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羊肠似的街巷，跨过一条青绿色的污水沟，还没进门，就听到碗碟掷地后发出的破碎声。

    屋里有男人的怒吼，也有女人的哭喊，屋外是路过的街坊邻居对此习以为常的叹息。

    浑身灰扑扑的湛零站在门口，薄嘴唇抿成一条线，带着几条血痕的手抓紧了挂在身上的斜挎包。

    这时，斑驳掉漆的房门开，里面探出一张花猫似的脸。

    年仅四岁的湛露看到门外的湛零，眉眼一弯，咩咩的喊：“大哥！”

    她动作灵活的迈过门槛，一头扎进湛零怀里：“爸爸，又在，妈妈……大哥，我们出去，玩吧……”

    湛零牵起她的手，「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湛零已经上了学，湛露却无学可上，整天坐在院子里铲土，唯一的玩具就是她手上那只破洞的塑料铲，还是邻居孩扔掉不要的。

    在饭菜阵阵飘香的傍晚，瘦瘦条条的兄妹二人像两只的幽魂飘到巷子口，巷口放着一口磨损的石磨。

    湛零习惯的盘腿坐下，把生字本铺在石磨上，教妹妹认字。

    湛露不爱学，没看两个字就耐心耗尽，把生字本掉了：“大哥，烦人，我想玩。”

    湛零拿走她的宝贝铲子，板着脸：“不学习以后你干什么？”

    “我就玩。”

    “你能一直玩吗？”

    湛露顶嘴：“能。”

    “那就随便你吧！”他把铲子往地上一丢，翻开被同学画脏的课本，一言不发的看书。

    湛露知道他生气了，捡起铲子回到他身边，讨好的晃他的肩膀：“大哥，不要，不理我。”

    妹妹的声音软得像只猫，湛零叹气，把她扶到自己腿上坐好：“那大哥教你认字，你不能不学。”

    虽然不乐意学习，但湛露还是应了一声：“噢……”

    “这个字念「人」。”

    “人。”

    “这个是「中」。”

    “中。”

    “这个是……”

    湛露抽抽鼻子断他的话：“大哥，是葱花，炒鸡蛋，你闻闻，好香啊。”

    湛零：“我闻到了，你别走神，看字。”

    湛露向后倚在他怀里，声音期待：“真想，吃炒鸡蛋，吃到饱……”

    “这个字念「子」。”

    湛露弱弱的：“大哥，我饿。”

    她是真的饿，一整天都没吃到像样的热饭菜，只啃了几块潮掉的甜饼干，现在肚子叽里咕噜的响，连带着湛零的肚子也跟着叫起来。

    湛露笑嘻嘻的仰头看着他：“大哥，你也饿了。”

    湛零合上本子：“别了，越越饿。”

    两人在外等家里的战争结束，天黑之后，湛易寒终于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哼着曲叼着烟，低头数着手上硬扎扎的票子，甚至没发现巷口的两个孩子。

    直到湛露喊了一声：“爸爸！”

    湛易寒一愣，回头看着流浪猫似的女儿，心情甚好的把她抱起来：“露露，你怎么在这儿啊？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湛露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好呀！还有，大哥……”

    湛零在看到湛易寒的时候，已经转身往家里走了。

    湛易寒看到他的背影，把烟头吐过去：“我才不养野种！爸爸有什么好吃的全都留给露露，你好不好啊？”

    湛露看看大哥，又看看爸爸，最后抱住了爸爸的脖子：“好！爸爸，我想吃，葱花，炒鸡蛋。”

    “行！”

    “吃到饱！”

    “没问题！”

    父女俩一递一句的，在夜色中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