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六 王府里的二三事 13
池衍疾步在宫闱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见到楚桓,他想抱抱他,想告诉他,他很想他。
这样的感觉在听到楚桓名字的那一刻迸发,就像是一株带着异香的花,不费丝毫的力气就灌满所能触及的所有地方。
他的脚步越发的快,竟是不知不觉的跑了起来,越过风语殿的门前,走过御花园的凉亭,竭尽全力的朝着楚桓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终是到了宫门前,眼见着那道深红的大门就要合上,那透着光的缝隙里,是楚桓望着他的身影。
池衍站在原地缓了口气,下一刻又朝着他的楚桓跑过去,守城的侍卫连忙停止关上大门,池衍一跃而过,直直的撞上楚桓迎过来的怀里。
“跑的这么急做什么?”楚桓轻抚着池衍脊背,抚慰他急喘不停的气息。
“我,我以为见不到你了。”池衍一边喘一边着,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楚桓不知他什么好,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怎么会见不到呢?只要你叫我,我便一直在。”楚桓轻柔的着,他的声音就像不存在于这世间,从四面八方袭来,就像那不可亵渎的神明许下的承诺。
池衍望过去,夏末的光是海棠花的颜色,映在银色的发扣上最易晃眼,散在身后的头发被微风吹起,一袭蓝衫遮住皙白的皮肤,眉眼俊俏的脸,红艳如樱的唇,恍惚间,池衍迷了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楚清林跟楚铭,以及守在宫墙外的侍卫们,纷纷躲避着眼神。
池衍觉得,他们尴尬的恨不得自己没长眼。
池衍切了一声,不就是亲了下么,又没亲他们,尴尬个什么劲。
再一看楚桓,脸竟是红的向迟迟不肯归家的夕阳。
“我晚些回王府,你记得来找我。”池衍拉着楚桓的袖口,轻声道。
楚桓点了点头,回身上马,跟着父兄一起离开。
晚上,玉宁太后已经睡下,池衍便悄悄走出慈宁宫,来到了养心殿。
“皇兄,母后已经什么大概,臣弟先回王府好不好?”池衍一边给池丞敬茶,一边讨好的道。
池丞故意不接过他手中的茶,“不行,宫门已经下钥了,朕可不能徇私。”
“哎呀皇兄,臣弟就是回府换身衣服罢了,很快便回来,绝不落人口舌。”池衍决定以退为进,先出了宫再。
这时祁离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他亲手做的莲子羹。
“阿丞,先吃点东西吧。”祁离将莲子羹放到池丞跟前,诧异的看着池衍,“衍王,你还不出宫吗?阿丞吩咐你不出宫便不许锁宫门的,这已经很晚了。”
池衍一听,顿时乐开了花,他不顾情礼的抱了下池丞。
“皇兄,臣弟可爱死了你。”
正欲出门的时候,池丞却将他叫住。
“怎么了皇兄?”池衍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凝固的笑容。
池丞不禁失笑,“明早早点过来,陪着母后吃个早膳,太医母后现在只是看着好了不少,实际上身子还在亏虚中,要时刻守着。”
“放心吧,我明天早早的就回来。”就算池丞不,他明日也要早些来的,毕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池衍朝着池丞笑了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池衍走后,池丞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消失不见,祁离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的不安。
“阿丞,你真的不生气了吗?”祁离心翼翼的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池丞突然对他这么好,像是一下子清除了所有的芥蒂,就因为他病了一场?祁离不信。
池丞一把将祁离拉进怀里,轻柔又炽热的掠夺他每一寸气息。
祁离有些招架不住,他捧着池丞的脸,看着他充满深情的眼睛。
“阿丞,你告诉我,你瞒着我什么事么?”
池丞眨了下眼睛,握着祁离手腕的指尖泛白,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而一些颤抖,他:
“祁离,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祁离被蒙上了双眼,他看不见池丞的表情,养心殿似乎熄了灯,桌子上的奏折应是散了一地,落在身上的吻,有些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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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坐在高墙之上,手边是两壶温好的女儿红,他拿着吴婉嫣求的那对平安符,今晚他要将这平安符还给它的主人。
楚桓不禁想起当时楚清林将这对平安符放到自己手中时的样子,记得那个时候,楚桓还觉得父母亲多虑了,现在想想,其实父母亲是最了解自己的。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任由那可笑的流言漫天飞呢。
月色高悬,星星却稀疏的散在天上,银杏树的顶端,站着一对麻雀,叽叽喳喳的。
当的一声,是石子砸在墙边的动静。楚桓向下看,池衍正在下面看着自己。
“抱我上去。”池衍伸举着双手。
楚桓一跃一上,池衍便稳稳的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墙可以坐的地方这么多,怎得就非要做你身上?”池衍搂着楚桓的脖子,竟是有些羞涩。
楚桓笑出了声,他将池衍抱的紧了些,柔声的问道:“怎么,只许你青天白日下当众调戏我,不准我月黑风高之时对你做些什么?”
池衍挑了下眉,向前一跃,鼻尖相抵,“官人若是有些许想法,本王自不会让你没了兴趣不是。”
看着楚桓发红的耳垂,池衍暗笑,比这个?他可不会输。
池衍又向前凑了凑,可他忘了这是高墙之上,一个晃神,二人险些就翻了下去。
幸亏楚桓有所防备,紧紧的扣住了池衍,自己也稳住。
池衍趴在楚桓身上,吓得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在他的印象里,楚桓是有些恐高的,还好这个楚桓不是这样。
“坐好了,心些。”楚桓借势将池衍稳在身旁,递给他一壶酒。
池衍靠着楚桓的肩上,同他一起看着那轮明月。
微风四起,树上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分散这离开,银杏树叶随着这阵风落于地面,很快又被风吹走。
“阿衍,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件披风?”楚桓轻声问道。
池衍摇摇头,“你身上像个大火炉似的,我不冷。”
“不冷就好。”楚桓一边着,一边向池衍身边挪动,离他更近一些,“明天,似乎是个阴天。”
池衍从来都不会看第二天的天气如何,现如今在这个时代,就更不知道了。
“不会吧,今天天气很好的,也没有阴云阿。”池衍伸出手,漫无目的的在空中晃着。
楚桓将他的手拉了回来,有些凉,便在没放开。
“起了风,天上又没有星星,就算不下雨也不会是什么好天气,明天多穿一些。”
“听桓桓的。”池衍朝着楚桓笑了下,拿着酒坛的手在楚桓坛子上轻轻碰了下,一仰而尽。
池衍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抵住想要好好抱一抱楚桓的冲动,他知道若是自己反常个没完,楚桓一定会追问到底,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来。
再等等,再等等。池衍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阿衍。”楚桓突然叫了声池衍。
“嗯?”池衍庆幸现在楚桓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否则非要将他的心虚看个透彻。
楚桓从怀中拿出平安符,系到了池衍的腰上,“这是母亲在寺院求的平安符,是一对,给你一个。”
池衍摸了下平安符的缎面,喃喃道:“一对的?”
楚桓嗯了声,他挠了挠头,将那日楚清林将平安符交给他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池衍抬起头,拉长了尾音,“哦,原来国公爷跟国公夫人早就认定我了,你却一直不肯告诉我。”
“若是你生气,那便将它给我吧,等下次母亲在给我什么,我第一时间给你送来好不好?”楚桓明知故问。
池衍宝贝的护着平安符,得意道:“试问到了身上的东西,那里还能要的回去呢。”池衍眼睛一转,刮了下楚桓的鼻子,媚声道:“就像你,进了我的风语殿,就注定是我的人了。”
楚桓看着池衍得意的样子,情迷般的覆上了他的双唇,他从未如此满足过,亦从未如此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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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过了子时,池衍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却依旧不肯跟楚桓入寝。
楚桓看出池衍有些坚持不住,拦腰抱住他,纵身而下,落在王府的地面上。
“楚桓,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池衍抓着楚桓的衣衫,像只猫一样低声的着。
“明日要与父亲兄长一起进宫,不能耽搁。”楚桓压低了声音,尽量得不让自己发抖。
可在怎么掩饰,也逃不过池衍的耳朵,他整个人缠在楚桓的身上,“明早我也进宫去,我们一起。”
楚桓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着,他想,若是池衍在贴得紧些,他就真的没了。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
王府的烛火经不起国公家的风,很快便化作夏夜的一缕青烟,沿着屋檐,漫布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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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在卯时醒来,身边的人睡得香熟,缠着他的手臂不放。
抬头看向窗户外,果然不是个晴天。
楚桓心的坐起来,缓慢的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曾想还是惊动了枕边人。
“桓桓,我困…”池衍糯声糯气的着。
“你在睡会,我回去换身衣服,再来接你一起进宫,好么?”
听到进宫俩个字,池衍猛地睁开眼睛,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这就起,皇兄还要我陪母后吃早膳,快先亲一下。”池衍坐起来,冲楚桓嘟了嘟嘴。
楚桓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了池衍的愿。
简单的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将那平安符挂在身上,池衍便站在自家门前等着楚桓出来。
“王爷,奴才给您备车?”林子问道。
池衍一挥手,“不用,我跟楚桓一起去。”
正着,楚桓便牵着马,随楚清林与楚铭一起出来。
“见过衍王。”楚清林与楚铭一起行礼。
“国公爷,楚大爷,不介意本王一同前行把?”池衍昂然自若的站到楚桓身边,那架势就象是在,你就算在意,也没办法。
楚铭恨恨的咬着后槽牙,可他还是不能把拳头砸在池衍的身上。
“王爷,我们向来都是骑马前行,您行么?”楚铭沉声问着。
“没事没事,楚桓带我就好,是吧?”
楚桓还在为那句楚大爷憋着笑,见池衍突然将话风转向自己,忙清了下嗓子道:“嗯,我带你。”
楚铭翻了个白眼,也不顾礼数,率先骑上马离开。
“衍王,你不能总欺负铭儿,欺负老夫一个儿子还不够么?”楚清林笑道。
“父亲,快些走吧。”楚桓忙拦住这话头,他直觉池衍一定会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时间紧迫,楚清林也不再逗他们,紧跟着楚铭身后离开。
楚桓也随即将池衍抱上马,池衍靠在楚桓身上,调笑道:“桓桓,你我要什么时候跟国公爷,受欺负的那个人是我呢?”
“等我问问皇上娶一个王爷需要多少聘礼的时候。”楚桓在池衍的耳边慢慢的着,很快便移开,专心的看路。
池衍笑了下没在话,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楚桓急促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每下都在告诉他,这个男人现在很紧张,即使他面上看不出分毫。
到了皇宫内,玉宁太后的贴身宫女早早的等在门前,慈宁宫跟养心殿是两个方向,站在岔路口,池衍纵使有再多缠绵的话,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倾吐,只好深情的望着楚桓,与他礼节性的拜别。
池衍才堪堪转身,楚桓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阿衍。”楚桓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
众人皆是诧异的看着他,楚桓也顾不上尴尬,跑到池衍跟前,轻声嘱咐着:“记得好好吃饭。”
池衍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忽上忽下的,他点了点头,道:“我在老地方等你。”
再次转身,雨滴忽而落下,原本就阴沉的天,变得更加阴冷起来。
命运往往会在人生最欢畅时浇下一盆冰凉刺骨的水,池衍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过后,他与楚桓,便再也没能回到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