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恶战城门
叶同尘从没见夏和光如此动怒的样子,他虽然没有暴跳如雷,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极具压迫感。他只觉得心脏收缩,手脚都僵硬了。
他以为是因为夏十中毒,夏和光心中憎恨李风末,所以才迁怒于他。
他连忙向那丫环道:“抱歉,姑娘,麻烦你对李大人一声,我回来再给他画。”又向夏和光软声道,“王爷息怒,妾身遵命就是。”
那丫环行了个礼,逃一样逃走了。
夏和光一手抱着夏臻,一手把叶同尘往里屋扯,关上房门,步步紧逼,将叶同尘逼到墙根。他单手撑住墙,英俊的脸庞就在叶同尘面前咫尺处,剑眉星眸,简直美到极致,可是很危险。
那种危险的感觉像一股冷气侵入叶同尘浑身血脉,他忍不住了个寒噤,颤声道:“王,王爷……妾身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真丢脸!在他面前,自己每次都要这样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么?
梅雨、白露在屋外,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可是房门紧闭,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她们只觉得害怕,王爷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就算惩罚如夫人时,也没有今天这样盛怒过。那种怒意是被压抑着的,但比任何熊熊燃烧的怒火更加可怕。
季夏与季秋始终沉默不语,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屋子里,夏臻被父亲抱在怀里,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叶同尘。他已经不哭了,好像乖觉地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夏和光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叶同尘,叶同尘几乎没有勇气看他那双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能够把他看透,让他无所遁形。
“同尘,我昨天对你过,若是你有事欺瞒我,我会惩罚你的。”夏和光道。
叶同尘心头一紧,难道昨晚自己熘出去被他发现了?可是回来的时候他还是睡着的啊。
他嗫嚅道:“妾身不知王爷所指。”
每次他调侃时,或者示弱时,就会自称“妾身”,夏和光深深知道这一点。他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一面生气,一面又隐约觉得不忍。
毕竟他已知道,叶同尘是云空师兄的徒弟,“西风刀客”郎鸣的徒孙。就凭这一点,他在江湖中也不容觑。可是,现在他甘心当自己的妾,并且在自己面前也算乖顺。
这,已经很委屈他了。
可是,他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他?这一点像刺扎在他心里,多一分怀疑,刺就多扎深几分。
那双大眼睛有些惶惑地看着他,黑白分明,不含杂质。这样一双眼睛,这样坦诚,可以相信他么?
他慢慢放下手。
叶同尘感觉胸口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他松了口气,却不敢话,一副任由宰割的绵羊状。跟夏和光相处到现在,他已经摸透了夏和光的脾气,夏和光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示弱,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同尘,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自己记着吧。”夏和光着,背过身去。
叶同尘硬着头皮应:“是,妾身谨记。”
夏臻仿佛感觉“危机”已过,展颜笑起来,嘴里依呀着唤叶同尘。夏和光见此情形,心又软了几分。
叶同尘伸出手,用目光向夏和光请示:“我可以抱他么?”
夏和光很无奈,这子乖巧起来,任他铁石心肠都会被感化。无言地把夏臻递过去。
叶同尘接过来,跟夏臻“眉来眼去”地“交流”了会儿,看得夏和光很无语。他俩之间,倒比他这位亲爹跟儿子还亲密。
李风末亲自带着仆人送早餐过来,还着哈哈道,不该提要求让叶同尘给他画像,实在是多有扰云云。
夏和光在他面前威而不露,神情仪态无可挑剔。
早餐后,他们出发去陶家村,夏和光只带了夏十,留下夏一夏二保护家。他问夏十感觉如何,夏十道,早上运功行了一遍大周天,气血无碍。夏和光才放下心来。
三匹骏马载着夏和光、叶同尘与夏十,穿过街市,出郡城。
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等他们出城时,天突然就阴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尘沙。
城门口来往的行人、车马稀稀拉拉。
夏和光勒住缰绳。
百米之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头上戴着斗笠,穿一身灰褐色的衣服,身材不高,面孔发黄,下巴上长着坚硬的胡子,脸上轮廓很深,整个人透出一股灰蒙蒙的气息。
看起来是个落魄的人,可在夏和光眼里,他像一把尘封的刀。
他有种野兽般天然灵敏的嗅觉,而这个人的气味,一下子被他捕捉到了。
那人抬起头,目光透过斗笠的边缘,扫过夏和光,又扫过他身畔的叶同尘。一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什么,可是快得难以捉摸。
叶同尘拽紧缰绳,这张脸似乎与云沧描述的野狐很像。他为什么会出现?他脑子里着问号,心头沉重起来。
夏和光跃下马来,走向斗笠人,拱手:“阁下是在等我么?”
他一身白衣,在漫天风沙中,显得卓然不群,仿佛是从天而降的谪仙。而他身边的少年一身青衣,清俊的脸上带着淡然的表情,漆黑的眼底却又藏着某种看不透的力量。
斗笠人唇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可是他没有回礼,他的一只右手缩在袖子里,没有拿出来。
他只是欠了欠身:“在下剧援,见过萱王千岁。”
“剧援?”夏和光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对他认识自己采取了自动忽略的态度,“可是人称”野狐”的眉山剧援?”
剧援一愣:“王爷知道在下?”
夏和光的目光落在他垂着的右手上:“我听过你的名字,野狐剧援,性豪侠、重义气、除强扶弱、嫉恶如仇。几年前,你单枪匹马挑掉川中匪巢黑雕寨,可惜右手筋脉俱断,并因重伤,一身武功尽失。”
他顿一顿,眼里充满敬意:“难怪,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像一把尘封的宝刀。你的锋锐,还藏在骨血里。”
剧援动容,他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眼角有些发红。可是,他很快收敛自己,那双充满沧桑的眼睛,直视着夏和光。
属于男人的眼神,沉重而肃穆。
“王爷,你一点也不像生在皇室的人。”一句简单的话,出了剧援全部的敬重。
夏和光微微一笑:“身世是命定的,可路是自己走的。”他再次拱手,“剧兄在此等我,是否有事相告?”
叶同尘在心里叹气,自家男人随随便便认识一个人就称兄道弟么?这样很危险啊!
剧援点头道:“在下想给王爷一份礼物。”
他着,把左手伸进胸口。
他们站立的位置是侧面对着莒里城门,只一瞬间,夏和光眼角瞥见十数条人影向他们扑来!
那些人形如鬼魅,扑过来的时候,每人手中丢出一个暗器。
夏和光闪电般把剧援挡在身后,拔出剑来。
剑网顷刻间铺开,挡住那些暗器。可是,那些暗器爆开了,威力类似于霹雳弹,刹那间,硝烟弥漫,一股硫磺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出去。
那些人身势未绝,穿过烟雾冲过来,手中剑光直闪。
寒气森然,再加上火药的灼热,一时间仿佛冰火两重天。夏和光眼前一片模煳,他只知道挥剑抵挡那些人的进攻。
剑尖刺进皮肉,鲜血挥洒出去,有人闷哼着倒下了。
夏和光大喊:“同尘!”
一条身影冲过来,就在这时,又一颗弹药暗器从叶同尘背后袭来。夏和光本能地一把推开他。
轰的一声,弹药炸开了,夏和光向前扑倒,一道血花飞溅而出。
“王爷!”叶同尘与夏十同时凄厉地吼出来。
烟雾中,叶同尘像疯了一样杀人,血,像雨箭一样四散飞射。他一边杀人,一边扑向夏和光。
夏和光站了起来。
他背上有大片血迹,嘴角也挂着血迹,可是他的目光像剑光一样凛洌。他左掌挥出,右手长剑划过。
一蓬烟雾被他驱散,散开的同时,他的剑下多了三具尸体。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忽然间,天地仿佛静了下来,除了还未完全散尽的烟雾,看不到人影。
夏和光用手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王爷!”叶同尘扑上去,声音已经变调,“您怎么样?”
“我没事。”夏和光扭头看他,“你受伤没?”
“我没有。”叶同尘摇头,“刚才有个人帮了我一下,可是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他身法太快了。”
“那个人……”夏和光看向城门的方向,一场厮杀后,所有行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地上有八具尸体,刚才出现的人有十几个,那么,剩下的必定已经逃走了。
暗中相助的那个人,夏和光看到了,虽然没有看真切,可他觉得似曾相识。
“王爷您看到了?认识他么?”
“不用管他。”夏和光道,“快看看剧义士如何了。”
“王爷,他不见了。”夏十的声音传来。
夏和光回头,看到夏十站在刚才剧援站立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烟雾已散尽,死尸里也没有剧援。
夏和光踉跄着倒退一步,一股血腥味涌到喉咙口,他张嘴,再次咳出一口血。
“王爷!”叶同尘扶住他。
“如夫人,我们快回去,给王爷疗伤要紧!”夏十道。
叶同尘这才注意到,夏十的左臂已被鲜血染红。
就在这时,守城的卫兵冲了出来。为首的头目扑通一声跪下了:“王爷,人该死!这些暴徒,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人们在城楼上,一时不防……”
夏和光摆摆手:“起来吧,把这些尸体收回衙门去。”
一言甫毕,他的身子倒了下去,被叶同尘一把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