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篱下
崔玉儿的目光此时才投到凌……
崔玉儿的目光此时才投到凌予康的脸上, 她眼神闪动一刹,而后回应,“你姓凌, 你你是谁的儿子?”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聋子瞎子?你和杨行在房间里的话,当我听不懂吗?”凌予康突然垂下肩膀, 眼尾悬了湿润, 苦笑起来,“我到今日才知, 我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原来我的世子之位, 是他杨行保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吗?凌予康, 我是你母亲,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 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现在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脸上还挂着残笑未散,这笑容莫名诡异,“杨行这么多年一直和父王作对, 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是什么时候同他在一块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做出这样的事对的起谁啊?”
“够了!”崔玉儿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 耳朵上的耳珰剧烈摇晃,“就算我对不起任何人, 我也对得起你!你问我为什么, 那好,今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个王妃我从来都不想当,凌熠我也从来不想嫁,若不是你外祖父当年想攀着凌熠逼我嫁入王府为继, 我现在就是杨夫人!”
“自我就是不被人重视的庶女,凌锦安凌秀平的生母是嫡出的女儿,自受尽宠爱,长大后便能嫁给心属之人伉俪情深,而我呢,这辈子只能注定成为一颗棋子,我恨,我恨啊!”她从美人榻上起身,指着凌予康道,“你呢?你不也是和我一样的命运,有凌锦安凌秀平在,你就永远出不了头,我知道这种滋味,这种任人践踏的滋味,太苦了,所以我费尽心机也要将你捧上去,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杨行,他本来是你外祖父的学生,出身寒门,无权无势,这样的人,哪里入得了他的眼,若是他的嫡女没死,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可她死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命运就此变了。”
道杨行时,崔玉儿的眸色难的温柔。
所有想问的,在此时此刻,凌予康都清楚了。
这结果当真让他哭笑不得。
他将头垂的很低很低,直到最后抽了一口气,歪着头抬起脸,望了崔玉儿片刻,哆嗦着嘴唇问:“您也是过来人,也曾有个爱而不得之人,您也懂这里的痛,既然这样,您当初又是怎么忍心拆散我和昭昭的呢?”
他哭了,同时好像又在笑,“您当是很恨我外祖父的吧,其实现在我也一样恨你,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凌予康,从头彻尾都是一个笑话,一个本不该存于这世间的笑话。”
话音落,他抬袖子抹净脸上的泪,转身而去。
崔玉儿觉着不对,忙追出去两步问:“你要做什么?”
凌予康仅用眼角回望,眸子里闪动无限的冷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往后您就不用管我了,这么多年,我对您的话一直言听计从,这回,我要自己做主一次,您不一直也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罢,他再也不顾崔玉儿,大步离去,崔玉儿追出来,却被两个嬷嬷拦住,凌予康将崔玉儿的哭喊甩在身后,一步一步踏向他想去的地方。
……
承安王凌熠的寝殿安静一如既往,今夜的事,凌锦安已经提前交待过,若谁敢走漏风声,出去一个字,惊了凌熠,便等着人头落地。
凌予康立于殿外,任凭春风如刀割在脸上,伫立良久,脑海里最多的,还是儿时父王抱着他满院子跑的场面,他自不如两个哥哥聪明,又不如两个哥哥学问好,可父王仍然很疼爱他。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不是父王的儿子。
即便今日崔玉儿没有正面回答。
有些真相就摆在那里,不必刨根问底也知。
春雪融化,满院泥泞水渍,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泥水很快浸透了膝盖裤角。
他双掌盖到砖石上,随之曲臂头重重磕在地上,这一声闷响,似在同凌熠道别一般。
…………
今日许府设宴请漕运司赵光,在正堂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许夫人还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
赵光贪婪,这些年可在漕运司吞了不少银子,渡州商贾对他皆是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就比如许氏夫妇,暗自盼着他死,面上也不得不殷勤着招呼,半点儿都不敢惹。酒过三巡,赵光喝的微醺,面红耳赤,他酒品素来不好,上头后除了金银钱财和美色旁的不想。
今日借着酒,赵光又旧事重提,抬手搭过许老爷肥硕的肩膀,半似威胁半似商量道:“许黑子,好久没见过许姐了,怎么是故意不让我见?”
他这一搭,将许老爷吓了一愣,这赵光三十多岁,人长相不丑,可就是颧骨底下各自一道横纹,整个人看着凶狠,他有权有势又能如何,还不是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拿捏渡州商贾的,许老爷都看在眼里,若是从的,平安无事,若是不从的,家业别不保,连命保不保的住另。
若是嫁给他,他好好待人家女儿也就罢了,可他生性残暴,在他手底下挨都是最轻的,死在他手上的不在少数。
横行一方,敢怒不敢言。
他头上是杨行杨太师,每年送上去的银子数都数不过来。
“大人笑了,前阵子家父去世,家蓉伤心过度,便病倒了,春日时常下雨,这一来二去也总不好。”许老爷只能哈哈,心里忐忑的厉害。
“病了?”赵光红着眼笑了笑,“病了可不好,我更得见见了,我也瞧瞧这病西施是什么样的!”
“可不敢可不敢,家蓉感了风寒,怕传给赵大人,赵大人日理万机,时光宝贝,片刻也耽误不得啊!”许老爷觉着不对劲,心里鼓,只能装傻充愣,“对了,今日您亲自过来,我已将本季的银子都给您准备好了,除了该给的,还额外多添了三百两,知您辛苦,请您笑纳!”
“你子,跟我动心眼儿呢!”赵光明显不吃这套,抬手拍在许老爷脸上,“我今日就问你一句话,家蓉我是见还是见不得?”
许老爷此时脸已经白了,这人喝多了是没品行可言的,若真让他见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正当许老爷的衣裳被冷汗浸透时,许夫人在一侧站起来,亲自举了酒壶给赵光满上一杯,笑道:“大人的哪里话,人自然见得了,不过哪里能劳烦您跑一趟呢!”
罢,许夫人转身朝婢女道:“去将姐请过来!”
婢女瞧出许夫人的眼色,心领神会,轻步退了出去。
再转过身来,许夫人的脸上又挂上一摸灿笑,“大人莫急,我已经命人去叫了,话工夫也就到了。”
这话的让赵光还算满意,将手臂自许老爷脖子上收回来,端起酒盅仰头送了一杯。
稍许,门口脚步声传来,赵光余光瞥见屏风后有一人影闪过,以为是许家蓉,谁知定睛一瞧,立即傻了眼。
只见眼前美人身量纤细,鹅蛋脸线条柔美,皮肤白的像是透着光,一双杏眼微垂,藏在眼皮下的眸子乌黑,双唇饱满,唇珠上若有珍珠悬挂,透着桃粉色。眼一见,当真是惊为天人。
赵光生平第一次觉着自己喝醉了,眼睛花了,于是他用力眨巴了眼,又朝女子看去,当真美的像画中的仙子。
“这位是……”赵光的眼睛已经挪动不开,抬手指着问道。
方才他的神色都落在许夫人的眼底,许夫人轻笑一声,回道:“这是丝雨,是我的义女,今日家蓉病的起不来,满身的药气,实在不宜见客,所以婢女便大了胆子请丝雨过来,若是大人不愿见,我这就去亲自将家蓉带来。”
着,许夫人运势要起身。
“不必,不必,家蓉既然不舒服,就让她好好歇着吧。”赵光手臂虚抬一下,拦住许夫人,此时他一双眼珠子在陆澜汐的脸上挪不开,还管什么许家蓉,与面前的姑娘比,家蓉那容貌,逊色太多。
面对这样无礼的目光,陆澜汐眉头一蹙,方才婢女来报,只是老爷夫人要见她,却没这里还有个这人。
隐约间,陆澜汐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夫人眼皮垂下,别有用心的轻扯笑意,而后抬手朝陆澜汐招呼道:“丝雨,过来见过漕运司的赵大人。”
漕运司赵光,陆澜汐之前从琼玉口中听过关于他的事迹,也知此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更知许家是依附他生存的。
如今她寄人篱下,不知过往,好歹是许府收留了她,念此,她也不能推脱,只垂眸微微福身道:“见过赵大人。”
“姑娘多礼了!”赵光此时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许夫人见状,又近一步,“咱们许家上下,多亏了赵大人才得以有今天,丝雨,今日家蓉病着,你就代家蓉敬赵大人一杯吧。”
越发不对劲,陆澜汐心里如是想。
这人明显没安好心,可许老爷一言不发,许夫人又得寸进尺,生像是要将她卖了一般。
出于警惕,她当知得拒绝。
于是陆澜汐轻言道:“大人恕罪,我不会喝酒。”
此言一出,许夫人和许老爷脸色一白。
屋里顿时静瑟起来,要知道,还没有人能在酒桌上拒绝得了赵光。
“丝雨,你什么呢,又不是让你多喝,只不过敬赵大人一杯而已!”着,许夫人起身过来推她一把。
陆澜汐很是坚决,站在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