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庆功」饭，孔恬恬同志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她自己将此理解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叫讲究。

    席上，她一直夸雪姨为孔家立了大功，妙语连珠，屡屡把雪姨哄得开怀大笑。还对灯发誓，自己一定会对二胎好。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学时，班里一个同学，是个二胎，有次开家长会，那个同学的爸爸去了，结果好多同学都管人家爸爸叫爷爷，闹了个大笑话。

    想及此，她略有触动，拍着胸脯：“以后咱家老二的家长会，你们别去，让我去。我爸要是去了，人家还以为是爷爷来参加家长会呢，老二肯定不开心。我到时候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咱老二长脸！”

    方雪听得哈哈大笑，孔祥祺则无奈的摸了摸头发，面上甚是无光。

    这也是我们孔恬恬同志在十几年的人生里，积累出来的生存哲学：

    在无力改变的现实面前，不要硬刚，赶紧另找出路。

    就算没出路，也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不跟自己过不去。

    席上最不和谐的声音，来自恬恬奶奶。

    奶奶一个劲的提醒方雪吃酸的，她点的菜全是酸的，醋溜土豆丝，酸菜鱼，酸汤肥牛，甚至还倒了一碟醋摆在方雪面前。

    恬恬看不下去，就抱怨奶奶：“您这是想孙子想疯了，男孩有什么好，你看你儿子，还不是得听老婆的。”

    奶奶白了她一眼，声嘀咕道：“听谁的不重要，孩子最终姓孔才是重要的，男孩才是香火。”

    恬恬的嘴巴都快撇到耳朵根了：“我倒不介意我弟弟姓方，就叫方孔。”

    “胡八道，什么方孔圆孔的，就算叫也只能叫孔方，不对，还得加上「令」字！”

    ……

    孔祥祺连忙住奶孙俩的话题，生怕她们的战火扩大，破坏这和谐的氛围。

    中年男人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一个「和」字。

    聚餐结束，恬恬还是回了妈妈家，她不喜欢跟奶奶睡一屋。

    孔祥祺也知道闺女跟奶奶不对付，便也没有强求，又把女儿送回了季凌云那里。

    恬恬回妈妈家，就跟妹妹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

    “安安，我跟你，我奶奶是世界上最讨厌的老太太了……哎呀，我这样好像很大逆不道……”

    着，她转向窗户的地方，对空磕了个头：“雷公大老爷，你可别劈我，我实在是被我奶奶气死了，不吐不快。”

    “你她自己都是个女的，偏偏觉得女的什么都不行，一门心思要孙子。男的就算再厉害最后不还得找个女的结婚吗，男的怎么不找男的结婚呢，那还是不行，这个世界没男人不行，没女人也不行，一样重要，我奶奶怎么就看不到女人的重要性呢……”

    安安也听不太懂，瞅着姐姐直发笑，还学着姐姐的样子，对着窗户磕个头。

    孔恬恬累了，喝了一大杯水，情绪稳定了不少。

    拿着手机，开微信钱包，心里又美起来。

    美滋滋的把妹妹抱在怀里，声：“安安，你看，这是什么？”

    「7036160」。

    孔恬恬噗嗤一笑：“傻妞，那还有个数点呢！唉，借你吉言，什么时候那个点要是没了，姐可就开心死了。”

    “这是什么呀？”

    “这是钱，七万零三百六十一块六，四舍五入就是七万。咱妈还欠我5000，过两天就该给我了，到时候我就有七万五千三百六十一块六了。”

    “很多吗？能买很多冰淇淋吗？”安安问。

    恬恬得意一笑：“我这么给你吧，妈咱仨去吃一顿披萨要花200块，这些钱够咱吃三四百顿披萨，买你喜欢的可爱多，能买一万多个，你一天吃一个，够你吃好几十年。”

    安安听得两眼放光：“姐姐你太厉害了。”

    “那是，姐攒了三年了。”

    “那姐姐也不能天天吃可爱多啊，妈妈不让。”

    “傻妞，姐攒钱是为了买房，可不是为了吃可爱多。”

    “买房干什么？”

    “买了房才有家啊。”

    “姐姐不是有家吗，那边一个家，妈妈这边还有一个家，都是你家啊。”安安不解的问。

    恬恬捏了捏安安的鼻头：“你就是个傻妞，我爸那边的家，是他跟我妈的家，等人家儿子一出生，我就是个多余的。

    妈这边的家，是妈妈的家，我来住住还行。万一妈以后结婚了，我还是个多余的。我得有自己的家。”

    “妈妈要结婚吗？”

    恬恬摇摇头：“应该不会。她现在也不了，要嫁只能嫁老头儿了，她也看不上老头儿啊。但是，这个家，是妈和你们三个萝卜头的家，跟我没关系……唉，了你也不懂，你大了就懂了。”

    她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安安把脑袋静静的靠在姐姐的身上，似乎也共情到了姐姐的心事。

    她用自己的细胳膊用力的抱了抱姐姐：“我的钱也给你，买房子。”

    “你有钱吗你，你哪有啊！”

    “我有！压岁钱！”

    “在妈那里对吧？哼，傻瓜，大人都帮孩存压岁钱，其实钱都被他们花了。”

    安安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噌」的蹦下床去，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储蓄罐，抱过来给姐姐：

    “这些给你，够吗？”

    孔恬恬哭笑不得：“这里头撑死了100块钱，你还是留着吧，姐有钱，以后你想要什么，姐给你买。”

    安安摇摇头，认真的：“我什么也不要，我不花姐姐的钱。”

    “傻瓜，花了我还会挣。姐每年攒两万，10年后我大学毕业，大概可以攒20万，加上这七万五，就是二十七万五，我寻思上大学再挣点，争取毕业的时候就有30万，到时候付个首付，买个房子，先有个自己的家。”

    安安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已经困了，呵欠连天、迷迷瞪瞪的，还在：“安安，姐以后要挣很多很多钱，带你周游世界，你想要什么姐都给你买，你可要好好活着。要不然，谁陪姐周游世界啊……呼……呼……”

    已经起了呼噜。

    安安也困极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姐姐坐在一艘会飞的船里，周游了世界，她们飞过高山，飞过大海，飞过草原，还飞过了一大片冰淇淋海洋，她们还飞过一座童话书里矮人住的那种木屋，姐姐握着方向盘，得意的：

    “那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