,“疼,别按了。”

    “哥哥…”

    在温泉山庄里折腾了半天,两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色昏黄。

    陈竹仰靠在徐兰庭怀里——如今他已习惯像个孩儿似的,被男人搂在怀里。

    没办法,徐兰庭总有一万种法子让他就范。

    他看着车窗外瑰丽壮阔的天宇,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又是一年夏,夏日的黄昏像是要占尽四季的风采,将所有华丽壮阔肆意泼洒在人间。

    陈竹格外喜欢夏日的黄昏,他眯着眼,像只懒洋洋的猫儿似的,躺在徐兰庭怀里。

    “宝贝,”徐兰庭附在陈竹耳边,低醇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等会想吃什么?”

    陈竹闭上眼,笑着:“徐兰庭,你是不是报了厨师班?”

    徐兰庭的下厨的手艺堪称一流,不仅将贵州菜做得有模有样,最近还开始倒腾川渝菜,麻辣鲜香无一不是陈竹喜欢的口味。

    “嗯——”陈竹作势想了想,还浸润着水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浑然不觉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勾人。

    徐兰庭忍不住又将人按在后座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不敢多看后视镜里纠缠的身影一眼。

    这几天陈竹都跟徐兰庭住在紫玉山庄,一来是徐兰庭坚持要他疗养,而紫玉山庄的温泉最是养人;二来,陈竹最近想了很多事儿,徐兰庭几乎每一天都在全力地朝他奔赴,知他所知,想他所想,徐兰庭越来越懂陈竹,几乎似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陈竹的人。

    而陈竹却发觉自己还不够了解徐兰庭——徐兰庭最为阴暗的那段时光,陈竹也只是一知半解。

    男人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哪怕陈竹开口问,徐兰庭也只会轻飘飘三言两语地带过。

    仿佛那些伤痛不曾存在过。

    看着徐兰庭利索地将排骨焯水,放进砂锅里,陈竹抱着胳膊,倚在厨房料理台前,“徐兰庭,你时候会做饭么?”

    “嗯?”徐兰庭十指修长,拿刀的姿势十分赏心悦目,“没有。”

    徐兰庭勾唇一笑,“阿竹,这辈子我也就为你做过饭。”

    “哦。”陈竹对男人的甜言蜜语已经习以为常,他接着问,“那,你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闻言,徐兰庭顿了顿,而后满不在意地一笑,“还能做什么?学习,考试。”

    陈竹起了好奇,“徐兰庭,我还没看过你时候的作业呢。”

    不愧是学霸…男人无奈一笑,连他的功课都要查。

    “在我时候住的房间里,”徐兰庭专心地处理着手上的食材,“叫徐伯带你去。”

    老管家闻言,尽职尽责地带着陈竹进了电梯,“公子原来的房间在阁楼,可能会有点窄。”

    “阁楼?”陈竹不免有些诧异,“徐兰庭时候住那儿?”

    在陈竹的印象中,徐兰庭是站在徐氏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住又窄又矮的阁楼?

    徐家主宅规模堪称宏大,不可能连个孩子的房间都空不出来。

    老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笑着,眼底却是惋惜,“毕竟那时候,公子还是个孩子。”

    陈竹听得不甚明白,直到推开了那间阁楼的门,他才懂得了老管家话里的意思。

    阁楼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睡床、一个书桌、一口半旧不新的皮箱。

    陈竹站在书桌前,上面甚至连台灯都没有。整个房间居然比他那间破旧的老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年幼的徐兰庭被母亲当成棋子般推入了徐氏这个偌大的棋盘之中,那时候的徐兰庭还太,他没有可以依附的势力,没有父辈的庇护。

    像一只爪牙还没长齐的狼,在狼群中艰难地生存。

    陈竹并没有在阁楼里多留,房间里的物品少得可怜,一览无余。

    他只是叫老管家帮忙,将那口皮箱子搬了下去。

    楼下,徐兰庭仍专心投入在下厨的事业中,见陈竹抱着个巨大的皮箱子,笑,“怎么样,你老公的成绩过关了么?”

    老公…陈竹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徐兰庭若有所感,即使是背对着他,也扬起手,转了转无名指上那枚金灿灿的戒指,“都过了明面了,阿竹,你什么时候能改口,嗯?”

    陈竹坐在沙发上,一面按开箱子上的扣子,一面冷嗖嗖地:“改口可以,称呼不能乱。”他扫了徐兰庭一眼,“徐兰庭,该叫老公的,是谁?”

    男人转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好啊,”他意味深长,“今儿晚上,哥哥叫给你听。”

    “你想听多大声的,我就…”

    “徐兰庭,”陈竹即使断了徐兰庭的话,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当着别人的面上高速,“闭嘴。”

    徐兰庭闻言,轻轻一笑,熟练地用雕花刀三两下雕出一只兔子来。

    “咳咳,”陈竹掀开箱子,纸页翻动,灰尘飞扬,他一面咳嗽,一面将一张张试卷拿出来,“考得不错啊。”

    徐兰庭的试卷收纳得很整齐,跟什么重要文件似的,一沓一沓都是用资料夹封好的。

    从学到高中,分门别类,就像是公司的业绩表似的,要交给什么人检查一般。

    陈竹翻了翻,发觉所有的试卷几乎都是满分。

    他看了几张当年的高中模拟试卷,又怀着好奇,翻开了徐兰庭学时的作文试卷。

    原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可徐兰庭这人简直无趣极了,连学作文都规规矩矩,没有一丝童趣可言。

    陈竹还是第一次见人将游记写得跟旅行报告似的人。

    “记洞庭湖一日游,记长城一日游…”陈竹感慨,“你去过的地方倒挺多。”

    徐兰庭如实:“多半都是跟着我妈去各地考察,要么,就是跟着我爸做慈善,没什么意思。”

    “看出来了。”陈竹着,默默阅读着徐兰庭的童年游记,那是他从未触及过的,关于徐兰庭的过往。

    即便那些文字中都只是机械般的记载,但陈竹还是想从中窥探出点儿什么。

    然而,徐兰庭的童年似乎并没有一丝惊喜,从那些年幼的笔墨中,陈竹只看到了一个被父母逼着快快长大的孩儿。

    就在陈竹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的纸页上忽然出现了“贵州”两个字。

    “你,”陈竹有些惊讶,“还去过彝族乡?”

    “嗯?”这回,连徐兰庭都有些诧异,他放下刀,洗干净手,凑到了陈竹身边,“我怎么不记得了。”

    贵州彝族乡是陈竹生长的地方。

    陈竹细细阅读着作文纸上的词句,再一次确定,徐兰庭确实去过陈竹的家乡。

    那一年,徐兰庭就要学毕业,而陈竹也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原以为十九岁那年的相遇,是命运的错位,不曾想,冥冥之中,缘分早已露出端倪。

    徐兰庭想了想,依稀记得姜瑜那些年确实带着自己去了很多地方做慈善。

    而那时候的彝族乡还十分贫穷,哪怕徐兰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诧异于山区的落后。

    当年的徐兰庭,也不过是个刚刚学会人情世故的孩子,尚做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陈竹几乎能想到,锦衣玉食的少爷忽然被丢进了山沟沟里,那狼狈又强撑着不露怯的模样。

    想着想着,陈竹嘴边的笑意慢慢溢出,他望着徐兰庭,“老实,当年有没有哭鼻子?”

    “哭鼻子倒不至于,”徐兰庭自己也很好奇,于是翻出箱子底下的一沓相册,“顶多是不耐烦。”

    徐兰庭刚要翻开相册,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一顿。

    接着,男人不动声色地将相册挪到了一旁,俯身过来,抱着陈竹,“诶,你再看看,不定我当年还遇到你了呢。”

    “我那时候才刚刚学会话,能有什么…”陈竹瞥见了徐兰庭的动作,心下一动,缓缓凑近,鼻尖触及了徐兰庭的脸颊。

    陈竹轻轻吻了吻徐兰庭的侧脸,“不过,要是有你时候的照片,不定我能想起来当年遇见过你。”

    “什么…”徐兰庭被他忽如其来的亲吻勾了魂,下意识想吻过去。

    不料,陈竹只是偏头,越过徐兰庭的肩,抬手将男人藏在身后的相册拿了过来。

    “你,”徐兰庭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阿竹…”

    陈竹回头,啵地亲在了徐兰庭的唇上,“哥哥,给我看看。”

    徐兰庭一时竟语塞,被一声“哥哥”收拾得服服帖帖,眼睁睁看着陈竹翻开了他的“黑历史”。

    “嗯?”陈竹看着相册上的姑娘,一时有些不解,还以为这是其他人的相册。

    他又回头看看相册上的名字。

    “婷婷生日快乐?”陈竹疑惑,问徐兰庭,“这是送给你们家哪个姐妹的生日礼物?”

    可陈竹分明记得,徐家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徐兰庭罕见地沉默着,似乎有些尴尬。

    陈竹看了看徐兰庭,又看了看照片上长得浓眉大眼的漂亮女孩。

    他问:“你妹妹?”

    徐兰庭答:“嗯。”

    “哪个妹妹?”

    “忘了。”

    陈竹失笑,“忘了?”他笑着,心中却忽地有了一个答案。

    他细细地看了看照片上一脸冷漠的“漂亮妹妹”,唇红齿白,一双狭长却带着点儿英气的眼睛,加上那双手揣兜的姿势,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好家伙,这位“妹妹”他曾见过的。

    陈竹看看徐兰庭,又看看漂亮妹妹,而后低声笑起来。

    “徐兰庭…”陈竹笑得止不住,他一边翻看着徐兰庭的黑历史,一边撞了撞徐兰庭僵硬的胳膊,“没想到,你时候还是个女装大佬。”

    “咳,行了。”徐兰庭想抢回相册,却架不住陈竹的攻势,“哥哥,我想看。”

    陈竹主动躺进了徐兰庭怀里,“你给我讲讲,你时候的事儿。”

    他仰头,眼睛里干干净净,望着徐兰庭,“哥,我想听。”

    在陈竹的视线下,徐兰庭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抱着陈竹,幽幽地:“成,你看,随便看。”

    没法子,自己宠出来的祖宗,只能由他去了。

    陈竹先是将照片从相册里取了出来,而后又拿到眼前,看得十分认真。

    其实,乍看之下确实像女孩儿,加上徐兰庭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服,还留着一头过耳的卷发,活脱脱一个混血可爱——虽然那冷漠的表情跟可爱沾不上关系。

    可陈竹仔细一看,还是能从徐兰庭的眉眼中,看出一丝英气。

    他不禁有些疑惑,“你时候,为什么叫‘婷婷’?”陈竹记得上次跟姜瑜吃饭的时候,姜瑜似乎也无意中叫了婷婷。

    当时,陈竹还以为自己听错。

    “我这一辈恰好是兰字辈,”徐兰庭捏着陈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就随便取了个‘婷’,亭亭玉立的意思。”

    “所以,你原来的名字,叫徐兰婷?”

    徐兰庭笑着叹息,“对。”

    陈竹更加疑惑,若徐兰庭时候扮得像女生是母亲的恶趣味,可竟然连名字都是女生?

    他思索了片刻,想起徐伯的那一句话,“公子那年,也不过是个孩子。”

    一直以来,陈竹对徐兰庭的认知,无非是狡猾、强悍、斯文败类,他没有想过,年幼而弱的徐兰庭该是什么模样。

    陈竹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年,在徐家掌权的,是徐永连?”

    “嗯。”徐兰庭抱着陈竹,沉声,“你知道的,徐家是个虎狼窝,养虎为患的道理,他们都清楚。”

    所以,年幼的孩子为了生存下去,被剥夺了性别,被篡改了姓名,被迫以一个无害的、不构成威胁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时候,”陈竹望着徐兰庭,想从男人的眼底看出点儿什么,却只望见一片幽深的海,“都是以女孩儿的身份生活的?”

    “没办法。”徐兰庭自嘲一笑,“徐家就只有女孩儿还能喘口气儿。”

    陈竹看着照片上那个神情冷漠的徐兰庭,手指轻轻拂过那张年幼的脸庞。

    他知道在徐家长大、生存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却没想过会艰难到这种地步。

    在尚未懂事的年纪就要被迫戴上假面,戴上约束天性的镣、铐,在家族巨大的齿轮下,心翼翼地学着讨好、算计、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陈竹将照片放回了相册,又将相册合上。

    “怎么,不看了?”徐兰庭还以为陈竹得笑上一天才肯罢休。

    “嗯。”陈竹转身,搂住了徐兰庭的脖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徐兰庭顿了顿,眉眼一动,而后抬手环住了怀里的人。

    “早知道你会心疼,”徐兰庭笑着,“我就早点儿拿出来给你看。”

    “谁心疼。”陈竹埋头在男人的肩窝,蹭了蹭,“饿了。”

    徐兰庭拍拍陈竹的背,“成,哥哥给你做饭去。”

    陈竹抬起头,望着徐兰庭,眨眨眼,“哥哥。”

    “嗯。”

    他又唤了一声:“哥。”

    徐兰庭这次没应他,只是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

    “哥,”陈竹,“我给你一个家吧。”

    他:“明天是周一,我们去领证。”

    徐兰庭哑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只出了一句,“好。”

    年逾三十的这一年,徐兰庭终于有了家。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夜里,徐兰庭抱着陈竹,跌入了几十年前的一个梦里。

    下过雨的山间,路上泥泞难行,一群大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夫人,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跟在姜瑜身边的助理实在走不动,转身指着身后的孩儿,“姐还呢,走不了这么长的山路。”

    他身后的孩儿,一身蓝白相间的宽松运动服,裤脚挽起,底下的运动鞋已经被泥巴包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姜瑜走到孩儿身边,半蹲下来,捋了捋孩子卷卷的长发,“婷婷,累不累?”

    还没到变声期的孩子,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潭似的冷漠,“不累。”

    姜瑜张开手,“妈妈抱你去休息?”

    孩子抱着胳膊,漠然地后退几步,“不用。”

    母亲尴尬地收回手,朝众人摆摆手,“就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

    助理寻到了一户人家,经过询问后,那家人热情地搬出了桌椅板凳让他们休息。

    茅草屋下,姜瑜热情地跟主人家攀谈了几句,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常年做农活的缘故,手脚要比一般女子的粗壮些,身上背着个背篓。

    正聊着,那背篓里忽地传出咿咿呀呀奶娃娃的声音。

    女人颠了颠背篓,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意,“这是我侄儿。”着,背篓里冒出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猫崽儿似的,眨巴着眼睛着朝姜瑜看。

    那娃娃生得白白嫩嫩,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一见人就咧着嘴笑,半点都不怕生。

    “这孩子几岁啦?”姜瑜莫名喜欢这孩儿,问,“是个女孩儿吧?”

    “是个男娃。”女人笑着把人抱出来,晃着胳膊将娃娃举高高,“诶哟,刚刚哄着睡了一会儿,估计是想伢伢嬢嬢咯。”

    娃娃被颠得咯咯直笑,女人将他放下,摸摸他刺啦啦的头,“竹儿,叫姨姨。”

    孩儿听话地叫了人,又伸着脑袋四处看。女人笑着叹了口气,同姜瑜讲:“孩子的爸妈都出远门做事儿去了,娃娃离了父母,这几天一直找呢。”

    姜瑜:“那他还挺乖。”也不哭也不闹,就只拿眼睛四处看,似乎还不明白爸爸妈妈怎么忽然不见了。

    “竹儿,”女人揉揉娃娃的脑袋,哄他,“水缸里的鱼儿醒了,你去看看?”

    陈竹听见鱼儿,开开心心地点点头,跑着往后院去了。

    水缸里有两条鱼,都是他的好朋友,一条叫白白,一条叫黑黑,陈竹每天都要跟白白黑黑玩儿一会儿,才肯睡午觉。

    可今天,他的伙伴们却遭了秧。

    陈竹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一身运动服人,不明所以。

    徐兰庭扫了一眼那屁孩儿,继续弯腰将水缸里的水舀出来,慢慢地将鞋子上的泥巴冲干净。

    陈竹看看水缸里的伙伴,又看了看舀水的人,想些什么,奈何词汇量不够,只吚吚呜呜了几句家乡话。

    “孩儿,”四下无人的地方,徐兰庭暂时放下了虚假的礼貌,露出了些许孩子脾气,“你吵什么?”

    见对方又了一堆他听不懂的方言,徐兰庭索性不再搭理他,洗完了鞋子,又将手伸进了水缸。

    忽地,另一只肉乎乎的手也伸入了水里,先是摸了摸受惊的鱼,又摸了摸徐兰庭的手。

    徐兰庭一向不喜欢被人触碰,可当陈竹的手探过来的时候,他罕见地没有不耐烦。

    许是孩儿的手软乎乎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不曾想,那软乎乎的手忽地用力,捏住了徐兰庭的手背,哗一声,将他的手甩了出去。

    徐兰庭被甩了一脸水,有些怔愣地看着陈竹。

    对面的孩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嘴里嘀嘀咕咕,是徐兰庭听不懂的方言。

    但,徐兰庭聪明地从屁孩儿的语气里听出了愤怒。

    哦,原来是动了他家的鱼,生气了。

    哼,徐兰庭也起了脾气,很是手贱地摸了摸鱼尾巴,见孩儿急了,便笑起来,“我就摸,怎么了?”

    姜瑜还在外头跟女人闲聊,女人没有出过大山,对一行人都很是好奇,“你们家的姑娘长得好漂亮哟,还那么有礼貌,还是你们大城市里好。”

    “那孩子确实挺有礼貌的。”姜瑜笑着,“也肯吃苦,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抱怨一句。”

    “那还是乖哟。”女人,还不忘夸夸自己家的孩儿,“我家娃娃也怪,在家也从不闹腾,听话得很哟。”

    后院里,两个“乖孩子”从一开始的闹,升级成了互相泼水。

    陈竹一心想要保护自己的鱼,抱着水缸子不肯撒手,而徐兰庭在山里憋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点儿乐趣,贱嗖嗖地去抓水里的鱼。

    一来二去,水缸倒了,两条遭殃的鱼在地面扑腾着,而罪魁祸首咧着嘴笑得一脸开心,当然他也没笑多久——随后孩儿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艹!”徐兰庭大喊了一声。

    方才还夸自家孩儿乖的两个大人,均是嘴角一僵,赶到后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淋成了落汤鸡的两个孩子。

    “诶!竹儿,你咬姐姐做什么!”女人跑过去,抱开了陈竹。

    姜瑜板着脸,“婷婷,你在做什么?”

    徐兰庭甩了甩被咬的手,抿着唇没话。

    女人抱着陈竹,颇有些不好意思,“哎呀,竹儿快跟姐姐对不起呀,不能咬人。”

    姜瑜扫了徐兰庭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女人:“大姐,这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家的鱼…这样吧,我赔你钱。”

    “嗐!多大点事儿,”女人利索地将两条扑腾的鱼儿又放回了水缸里,倒了些水进去,“没事没事。”

    大人们互相道着歉,孩互相瞪着眼。

    徐兰庭俯视着豆大点儿的屁孩,皮笑肉不笑,“对不起啊,我就是想洗个手。”

    着他抬了抬还残留着齿痕的手掌,“你怎么这么凶啊。”

    陈竹瞪着他,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坏。”

    徐兰庭笑着,很是大度地摸摸陈竹刺啦啦的头,“没关系,也不怎么疼。”

    陈竹皱着鼻子,张嘴——还没咬着,就被姑姑一把抱起来,“好了,竹儿不能咬人,”女人着,朝姜瑜一笑,“他平时也没这样。”

    姜瑜笑得尴尬,徐兰庭平时也不这样…

    大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陈竹趴在女人肩头,盯着那个坏透了的人。

    徐兰庭偏头,朝他一笑,那双漂亮得雌雄莫辨的眼睛里,微光闪烁。

    孩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陈竹见徐兰庭笑了,也跟着咧了咧嘴。

    “傻乐。”徐兰庭冷哼一声,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他抬手捏了捏孩儿圆乎乎的脸,“屁孩儿。”

    女人笑着颠了颠陈竹,哄他,“竹儿,快叫人呀。”

    陈竹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嘴甜甜地咧开,“哥哥。”

    哥哥…徐兰庭身形一僵,而后愣愣地站在原地。

    陈竹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姜瑜和女人都笑起来,一旁乘凉的大人们都笑了。

    只有徐兰庭,愣愣地看着那个眼睛圆圆的孩子,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哥哥。”

    “嗯。”

    作者有话要:    -婚后

    陈竹:“叫老公。”

    徐兰庭:“好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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