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祺和季凌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至少有两年了吧。

    这对前夫前妻，很少有沟通，唯一跟恬恬有关的沟通，也是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简洁明了。

    现在恬恬大了，去妈妈家的时候，孔祥祺只需送到楼下，基本上一两分钟后，就会收到信息「到了」。

    他去接恬恬的时候，季凌云也只需送到电梯口，一两分钟后他发个信息“接到了。”

    几年来，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大多是“到了吗？到了。”

    已经形成默契，根本不需要照面。

    孔祥祺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季凌云。

    “进来吧。”季凌云。

    来之前他过电话的。

    “恬恬和安安在洗澡，刚完球，一身汗。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沏杯茶。”季凌云一边一边示意他坐。

    很快沏好茶回来。

    孔祥祺局促的：“这事吧，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到孩子的感受，那什么……一会儿恬恬出来，你也帮我安慰安慰孩子。”

    季凌云张了张嘴，本来想问「是你的吗」，终究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只答了一个“行。”

    孔祥祺继续局促的：“那个……安安的事我也挺难受的，我也有责任……当初还是不成熟，其实多一个女儿叫我爸爸，也不是坏事……唉，让孩子承受这么多。”

    季凌云背过身去，顺手拿起纸巾擦了擦桌子上沏茶留下的水渍。

    其实也没什么水渍，只是不想让孔祥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孔祥祺，你能这么想，我谢谢你。你没有责任，都是我……”

    “不不，有责任，我真的挺对不起安安的……”

    自从知道安安生病，孔祥祺经常自责。

    他常回想起安安刚出生时，那时自己多喜欢安安啊，整天抱也抱不够，在单位舔了一天领导，累得人仰马翻，回到家抱抱安安，好像就被治愈了，第二天又满血复活的去上班。

    多好的孩子啊！可是自己后来还骂安安是「野种」，他想到这俩字，都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那时候真像着了魔一样，居然能骂出这么肮脏的字眼。

    正着，卫生间的门响了。姐妹俩穿着家居服，闹闹的出来了。

    恬恬手里还拿着吹风机，她刚给妹妹吹完头发。

    看到孔祥祺，恬恬脸一变，「哼」了一声，拉起妹妹转身就要进卧室。

    季凌云赶紧叫住她：“我带妹妹回卧室梳辫，换衣服，你爸有话跟你。”

    那边厢母女俩回了卧室。

    这边厢父女俩大眼瞪眼。

    “恬恬，爸刚才错了，话不讲究方式方法，你没事吧！”

    恬恬把脑袋伸到老爸面前：“你看我的脸，你看，我这张脸像是没事吗？我都快被你气死啦，我刚来我妈这儿一个月，你俩就背着我弄出个孩子来！

    现在好了，那个家我是没有立锥之地了，两居室，你俩一间，你俩的孩子一间，我住哪儿？我只能在我妈这儿流浪！”

    着着，还真动了情，眼圈都红了。

    孔祥祺急得手足无措，只好一个劲给她塞纸巾。

    “恬儿，怎么会没你的地方呢，你最重要了，你是咱们家长公主。爸跟雪姨都商量好了，咱换房，换个三居，就是没爸的立锥之地，也不能没有你的立锥之地啊！你去换衣服，咱回家好不好？”

    “回去干什么？庆祝你们要生儿子了，庆祝我在咱们家没那么重要，庆祝奶奶终于实现了抱孙子的梦想？我不回。”

    “恬恬，没有重男轻女，男孩女孩都一样，都爱。”

    “你骗谁啊，我都看到了，奶奶上次来住我房间，还拜送子观音呢，还弄个什么生男符到处乱贴，如果不是我给揭下来，你们早就得逞了。”恬恬气鼓鼓的。

    孔祥祺哑然，这事他压根不知道。不过，他相信他妈能干出这种事来。

    “恬恬，你看啊，现在雪姨已经怀上了，总不能不要吧，那多残忍啊，你跟雪姨一向情同姐妹，总不忍心看她伤心吧。”

    “你还呢，我拿她当姐妹，她却非要给我生个弟弟，什么塑料姐妹！”

    恬恬气呼呼的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

    “哎哎，手疼，手疼。”孔祥祺连忙示意她。

    继而低声下气的商量：“我是，孩子已经在雪姨肚子里了，你明白吗，不接受……那也没有用，不定生下来也跟安安时候一样可爱呢，你就原谅爸爸这一回，咱先回家去。

    恬恬想了想，闭上眼睛，一咬牙，又睁开：“要我原谅你，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你，你。”

    恬恬心虚的瞅了妈妈的卧室一眼，又收回视线看着老爸，眼角一挑，悄声：“给我一万块钱。”

    孔祥祺一愣：“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再问我就不原谅你了啊！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问东问西的。你是不是算留着钱给你儿子花？”

    姑娘凶巴巴的，得理不饶人。

    看她老爸满腹狐疑的样子，又：“反正我也没有不良嗜好，不会乱花的。”

    “行，回头给你。”

    孔祥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算先稳住闺女。

    孔恬恬根本不上当，眉毛一挑，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就现在。”

    孔祥祺看着这个闺女，心里斗争了一番，动了动嘴唇，终究是妥协了。

    “怎么给你？现在也没现金。”

    “少来！微信转账。快点，转完我立马换衣服跟你走。”

    “那咱好了，你拿了钱，就支持咱家生二胎。咱就还像以前一样，和谐家庭，好不好？”孔祥祺讨好的。

    “没问题，我跟雪姨还是好姐妹，你儿子就是我亲弟弟。”

    ……有点乱，别扭。

    不过总算达成了共识。

    孔祥祺了解自己闺女，只要她答应了，一般不会再胡搅蛮缠。

    只是转账的时候，肉还是疼了一丢丢。他忍不住吐槽：“好家伙，这比办准生证还贵，当年生你的时候，回老家办准生证，请计生办领导吃了顿饭，也才花了两百块。”

    孔恬恬没好气的抢白道：“那还是明我弟比我值钱呗！！”

    ……这是什么鬼逻辑？！孔祥祺愕然。

    算了算了，不过。

    他这辈子跟女人拌嘴就没赢过，干脆闭了嘴巴，少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