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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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澜汐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

    陆澜汐没有直接回王府, 而是将林昭昭带到玉华街上,这里离王府不算远,是凌锦安的乳母曾经置办的一处宅, 原本是算给自己养老用的,因是自己住, 所以地方不大, 周边方便,东西也齐全。

    现如今房契在陆澜汐的手上, 又没来得及出手, 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反正已经这样了, 教坊司回不去,与其四处逃亡, 不如就此安顿下来, ”陆澜汐拉着林昭昭入院,而后将门闩好,“王妃应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 教坊司收了王妃的好处,想来人不见了一时也不敢声张, 对你来是件好事。”

    陆澜汐冷静分析了一路,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倒是林昭昭心思重, 这院子是好, 安静又隐蔽,只怕会给陆澜汐添麻烦,“可是我会不会连累到你,这宅子可是你的?若是查到你头上你又该如何脱身?”

    危险人人都怕,陆澜汐也是凡人一个, 不过这些东西相较于凌予康曾经对他的恩惠来讲也算义不容辞,她摇摇头,轻拍着林昭昭的手背,“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且安心住着,待有机会我见到世子,一定告诉他你在这里。”

    “澜汐,谢谢你。”话到这里,林昭昭已经不出的感激,自从家道中落,她坠于泥土中,任凭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她一脚,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落难至此,还有人肯帮她。

    “不必放在心上,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也需得赶回王府去,”陆澜汐轻拍了她的肩头安抚,“待过两日我再来看你,给你添置些东西。”

    “好,你路上心。”林昭昭点头应下。

    ……

    承安王府今日异常安静,康宁苑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园子里没有一人敢胡乱窜动,偶尔婢女三两行过,路过凌予康的房间门口,也只低头匆匆行过。

    细算起来,凌予康已经被关了快两个月,崔玉儿整日遣人来问他知错没有,得到的答案只有三个字“林昭昭”,除此之外,凌予康什么都不肯。

    到底还是崔玉儿被磨的没了耐性,她认定,只要林昭昭还在这世上一天,便是个索命的厉鬼,决心除掉她。

    于是她通过旁人买通了教坊司的人,给林昭昭的饮食里下了药,谁知她运气不错,竟然没死成,反而让她逃了出去。

    得知这一消息的崔玉儿气的一把翻了矮几上的香炉,破口大骂起来。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也能让她跑了!”

    田嬷嬷见状不妙,忙遣散堂内婢女,以防有人多嘴多舌。

    “王妃娘娘息怒,她跑也跑不远,身上没有赦令,哪里敢容她。”

    “贱人倒是命大,”崔玉儿拍着心口,一股一股的怒意从内涌来,“她若不死,予康的心也不会死,这样下去,可还能了得!”

    “您莫急,她丢命是早晚的事,您何必动肝火,世子那边倒也容易,”田嬷嬷一顿,声音压低,“左不过林昭昭早晚得死,不如就这次与世子直接她死了,这样世子往后也没有什么指望了,过个一年半载,将这事儿忘了,也就罢了。”

    “这也是个法子。”崔玉儿动了心,目光朝远处望去,微微颔首,发髻间的孔雀开屏羽流步摇随之晃动。

    思忖片刻,实在想不到比这更周全的主意,也只能暂且默认,良久,才叹出一口气,目光又从远处收回,脸上凭添几分哀愁,“但愿他有朝一日能明白我的苦心。”

    “世子会明白的,一定会的。”田嬷嬷宽慰道。

    崔玉儿做便做,趁夜起身,身边只带了田嬷嬷一人踏着月色来到了康宁苑。

    命门口守卫将门开,崔玉儿提裙只身入房内。

    房内没有燃灯,亦看不清各处,待适应了一会儿,崔玉儿才见榻边卧了个人形,来到烛台边亲自燃了蜡烛,回身望去,凌予康像条死狗一样窝在榻边,毫无生气,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桌上还摆着饭菜,筷子平整干净,一见便知吃食没被动过。

    “看你这点出息,为了教坊司的女子绝食。”崔玉儿内心忍不住啧啧两声。

    “她本来就不该待在教坊司的。”死狗开口了,声调拉的老长,没有一点生机,像个垂死的老人。

    “对,她不该待在教坊司的,她该下地狱,如你所愿,现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崔玉儿的话尚未砸在地上,凌予康垂死坐起,一双眼睛睁的圆大,在回味母亲方才的话后,忽然发作起来,一时哭笑不成形,“你什么?你杀了她,你杀了昭昭是不是!”

    “不错,我是命人杀了她,可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宁可让她去死也不肯放弃她,沾染了你,她就不配活着!”崔玉儿两片薄唇的用力,眼仁同时也不觉撑大,咬着牙,用尽全力。

    “啊——”凌予康的崩溃只在瞬间,他从榻边滑跪在地,张着大嘴咆哮,汗泪流了满脸,五官扭曲到了极致,心亦疼到极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昭昭是我的命!是我的命!”

    他用尽全力去同她呐喊咆哮,脸色憋的通红,连身子都在颤。

    没有给他任何颜面,崔玉儿冲过去又是一巴掌,“你的命,她何曾是你的命,你的命是做承安王府的世子,是他日承袭王位,是名正言顺成为这里的主人!”

    所有的一切,她都用心去铺垫,一路忍辱负重跌跌撞撞走来,只有她懂得一个庶女被人随意安排的无奈,被人轻看的无奈,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儿子也做那样的人!

    “我知道你恨我,那你就恨吧,若是恨我能让你强起来,我宁愿了!”崔玉儿静静挑眉,“反正你的昭昭已经回不来了。”

    “唔——”又是阵阵破碎的呜咽,自凌予康喉管里挤出来,多日不曾进食,连哭起来都显得中气不足。

    “昭昭……我的昭昭……是我害了你……”

    生生叹息响彻房内,此时凌予康跪伏在地,不多时便因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

    ……

    今日早早出门,再归来时候月色几乎隐去,陆澜汐两手空空的归来,甚至连本想买的花灯也忘记了。

    凌锦安早就将门敞开着候了多时,听见脚步声才问:“澜汐?”

    “我回来晚了。”她见凌锦安又将门四敞八开的顶着寒风等她,心里不免内疚,脚步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踏进门去。

    见她平安归来,凌锦安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脸上的紧张渐渐褪去,抬手准确的拉住她的,握在手心里,一阵冰凉,“玩的久了,冻坏了吧。”

    “没有,街上人多,这会还没散呢,可热闹了。”她迟疑一下,本想同他林昭昭的事,忽又想起林昭昭的嘱咐,她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事情,忍了忍,终于还是咽下。

    “时辰不早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碗面。”着,人就要往外走,却被凌锦安扯着不放。

    “你忘了,出门前你不是给我留了饭,我不饿,你玩久了,定是累了,早点去休息。”

    今日确实累,被人挤了大半条街,又带着林昭昭走了两条街,不提还好,一提便觉着双腿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那我先给你擦脸。”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去歇着。”

    他很坚持,实在拗不过他,陆澜汐也只好作罢。

    躺在床榻上,一时舒展,困意难挡,可奇怪的是,明明困倦的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翻了个身,借着月光手指抠起锦被上的花纹来。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砸到窗上,声音不大,在静夜里却显得格外突兀,让陆澜汐一下子警醒起来,她不动声色细听,连呼吸也强压了下去,不多时,又是一声脆响,与方才无异。

    这是有人有意为之。

    她悄悄起身,披了长袄下地,细步来到门前,耳朵贴在门框上,夜里静瑟异常,她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澜汐,你睡了吗?”隔着一块门板,高清明的声音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线,陆澜汐满身紧绷的弦尽数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将门开,寒风透过门缝灌进屋里,扑在她脸上,方才因为紧张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黏在身上经风一吹她忍不住了个寒战。

    下意识的将长袄裹了裹,对上来人,“高世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直到今日,面对他突然造访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他显然喝的不少,一呼一吸间浓郁的酒气夹带在风里,连风都刮着醉意。

    “有事,”他忽笑起来,一双眼微眯,认真看向陆澜汐,目光深远又悠长,“记得你今日对着烟花许的愿吗?”

    提到这,陆澜汐有些不好意思,嘴角一勾,想着今日的傻话有些好笑,忙道,“今日我是着玩的。”

    想来高清明醉了,将她的傻话当了真。

    “我会让你如愿的,只看你肯不肯!”一阵寒风又吹过来,仿若将高清明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不少,他眼神清亮,目光沉沉。

    “高世子,你在什么啊?”陆澜汐脸上的笑意散去,显然她听不懂,还拿他的是醉话。

    “陆澜汐,你听着,”他近前一步,手臂抬起搭在门框上,一字一顿的清楚,“我有法子解他的毒,只看你肯不肯!”

    陆澜汐羽睫骤然抬起,杏目中满是震惊,骨相绝美的鹅蛋脸被月亮罩上一层光。

    二人四目相对,此时此刻,她忽认真起来,也在此刻意识到,高清明好像的不是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