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世间没有比你更美的风景
最让常凤卿十分忧虑的是, 几日不在城中,竟然起了那么多谣言,张家这位三姐,未免太咄咄逼人,我早已表明心有淑女,竟然连订婚的事都胡诌出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是千不怕万不怕, 可就怕她误会于我。
今日阿元的话, 妙菱那个笨丫头会不会记错了, 或者忘记告诉她?
一腔血,为卿热,我这一颗拳拳赤子心,她能懂否。
常凤卿独自伫立在觉明寺后山一处土坡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西边的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
以往他淡然处世, 是因为事不关情,自然无关痛痒。
如今却关乎至爱之人, 怎能不心思百转, 愁肠扭结。
阿元坐在土坡下面,无聊地拽狗尾巴草编蛐蛐玩,他白日里无事,曾在庙前广场看草编艺人做着很容易,可是自己做起来, 却怎么都不像。
回头看看自家少爷孤寂的身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戏文里都,中状元取娇妻,飞黄腾达一生顺遂,怎么到了自家少爷这里就如此艰难呢,才子就在这里,佳人却不知在何处?
“嘎吱”一声,庙后的山门开了,年轻的扫地僧出来对着阿元双手合十道:“施主,禅房里方才来了一位女施主,今夜要在庙里住宿。”
阿元抬头无奈道:“难道又是来找我家少爷的!真是烦不胜烦,就今日不巧,少爷下山了,等下我们悄悄溜回去。”
扫地僧摇了摇头,依旧面无表情,双手合十:“可这位女施主与旁的不同。”
“哪里不同?”
“比旁的都好看。”
“……?”
“出家人不诳语。”
阿元被这扫地僧愣了,最终起身叫常凤卿道:“少爷,这位师傅今儿有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姑娘来找你。”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真珠的声音在门里面响起来:“和尚,多谢夸奖了呦,本姑娘觉得你真是慧眼识珠,一看将来就是能做住持的人。”
紧接着真珠笑嘻嘻的脸就从山门里面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叽叽喳喳的丫头,妙菱对着阿元开心地挥了挥手。
扫地僧有些不好意思,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自去了。
常凤卿听到阿元唤他,转身时却发现真珠正在和阿元着话,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又看,不是真珠却是谁。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刹那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常凤卿狂喜不已跑下山坡,路上几次差点被碎石磕绊摔倒,毫不停留,只向她飞奔而去。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天纵奇才状元郎,只是一个奔向心上人的热血少年郎。
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真珠面前,却只会望着她傻笑,什么话也不出来。
真珠见他不话,假意嗔道:“怎么,先生见到来人是我,不是那位京城第一美,很失望是么?”
常凤卿慌忙解释:“不不,赵姐此言差矣,人美在心灵,鸟美在羽毛。昔日你肥胖之时,生不会因你丑而疏远于你,今日亦不会因张文澜姐貌美而刻意青睐于她。更何况……”
“何况什么?”真珠好奇。
“何况,”常凤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红着脸嗫嚅道:“何况此时你身姿容貌都远胜于她。”
远胜于她,真珠听到后面这几个字,忍不住愉快地大笑起来:“虽然你夸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
常凤卿望着她如花笑靥,胸中有千言万语要喷涌而出,却在喉头哽住了,最终只是问道:“你如何去了这样久?怎会如此瘦,路上很辛苦吗?”
真珠笑着摆手回他:“一路上宝马香车,仆从成堆,走走停停游山赏景,并没有受什么累。去一趟岳城虽然用了几个月,可我们闺阁女子,一日两日,终日无事,多花些时日算不了什么的。倒是先生你,几日不见,令人刮目相看!”
常凤卿有些脸红了:“你不要叫我先生。”
“对对对,现在是常大人。”真珠乖巧点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要叫常大人。”
“那叫你什么呀?”
“你只需唤我“凤卿”二字,便好了。”话间,常凤卿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不成,我叫不出口啊。”真珠假装为难道。
“那,你就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常凤卿的脸要滴血了。
真珠见他窘成这样,指了指山坡上,问道:“那上面风景好吗?”
常凤卿点头:“极好。”
“带我去看看。”
“好。”
阿元拽住了要跟着一起去的妙菱她们,几个丫头愣了一会儿,想了想刚才两人话的情形,又互相交换了几番眼色,最终仿佛明白了什么,都捂着嘴偷偷地笑起来,没有跟去。
真珠站在坡上极目远眺,此处是山的南面,正对着京城,能望见高高的城墙,护城河仿佛一条银色的腰带绕着盛阳城。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照得田野上一片红光,护城河上也有金光粼粼闪烁。
沐浴着晚风,真珠觉得身心舒畅,喃喃道:“天高云淡,果然极美。”完却发现常凤卿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真珠被他看得有些羞涩,指了指远方道:“这么美的风景你不看,偏盯着我瞧个没完。”
常凤卿的目光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炙热:“世间没有比你更美的风景,不求春风满地,惟愿人间有你。”
他低沉的声线比拂面而来的夏日温柔晚风,还要治愈,还要诱惑,真珠觉得自己心跳失速,脸颊发烫,这样一张优秀的俊脸横亘在自己面前,她忽然有种想要扑倒他亲上去的冲动。
真珠不敢再看他,仿佛怕被他的目光烫伤般,假装去看远方的风景,拼命地平抑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不可过于奔放,千万不要吓着哥哥。
毕竟这个时代符合自己价值观的男人可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千万不能给人吓跑了。
常凤卿久久等不到真珠的回应,见她只是望着远方不话,他哪里知道真珠正在劝自己不要扑上去啃他。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这样一个出身贫寒的读书人,就不该妄想金尊玉贵的大姐。
常凤卿一腔热血从头凉到脚,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有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忍地抖动着,仿佛在悲悯倾诉着主人此刻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