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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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屋三间,顾惊鸿与叶同尘各睡一间,夏十便睡了厨房。厨房里堆着柴草,他直接往柴草上一躺,裹一条被子就解决问题了。

    第二天叶同尘起来,见夏十在井台上洗衣服,他走过去,叫:“夏十。”

    夏十屈下一膝:“主子早安。”

    叶同尘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清冷:“夏十,王爷是不是回京了?”

    夏十很老实:“是,属下带主子离开的那晚,王爷已决定翌日回京。”

    “你知道他有什么算么?”

    “回主子,属下不知。”夏十那张面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叶同尘握了握拳头,伸手捏住夏十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忠于王爷么?他不定会遇上危险,就像在城门口一样遭人袭击;不定回去后会被陛下责罚,你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一根筋的,他不知道会想出什么离奇的法子去解决这件事。你不担心他?你想想,我跟他谁更重要?你应该在他身边保护,而不是在这儿看着我!”

    夏十抬眸看他一眼:“属下只知道,忠诚就是服从。”

    “胡!”叶同尘吼道,“在最危急的关头,他命令你离开,你也服从?”

    夏十眼睛里微微露出纠结之色,顿了顿道:“属下会离开。若是王爷死了,属下也会自裁。”

    叶同尘气得几乎吐血,指着夏十骂:“愚忠!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愚忠!”

    夏十抿紧嘴唇,不话。

    叶同尘踢了他一脚:“滚起来,继续干你的活!我到谷里透透气。”

    夏十立刻站起来,跟着他走。

    叶同尘止步,回头瞪他:“别跟来!”

    夏十道:“属下有责任保护主子。”

    叶同尘大怒:“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给我退回去干活!”

    夏十一动不动。

    叶同尘抬手就要扇他。“尘儿!”顾惊鸿的声音及时喝止他。叶同尘僵在那儿,见自家义父穿一身银灰色外袍,潇潇洒洒地出来,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义父。”叶同尘弱弱地唤了声。本来就身子虚,再加上长得清瘦,被一身青衣衬着,看起来就像一枝细竹。

    顾惊鸿见他这样,心里又不忍:“尘儿,你昨天还跟我,夏十只是奉命行事,今天却又拿他出气。”

    “我,我不甘心!”叶同尘拿脚狠狠踢起地上的一粒石子,恨不得那石子就是夏和光。

    顾惊鸿揽着他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萱王,不过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你武功又比不上他,骨头又不如他硬,除了脸皮比他厚一点,哪儿及得上他?”

    夏十嘴角抽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虽然这不是亲爹,可人家教导出来的人就是像他。如夫人倒是有七分学了他义父,完全不像叶家的人。

    不过夏十心里隐隐有些羡慕他们,做人如此率性,不像王爷,被君子二字束缚了自己。

    但要他自己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做个忠心不二的影卫,跟在王爷这样的君子身边。

    “义父!”叶同尘抗议,“就算我样样不如他,我也不要他来保护我,我是男人!”

    “好了,好了。”顾惊鸿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是男人,可谁叫你嫁给了他?出嫁从夫,你就好好从了他吧。”

    这是什么歪理?叶同尘气极,可看他义父一副死皮赖脸的样,他就知道他逃不出他的“魔掌”。

    “你呢,就乖乖待在这儿,别什么鬼主意。”顾惊鸿安抚道,“为了你,我也不去老和尚那儿了,我就陪着你。”

    叶同尘心里暗暗盘算,你们总有不注意的时候,我就拼着现在这副身子,逃出谷去。

    面上像是百般无奈,放弃似的:“好吧,义父,尘儿听您的。”

    离开陈周后,夏和光他们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截杀。马车不急不缓地走,第四天下午到京城,何平对夏和光道:“请王爷直接进宫见驾吧,陛下一定等急了。”

    夏和光便吩咐夏一、夏二送家人回府,自己骑着马,跟随何平进宫。

    在永昌门口,他与庄梦周不期而遇。

    庄梦周穿一身红色官袍,脚步沉稳地从宫内出来,见到夏和光,他愣住了,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姐夫!您回来了?”冲上来,给了夏和光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没有杂念,夏和光能够感受得到。

    他也是又惊又喜,上下量庄梦周:“周弟,你总算长肉了,气色不错。还有,这身官服穿着,也很气派。”

    庄梦周有点不好意思,欠身行了一礼:“姐夫,弟逾矩了。”

    夏和光伸手拍拍他肩膀:“干嘛这么拘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庄梦周眼里掠过一丝怅惘,但只是一闪而逝,“以前弟不知道天高地厚,纵情任性,给姐夫添了不少麻烦。”

    “哪里话!”夏和光轻轻责备,“我们是亲人。”

    何平等在边上,也不着急,还含着微笑看着他们,颇有些欣赏的样子。

    “姐夫,您这次出去,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庄梦周看着他,“您瘦了很多。”

    “我没事。”夏和光问道,“在御史台干得可好?”

    “虽然时间不长,可弟觉得很好,御史大人为人正直,对下属既严格又宽容,弟跟着他,学到很多。”

    夏和光欣慰道:“那与蔡家姐的婚期呢?”

    “还有半月。”

    “你见过蔡姐了?还满意么?”

    “嗯。”

    “刚刚进宫去了?”

    “是,陛下召见。”

    夏和光喜道:“陛下亲自召见你,可见他对你非常器重。”以从六品官的地位,能得到皇帝召见,实在是格外恩宠。

    庄梦周含蓄地微笑:“弟会努力,不负陛下知遇之恩。”

    夏和光赞赏地看看他:“我进宫了,回头再去向岳父岳母请安。”

    “好。”

    两人擦肩而过。何平感慨道:“庄公子真是脱胎换骨了。”

    夏和光想起当初这少年为他寻死觅活,低到尘埃里,与此刻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他身上少了年少张扬,少了炫目的光彩,但多了玉一般内敛的光华。

    玉不琢不成器,夏和光希望,庄梦周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材。

    “陛下圣明。”他喃喃地吐出一句。

    夏无极的养心殿。

    夏和光正想倒身下拜,就听夏无极道:“免礼。七弟,坐吧。”指指身边座椅。命宫女上茶,又屏退了大家。

    夏无极量着眼前的兄弟,瘦了,可还是那么俊美。这几日杀了人,身上还有一丝残留的锐气,可在自己面前,他却显然在隐藏自己。

    被兄长和颜悦色的目光量着,夏和光觉得浑身不自在。出宫前又是呵斥、又是耳光、又是棍棒,他心里对夏无极多了许多敬畏。虽然现在想来,他很感激夏无极,可心里的那种敬畏感却没有减少半分。

    他低眉垂眼,一副谦恭之态。

    夏无极微笑:“七弟,总算回来了。听你吃了不少苦,伤得很重,现在可好了?”

    夏和光欠身道:“谢皇兄关心,臣弟已好了许多。”

    夏无极道:“你不是带家眷出去玩么?怎么跑到莒里去了?”

    夏和光道:“臣弟只是经过莒里,恰巧碰到李大人,被李大人邀到府上。”

    “七弟!”夏无极有些不悦,“量朕很昏聩么?”

    夏和光扑通跪下:“臣弟不敢。”心头慌乱起来。

    不敢,不敢,可还是要撒谎!

    “起来吧。”夏无极摆摆手,“伤那么重,不要跪了。”

    “是,谢皇兄恩典。”夏和光重新坐下,可坐得越发心。抬眼看看夏无极,那张脸上不辨喜怒。

    “二弟回宫的时候,向朕提到住进李府,遇见杀手的事。”夏无极语气闲闲的,像聊家常一样,“朕便叫他把这事告诉了你。”

    夏和光怔住。原来,这是皇兄预谋的?他知道自己必定会去查案?二哥,你在我面前遭皇兄猜忌什么的,是为皇兄来试探我,还是真心的?

    “皇兄……”

    “不要在朕面前遮遮掩掩的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出来吧。”

    “是。”夏和光把自己在李府书房查案,让影卫偷听李风末与胡文庸对话,挖坟寻找所谓的《梁州录》,影十中毒,影二听到胡文庸梦呓的事讲了一遍。又到在城门口遇见剧援,猜测他有证据给自己,却不料被人袭击,自己背上被炸伤。

    然后谈到自己怀疑叶桑泊私开铁矿、私造火药,可是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最后他问:“剧援被戈辉救走,可曾供出什么?”

    夏无极道:“朕这么急着召你回来,就是因为剧援不肯开口,他,有话只对萱王一个人。”

    夏和光一震。

    “七弟,能让江湖中人这么信任你,你的威望不啊!”

    夏和光脑袋里有一根筋抽了一下,野狐,你搞什么!你这样,简直是在离间我们兄弟啊!

    他心里惴惴,只能装作没听懂夏无极的话,困惑道:“皇兄召臣弟回来,不是因为北夷王来朝么?”

    夏无极笑了笑:“比起北夷王来,案子的事更急。”

    “是,臣弟明白了。”夏和光道,“野狐在哪儿?臣弟马上去见他。”

    “他在侍卫营中,待得挺老实的,朕便没有羁押他。”夏无极道,“朕命人将他带过来。”

    他招唿侍卫,去把野狐剧援带过来。

    然后问:“七弟,你与你那男妾,现在感情如何?”

    提到叶同尘,夏和光心里就咯噔一下,不过面上没有露出来,只是带着温润的笑容道:“同尘很好,贤惠而乖顺,臣弟如今已是离不开他。以前臣弟对他多有成见,如今看来,他足能当起臣弟的贤内助。臣弟想让他当上萱王府的王妃,恳请皇兄赐她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