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圣旨下
叶同尘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瞪着夏十,一脸不相信:“夏和光这混蛋会这么好心?”
夏十脸上有几不可察的裂痕:“主子,请您不要骂王爷。要要骂,请冲属下来。”
叶同尘气笑了:“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得疼你么?”
夏十低头:“若是顾老爷在幽人谷,属下将您交给顾老爷,自会给您解药。那时候,您无论怎样惩罚属下都可以。”
叶同尘一把揪住夏十,噼头盖脸过去,用尽了全力,得自己气喘吁吁,边边骂:“夏和光,你混蛋!你混蛋!你当我是孩子么?这样哄我!你到底要干嘛?要干嘛?”
夏十任由他,毫不躲避,见叶同尘咬牙切齿,眼角都红了,他低声道:“主子,王爷没哄您,他是真心的。”
叶同尘的手僵在那儿,脸上阵青阵白,忽然一把拔出夏十腰畔的剑,抵在夏十颈间。他面含煞气,厉声道:“给我解药,现在!我要回去!”
夏十闭紧嘴巴,装木头。
叶同尘一手拿剑,一手在他身上摸。夏十浑身僵硬:“主子,您别……您找不到的。”
叶同尘感觉到他的异样,疑惑地量他,慢慢凑到他耳边,吹出的热气拂在夏十耳畔,夏十脸涨得通红。
叶同尘笑了:“夏十,你是不是对男人有感觉?”
夏十脸上的血色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嵴背绷紧,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
“果然,夏十。”叶同尘声音放得极低,像耳语似的,“你一直跟在你家王爷身边,那男人像神祗一样,令人仰慕,你,会不会也喜欢他?”
夏十勐地握紧拳头,手指都被捏得发白了,他抬起头,直视着叶同尘:“主子,属下只知道忠于王爷,随时为王爷付出生命,别无其它!”
“是么?”
“是!”夏十沉声道,“属下只是影卫,只是工具,工具是没有感情的。”
叶同尘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可是他拿剑的手没有放开,剑刃往夏十脖子上抵了抵,喝道:“拿解药来!”
夏十道:“恕属下无法从命。”
“你!”叶同尘手上用力,一缕血迹从夏十脖子上流了出来。夏十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叶同尘“呛啷”一声丢了那把剑,嘶哑着声音吼:“滚!”
夏十伏低身子:“是,主子。”插剑还鞘,闪身出去,马车又辘辘向前驶去。
叶同尘瘫倒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夏和光,我恨死你了!你当我稀罕王妃这个身份么?我要的是天长地久!我不在你身边,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事啊!
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
李府,夏和光已吩咐下人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圣旨下——”
夏和光吃了一惊,连忙出门。见李风末带着几人浩浩荡荡地进来,衙役们分立两厢,两名内侍走上来,竟是皇宫太监总管何平与另一名御书房的大太监,名唤俞昆的。
夏和光正要跪接圣旨,何平微笑摆手:“王爷,只是口谕。陛下命您速速回京。”
夏和光道:“何公公,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何平道:“北夷王楼迓携王子楼比进京朝觐陛下,北夷王敬仰王爷,想当面拜见,陛下便命奴才赶来莒里,召王爷回京。”着笑起来,“奴才这一路马不停蹄,唯恐耽误时间,请王爷速速准备,随奴才回京吧。”
三年前北夷进犯,夏和光奉兄长命,击退北夷,又长驱直入,攻到北夷老巢。北夷王投降,向夏无极称臣,从此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当年那场战事,起来简单,亲历者至今仍然惊心动魄。北夷的统帅姬融当时恰是而立之年,悍勇无比,在乱军中一箭射中夏和光左肩。夏和光杀红了眼,毫不犹豫地拔出那枝箭,血淋淋地甩出去,竟将姬融的一名副将射杀。他马冲过去,长剑挟着噼山之势,直击姬融。
姬融身首异处时,尚带着满脸惊悚与不可思议。
北夷兵败如山倒,夏和光带着一身鲜血,化为利刃,直插北夷心脏。北夷王下跪投降时,面如死灰,他不敢相信,就这么一名年轻貌美的将军,竟征服了他们强大的军队。
这个人,还是王爷,本该养尊处优的王爷。
夏和光脑子里闪过当年的画面时,耳边却仿佛听到叶同尘的声音:“您肩上那道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当时在皇宫,他挨了夏无极一耳光,叶同尘给他拿冷水敷脸,并柔柔地与他话,眼里饱含心疼。
才隔了一夜,竟开始想他了么?
“王爷?”何平见夏和光神情恍惚,忍不住唤了一声。
夏和光忙收回心神:“好,本王马上动身。”
李风末犹豫着道:“王爷,您身上的伤……”
“没事,已经开始结疤了。”
“那个,怎么没瞧见如夫人?”
夏和光笑得暧昧:“他昨晚累坏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李风末便有些尴尬,何平笑吟吟地看夏和光:“王爷,您与如夫人如今水乳交融,陛下知道,一定龙颜大悦。”
夏和光慨然道:“是啊,陛下操心的事真是太多了。”语气里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何平依然含笑看他,心里却在想,王爷,您又皮痒了不是?
李风末送一群人出去,却始终没见着叶同尘。
离得郡衙远了,何平才凑近夏和光的马车,问道:“王爷,如夫人去了哪里?”
夏和光掀起窗帘,叹道:“这孩子任性惯了,同本王几句话不合,赌气一个人跑江南去了。本王也是无奈,回去少不得还要跟太师去道歉。”
何平哦了一声,问:“王爷在莒里可玩够了?”
“没,这不受了伤,根本没机会出去玩。”
“怎么受的伤?”
“遇到一群歹徒,用的弹药暗器,炸伤了本王的背。”
“竟有这等事?”何平大为惊诧,又十分可惜道,“落下伤疤可难看了。”
夏和光笑道:“不劳何公公操心,本王是将军,身上的伤多了去了,再多一个又何妨?”
何平摇头:“如夫人真不懂事。王爷伤这么重,他竟跟您赌气,一个人跑了?”
夏和光道:“罢了,随他去,等他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何平呵呵笑了几声,不再话,催马往前面去了。
季夏与季秋坐在夏和光的车里,沉默着,好像没有存在感。待何平走了,季秋才声开口:“王爷,如夫人一个人走了,会不会不安全?”
夏和光侧躺在毛皮软垫上,雪缎般的白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若是站起来,可以想象他是如何的玉树临风。
“他武功不弱,没事的,再有夏十跟着他呢。”
“怎么会走就走了?”季夏嘟囔道,“如夫人看起来很温顺的。”
夏和光笑道:“他就像猫,平日里温顺,惹毛了就咬人。”
季夏忍不住笑起来,可他的笑容里还隐约含着忧愁,他在担心吴时彦。想到这个斯文少年没几天就会死于非命,他实在不忍心。
夏和光看着他道:“季夏,你有心事?”
季夏一惊,没想到夏和光的眼光这么敏锐。
季秋迅速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季夏道:“没,只是为如夫人担心。”
夏和光温和道:“难得你这么忠心,本王算是捡到宝了。回府后,本王叫张管家给你们安排个活,你们继续读书,将来可以考个功名。”
季夏一怔:“王爷……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夏和光道:“本王爱才。”
季夏慢慢低下头。季秋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了攥。
到下一个驿站,何平与俞昆换了马车,何平对夏和光道:“奴才一把老骨头了,这一路颠得够呛。反正已经接到王爷,奴才们便改坐马车,咱们不紧不慢地走吧。”
夏和光道:“陛下不是急召本王回京么?”
何平道:“王爷身上还伤着,奴才可不敢让王爷太过劳顿。另外,陛下吩咐了,这一路令奴才与俞昆服侍王爷饮食起居。”
夏和光吃惊非:“这是为何?”
何平笑道:“算是陛下补偿王爷吧。王爷在宫中挨受罚,带着伤便出来游玩了,陛下其实是很担心王爷的。如今王爷又被炸伤,这伤上加伤的,陛下若知道,一定心疼坏了。”
夏和光心道,戈辉已回,皇兄早就知道我受伤,何公公这么,是因为他自己不知道呢,还是皇兄另有算?
“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啊。”他悠悠地了一句。
夏十驾车却走得很疾,好像唯恐叶同尘逃跑似的。幸好他技术比较高明,不至于把叶同尘颠散了骨头。只是因为服了软筋散,叶同尘现在真正是弱不禁风,一路上全是夏十服侍,包括沐浴。
叶同尘的身体除了夏和光与熙微看过,夏十是第三个人。刚开始叶同尘很别扭,后来见夏十一副木头样,连正眼看他都不敢,他也就习惯了。
第二日快要日落时,他们来到幽人谷。因为车行不便,夏十便背起叶同尘,一路疾奔,很快便进入幽人谷深处。
顾惊鸿的屋便在幽人谷,虽然隐秘,但有叶同尘指点,他很快便找到了。
篱笆围起,一道溪流就在篱笆边流淌。院子里种了些草花和树木,错落有致。里面是一座竹屋,门前还有井台,颇有些田园隐士的色彩。
夏十推开篱笆门进去,喊道:“顾老爷,顾老爷,您在么?”
里面响起开门声,顾惊鸿施施然走出来,见到叶同尘,顿时便变了脸色:“尘儿,怎么是你?”
夏十放下叶同尘,屈膝跪下:“见过顾老爷,人是萱王府影卫夏十,奉王爷之命,将如夫人送来此处。”
“不是送来,是劫持。”叶同尘没好气地道,“义父,夏和光这混蛋,叫他的影卫给我下了软筋散,不由分送到这儿来,尘儿好气啊!”
顾惊鸿抬腿一脚,把夏十踢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反弹回来,扑倒在地。
叶同尘连忙一把拉住顾惊鸿的手:“义父,饶了他吧,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顾惊鸿怒道:“我的就是夏和光!他竟敢这样对你!”
叶同尘暗道,义父,您怎么跟我一个德性?夏十啊夏十,算你倒霉,你去怪你家主子吧。
夏十只觉得胸口剧痛,气血翻涌,几乎一口血喷出来。他暗暗忍着,爬起来,重新跪好,道:“顾老爷,请听人把话完再吧。”
顾惊鸿指着他:“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