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寻到 三合一肥章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那女子轻笑一声, 微仰着头,嘴唇似在上翘,可眼中的恶恨之意过于明显, “还是你以为,我田月明, 此生此世都只配待在那青楼里!”
语速加急, 后面那句话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出来的,脸色随之一下子涨红, 声音也随着加粗了两分。
陆澜汐直视她, 也知凌锦安后来是如何处置了舅母和这一岁的表妹田月明, 其中不忍, 也想过同他求个情,谁知他对此事上尤其坚决。
如今倒也未想过, 能在渡州再次相见, 可谓意外。
见她不语,田月明以为她是怕了,得意笑起, 风姿摇曳坐到椅上,随手抓了一缕微黄的发在手中把玩, “表姐,你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 还成了郡主, 一定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得见我这表妹吧。或许你以为我会任人践踏老死在久安街的青楼中?”
“表姐,你可知道,我娘亲死了,她被你的母亲——那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断了腿塞到青楼中,日日瞧着我如何行走于各色男人之间, 你痛快吗?你当是很痛快吧?”
她笑意有些疯癫,瞧起来不算正常,青楼那种地方是吃人的,她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定然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这些日子你过的一定很痛苦吧,”陆澜汐终于轻叹一口气,语气却是十分平静,“可是你同你娘亲一起,将我卖到青楼那一日,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流落到那里,究竟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有时候我也很想可怜你,但是我寻不到你值得可怜的任何一处地方,我自渡州去京城带的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一些银子,虽然不多,也足够我一人吃喝几年,可一到了京城就被你娘亲以给舅舅看病之名全部要走了。舅舅带我不薄,给他花钱是应当的,住在你们家,付银子也是应当的,谁知舅舅后来走了,尸骨未寒之时,你们母女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将我卖了。”
“有些事我当时真的想不通,即便是将我随意许了人家,或是将我卖去哪家做女使,也远远好过将我卖去青楼。这般伤天害理的事,真的只是为了那么点银子吗?”
每每提到这些,陆澜汐皆是冷意岑岑,往事不愿回首,事到今日却又不得不面对,“后来经过承安王府的人对你娘亲的盘问才得知,旁处有个才中了举的人之前上门来提亲,你娘乐开了花,要将你推出去,谁知被人一口回绝,只要向我提亲,这件事并未入我的耳,便被你娘亲一口回绝了。这种事不止发生了一次,你娘觉着,只要有我在便会误了你的前程,却又痛恨我为何得以好人家的青睐,于是才定了主意,要将我卖到青楼去。”
到此处,陆澜汐无奈的笑了,“听,当大家误以为我死的那段时日,也是你娘亲带着你去了王府,你娘,你同我身量差不多,也有那三五分的相似,自愿代我留在王府。她不知的是,那几分相似,不过是她自己以为的罢了,我跟你本就没有亲缘关系,何来相似。”
“本来她可以带着你逃过的,却非要往火坑里跳,你有今日,也是你娘亲的功劳!”
这一番话摆在明面上,实实戳痛了田月明的心口,她怒一拍桌面随之将桌上静置的茶壶茶碗皆用手臂甩落地上,一时间乱响四起。
随之只听门外有男人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看好你们的门!”她脸色再一次涨红,定已是气极。
陆澜汐望着四处飞溅的瓷碎片,有几片已飞到了她的脚下。
“夫人?”陆澜汐忙抬眼,语气平静道,“你嫁人了?”
“怎么?没想到吧?”田月明赫然起身,来到床榻前,一把揪起陆澜汐的衣襟,脸庞逼近,连眼中都透着红,“凭你如何,我今日这般下场,都是你害的,我要加倍同你讨回来,不光你,还有凌锦安!”
“老天有眼,让我在京城中碰上了赵九,他带着我一路来到渡州,我正愁如何找你算帐呢,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抓不到凌锦安也无妨,你比她好对付的多,他不是将你看的比命还重要吗?只要抓了你,不怕他不上门。”
趁她着话,陆澜汐不声不响的挪动脚尖儿,将方才那片碎瓷一点儿一点儿划到裙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将凌锦安先活捉了,然后让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和我落到相同的下场,然后再一点一点将他折磨死,最后再把你卖到青楼去,没有人会知道你的下落,没有人找得到你,我曾经受的,会让你们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她双手重力一推,陆澜汐被重重推倒,而后田月明才起身,阴冷的笑着出了门去。
田月明才到门口,身后的房门又被关上,她冷言朝看门的两个男子道:“将门锁好了。”
“是。”门口二人齐齐应声下来。
她行至楼下,见着柜上有血色,不免嫌弃道:“这么久了还没收拾干净。”
随即有人过来陪笑道:“夫人您别急,马上就收拾干净了。”
着,有人自柜中拖了两具尸体出来。
这原本是一间野外客栈,行至半路谁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晚间山路不好走,又下了雨,以防出事,只得暂且在客栈歇脚,谁知那掌柜见了麻袋多嘴多舌,田月明一怒之下命人将掌柜和店二杀了,只等雨停了再上山部署。
她口中的赵九,不是旁人,正是南山深处一处匪窝中的头目,本是去京城探友,却意外在青楼中结识于她,时日久了,她虽知晓了赵九的身份,却也跟着他出来了,因她知道,若错过了这次,她便于没有机会出那火坑。更没有机会向陆澜汐还有凌锦安寻仇。
雨势正大时,门外有一人匆匆忙忙入了门中来报,“夫人,不好了,官兵朝这边走过来了!”
“这么快!”闻言,田月明脸色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夫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您快想想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逃吧!反正这荒郊野岭的他们也没地方找,若是还留在这客栈里,怕是要坏事!”
田月明拧眉一想,随之环顾这客栈四周,再一想方才才处理的两条人命,立即消了这个念头,“不成,这么大个客栈没有人像话吗,外面雨这么大,往深处跑一不心就掉到哪个沟壑悬崖去了,这两具尸体还没处理好,若让他们发现咱们也逃不远。”
“那您的意思........”
“将那两具尸体丢到后面崖岸底下,先掩了,再弄两个人装成掌柜和二,剩下的都随便上楼挑客房住下,假装房客,”她一顿,她自己一个女子,若在这里,定会惹人怀疑,以防节外生枝,于是才道,“那楼上那贱人拎下来,将嘴封上,我同她去后面的马厩里躲着,这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是是,我这就去。”那男子听她吩咐,二话不便冲上二楼,谁知推门正见了陆澜汐已将绳子割破。
男子起先还不明,直到见了地上的碎片才知她是如何做的,过来二话不抬手就要,可一想现在事态紧急想还不是时候,才抬起的手又放下,指着陆澜汐恶狠狠地道:“你倒是机灵,等到了山上,我要你好看!”
着,又将陆澜汐的手绑起来,而后嘴又封上,拎到了楼下来。
田月明举了匕首,随之一把扯过陆澜汐道:“你现在跟我走!”
随之陆澜汐便被扯出了客栈的门,门口泥泞不好走,大雨滂沱之下,眼被雨水湿,不分东南西北,陆澜汐手又被人自身后绑上,好在她早有防备,提前将自己耳坠子摘了塞入后腰,手指一勾,在玉带中将那耳坠勾出,丢到地上。田月明丝毫不知。
被她塞到马厩处蹲下,又用一处破木槽将二人盖住,这马厩里传来的阵阵恶臭气味儿令人作呕。
田月明在暗处取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低声警告道:“陆澜汐我告诉你,你若敢出声,或是乱动,我就用这匕首将你脖子刺穿,我活不成,你只会死的更惨!”
见状,陆澜汐似是猜到了几分,能让她这般慌乱的,怕是有官兵这会搜到这里来了,若不然她怎么可能同自己一同躲到这恶臭的马厩来。
陆澜汐沉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或许是自己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也不定。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客栈门口,单通自门口举着松油涂的火把扬声问:“掌柜何在?”
从柜中钻出一个人来,瞧着这阵势故作振定道:“请问各位有何事?”
“我们是官府的,奉命来搜查逃犯。”单通取了渡州府的腰牌展在那假掌柜的面前。
那假掌柜眼珠子一转,笑意尴尬,“这楼上都是来往的客商,没什么逃犯。”
单通瞪了他一眼,随之将人推开,也懒得同他废话,一把将他推开,朝身后众人道:“搜!前后都不要放过,仔细搜!”
单通这会身上衣裳早已被浇透,雨水甩了那假掌柜一身。
凌锦安站在原处,上下量了这掌柜,那假掌柜感知凌锦安的目光,眼神有些瑟缩,做贼的就是做贼的,见了官兵就会不自觉的心虚,原地站着都腿脚转儿,这么大的阵势,着实有些吓人,实在也是经不住他凌厉的目光,转身又回到柜上,随手抓了算盘拨弄起来。
凌锦安将目光自他身上收回来,一言不发只四处转转,自进了门,他便隐约闻到一股子血腥气,虽然外面下着雨,可他自瞎后嗅觉和听力都十分敏锐,所以他自觉不会错。
他轻慢踱步,那假掌柜手里的算盘珠子的更响,且时不时的偷偷抬眼一扫。
凌锦安觉着这客栈深有古怪,却也不急,自柜前路过,转身朝门外行去,没走出两步,便觉脚下踩了异物,他定睛一看,不像是普通的石子之流。
弯身将其拾起,在光火下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陆澜汐的的东西,他认得!
心口一惊,不动声色顺着地上看去,隐绝得见泥泞的土地上有两排或深或浅的脚印,他顺着脚印大步行过,见着是自马厩处便不见了。
马厩深臭,看似没有什么异常,凌锦安开了马厩的门进来,大步行至干草跺上,见着只是寻常的破木槽,他转身离开两步,随后飞速又回头,一把掀了那破木槽,一眼便见了陆澜汐还有那把抵在她喉咙上的匕首。
田月明一惊,知道今日她是在劫难逃,二话不就要将那匕首插到陆澜汐的喉咙里去,谁知她再快亦快不过凌锦安,凌锦安飞速朝前,一脚踢在田月明的手上,她手上吃力,匕首自陆澜汐的喉间错开,却一把划在了陆澜汐的肩头。
陆澜汐只觉着一阵火辣辣自肩头袭来,随之一股热流自肩上流出,夹带着血腥气。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凌锦安弯身捞起,护在怀中,只听他朝身后大唤了一声:“单通!”
随后她口中的破布被人拿开。
田月明想跑,却一脚又被凌锦安踢倒在地,这一脚不轻,用了十分力,田月明的背撞在马厩的木柱上,一时瘫倒下去,匕首自手中滑落。
凌锦安拾起匕首,将绑住陆澜汐的绳子划开,陆澜汐觉着碗上一松,随后被人拦腰抱起。
“没事,澜汐......没事,我来了澜汐,别怕!”他一边在她头顶念叨着,一边踢开马厩的门,再回客栈时,里面的人都已被拿住。
单通匆忙跑来,见了他怀中的人,自是眼前一阵惊喜,“王爷,这些人鬼鬼祟祟的,见官兵就跑,我觉着古怪,便将人拿了!”
“他们就是绑澜汐的那伙贼人,仔细搜搜,别落下一个,马厩里还有一个,一同带到官府去!”
凌锦安吩咐道。
而后急匆匆将将她抱到楼上,随意寻了间房间,将她放下,在柜中寻了几块布料扯开,摁到她的伤口上,一时心里慌了神,上前一把搂过她,一把一把的抚着她头顶安抚道:“澜汐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
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奇怪的是陆澜汐竟未觉着疼,闻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轻笑着安慰,“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没怕。伤口一点儿也不疼,真的不疼!”
“我们这就回去!”凌锦安随意扯了一块干净布巾将她整个人盖住,随后抱起来,这客栈破的不像样子,又没什么可上的药,只能先暂时止了血才行。
........
青萝自外得了消息,提着裙角欢快的大步踏上客栈二楼,门都来不及敲便冲了进来,还未来到长公主脸前便大声欢喜道:“长公主,郡主回来了!”
长公主闻言一阵失声,扭过身来,眼泪还悬于脸上,一双眼珠子瞪的圆大,忙起身抓住青萝的手,“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青萝重重点头,“这会儿人已经送到知府程大人的府邸中了,程大人才派人送了信过来,还派了官兵接您过去!”
“得去,得去,程大人府上才是最安全的,这客栈万住不得,快,我们快去!”眼下长公主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二话不脸泪都来不及擦便出了门去。
青萝急急跟上。
这一路上血似流了不少,到了程德的府上才将血止住,此下衣裳已换了干净的,直到上好了药方才觉着伤口疼痛。
原本以为是伤,谁知竟是那么深的一道口子。
陆澜汐住的是程大人府上的上房,据程大人几乎将全城的郎中都给带来了,这会儿最怕的就是程德,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出了这档子事儿,丢命掉脑袋那都是轻的。
自给陆澜汐包好了伤口,凌锦安便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再回来时,身上还是那一身湿哒哒的衣袍。
这会儿不比之前的惶恐,他见着陆澜汐脸色平静了许多,扯了椅子坐在床榻边,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摸到她手冰凉,“方才郎中了,只是普通的伤,伤在皮肉,没动筋骨,三五日可封口,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虽然他这会儿掌心是温热的,可陆澜汐好像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一般,找到她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错愕和惊恐都一丝不落的被她抓到眼中,她明白他的心。
于是将手反搭过来,盖在他的手上,“伤口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湿衣裳,还不去换了?”
“没事,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不急。”他深出一口气,一眼都不舍得放过眼底的陆澜汐,生怕一会儿的工夫,人又不见了。
陆澜汐就知道会是这样,于是抬手指了他肩上被自己染红的血色道:“还沾着血呢,我害怕。”
此时凌锦安低头才觉,身上的一抹艳红色,听闻她怕,二话不便起身,“那我这就去换。”
闻言,陆澜汐才满意的笑了,就知道唯有这样他才肯将自己衣裳换了。
还未走出两步,便听陆澜汐又将他唤住,“快去快回,我想抱你一会儿!”
凌锦安惊魂未定,这会儿一抹笑意终挂在脸上,“好。”
凌锦安才走到回廊下,便见着长公主匆匆赶来,长公主见了凌锦安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体统,一路跑而来,凌锦安亦大步上前迎上。
“澜汐在里面?”长公主顶着一双肿的不成样子的眼问道,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凌锦安知道,这不长不短的时日,长公主也是难捱,“在里面,并无大碍。”
听了他的肯定,长公主的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定,拍着自己心口,目光寸移,正看到他肩上的血色,又是一惊,“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澜汐......”
“澜汐受伤了?伤到哪里了?”长公主闻言又像是疯了一般。
“母亲莫急,”凌锦安忙安抚道,“只是肩上一道刀伤,郎中已过来看过,只伤了皮肉,几日便好。这会儿她在屋里躺着,您快去看看吧。”
“好,好,我去看看。”长公主着话,眼睛已朝房间门口飘去,凌锦安给她让了出路来,她急急奔去。
换衣裳的工夫,单通入了门来。
凌锦安只抬眸扫了他一眼,并未急着开口。
只听单通随即道:“人已经尽数关到牢中了,如何处置,听您命令。”
“可盘问出什么了?”凌锦安沉着嗓音问道。
“这几个人的确是南山的匪类,他们听从于一个叫赵九的,他们只知道几个月前,赵九自京中带回了一个女子当成夫人,也就是这田月明,后来有一日田月明自城中回来,便让赵九给她几个人,她要带到城里去绑一个仇人,赵九宠妻心切,也就没多问,于是便将人给她了。”
“据他们言,他们也是直到现在才知绑的人是承安王妃,之前田月明一个字儿都没同他们讲过。”
凌锦安扯了衣袖,面容平静,坐到桌边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道:“许是入了城,什么时候被她盯上都不知道,她的目标不光是澜汐吧。”
“是,据她所言,是想让陆澜汐为诱饵,引您上山,谁知走到半路被大雨拦住,这才耽搁下来。”
凌锦安嘴角轻轻翘起,阴笑着抬起指来挠了两下额头,“想法是好的,只是人太蠢了一些,动不该动的人,起不该起的心。”
“传令下去,该用的刑一样不能少,这几个人都是,然后再告诉程德,命他天一亮便带着人去剿匪,敢落下一个,他的人头就别想要了。”
“是。”单通应下。
“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想着,待回了京,将那青楼封了,连个人都看不住,惹出这么大乱子。”
“是。”
.........
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过后,凌锦安终于才回了卧房,这会儿前后皆是重兵把守,无一人敢疏忽。
推开门,正见着长公主从内室出来,见着长公主,凌锦安忙问:“母亲,澜汐如何了?”
长公主压低了声音回应道:“声音些,她才睡下,想来折腾这一天,也是累极了了。”
“我陪着她了会儿话,觉着她精神还行。”
“天都快亮了,您昨夜也一定一夜未合眼,您也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我来守着。”
他劝慰道。
“好,”长公主点了点头,“这一夜你也辛苦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将人给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的,澜汐有你,我很放心。”
“时候不早了,你也陪着她睡一会儿吧,醒来若是她见了你,定然心安。”
“是。”
凌锦安恭敬应下。
待好生送走了长公主,凌锦安这才推开了内室的门。
悄声悄气的才走到床榻前,才刚刚坐下,便见着陆澜汐的一双眼睛忽然睁大,笑意盈盈朝他用力眨巴着。
这倒是出乎凌锦安的意料之外,瞧着她眼前一阵清明,身子前探,“你没睡?”
“当然没睡了,我只是瞧着母亲实在不放心,我担心她熬不住,便假装睡了,这样她才肯放心回去歇息。”话毕,她抬起未伤的手臂朝他张手道,“抱我起来!”
在凌锦安面前,陆澜汐自是什么是什么,他只有遵从,根本不给反对的余地,手伸到她的腰后,心避开她的伤口,将人轻轻一抬,便揽到了自己怀中。
陆澜汐紧紧的贴着他,用未伤的手臂挂在他的肩上,闭眼用力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比那马厩里的马屎味儿好闻多了!”
凌锦安被她逗的本能一笑,随之下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紧跟着一股酸意袭来,连嗓音都跟着有些哽咽,“对不起澜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错!”
陆澜汐抬眼便见着他上下微动的喉结,用手指轻摸了两下,“你什么呢,这是人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哪里有错。”
“再,你不是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了吗,”她甜笑着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双眼亮闪闪地道,“我告诉你,今日我被抓走的时候,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只要我在心里喊,你就能听到。”
“就好比方才在马厩里,我就在心里一直喊,凌锦安凌锦安,你就当真寻到那里去了。”
话音落,她的头又重新贴回到他的怀里,一脸的满足。
凌锦安心中的酸涩被她这一席话压回去,心口随之泛起一阵涟漪,当真是又心疼又爱,“你就这么信任我?”
“这世上,我最信的就是你。”她毫无保留的道,“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还好好的,那么大条口子,哪里好好的?”凌锦安不由得将手上力道紧了两分,晃了晃怀里的娇软。
“就是好好的,你看,上次你在渡州受过伤,这次我也在渡州受了伤,还同样都是在客栈里,你猜这是明什么?”她嘻笑着问。
“明什么?”
“明你我二人是天生一对,旁人比都比不得的天生一对!”陆澜汐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口,的煞有介事。
凌锦安的心口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实在不知该如何疼眼前这个人才好,只一遍一遍轻吻她的头顶,眼中有些温热。
这样抱了许久,陆澜汐终于有了些许困意,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道:“我困了,陪我躺下吧。”
“好。”他应下来,随之将人放倒在床榻上,随之脱了外袍上了床,胳膊由她枕着。
这会儿陆澜汐的眼睛已经困的快要睁不开,却还是强睁着,只为了多瞧他两眼,“一日没见你,我很想你。”
“嗯,”他哑着嗓音回应,随后在她额头轻轻贴上一吻,“睡吧,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
她终于闭目浅笑,又往他怀中蹭了蹭,无比安然的睡着了。
........
渡州阴寸,京城当中仍旧是艳阳高照,蒲怀玉自凌秀平处回来,在吉若的房间里里外寻了三圈儿亦没找到人,最后随意扯了一个路过的宫女问道:“若娘子呢?”
“若娘子起时去您的书房转转,这会儿也不见人影,许是还在那里。”
若娘子一称,是他将许的,因了他将吉若带回宫时,只他叫若若,来自大迟,为保她身份,只对外称是带回来个侍妾,因此他宫中的人也都以为她是真的侍妾。
闻言此,蒲怀玉笑出声来,转而大步朝自己书房行去。
果不其然,书房的窗子大敞,她侧身在窗前坐着,低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蒲怀玉站在院中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毫无察觉,这才入了书房的门。
他脚步很轻,吉若看书看的认真,并未觉着有人进来,蒲怀玉轻步绕到她的身后,瞧了她手底下的书页,问了句:“看什么呢?”
声音不大,可在于突如其来,将吉若吓了一个激灵,手里的书都跟着滑到地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声不响也不知道敲门!”
“我在院子里盯你半天了,你都没察觉!”他弯身下去,将书从地上拾起,“这看的是什么啊?《民间杂记》有什么好看的,你中原字识得几个,看起来不费力吗?”
“用你管!”吉若将书自他手中夺过,翻找着方才看的那页。
“我觉着你这阵子好像常往我这书房跑,可是我这书房有什么好东西?”
吉若也不回头,只翻着书道:“我觉着你这的书不错,这种杂记很多,我很喜欢看,虽然我识你们中原字不多,但也能看个大概出来!”
随之蒲怀玉浅笑,“还好你看的是杂记,若是你在我这书房里翻出些什么不该看的,那可就惨了。”
“什么不该看的?”吉若回头瞧他,不明所以。
蒲怀玉只顾一脸笑,自是不能告诉他那些所谓的不能看的,那可都是高清明给搜罗来的,怎能轻易示人,“没什么,你看你的!”
这转头的工夫,吉若果真就闻到一股香气,上下量蒲怀玉,随即扯了他的衣袍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还真让你闻到了!”他自进门起,便一直将胳膊背在身后,这会拿到前面前,将一直拎着的糖炒栗子纸包搁在桌上,“宫外带回来的,你最爱吃的。”
“你又去凌秀平家了吧!”吉若将书放下,欢天喜地的拆开纸包,“每次你一去他那,准给我带这个回来!”
飞速剥开一颗,塞到口中,是她最爱的香味儿,在大迟活了十几年了,从来不知中原有这么多好吃的。
蒲怀玉坐在她对面,看她吃相发笑,“的确去了秀平那,还见到了那个孙紫苑,就是上次跟你一同在花车里洒糖的那个,你可还记的?”
“当然记得!”吉若用力点头,嘴里的栗子还未吞下,话含糊不清,“那姑娘很有意思,我很喜欢,我们还好了哪日一起上街玩来着。”
“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蒲怀玉歪着头笑问。
“都这么久了,才交到一个朋友,这叫快?”
蒲怀玉抿嘴一笑,盯着她又看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踌躇道:“若若,问你个事儿。”
“嗯,你!”吉若吃的高兴,大发善心,将栗子还塞到蒲怀玉口中一颗。
“中原的东西好不好吃?”
“好吃啊!”
“中原的风景好看不好看?”
“好看!”
“那中原好不好?”
“自然是好啊!”
“那我好不好?”他突然话弯一转。
这句话吉若似是没过脑子,一个“好”字还未出口便觉着不对,瞪大了眼睛及时收口,随即摇头道:“不好。”
这答案让蒲怀玉哭笑不得,“怎么中原哪里都好,就到了我这里便不好了?”
“中原哪里都好,除了你之外,”吉若将手剥了一半的粟子放下,“你话不算,你过的,让我等你做了太子,你便有权力发兵助我夺回大迟王位,可我瞧着你这一整日东跑一趟西跑一趟,整日和那凌秀平混在一处,毫无做太子的心思。”
“太子的心思难不成是块猪肉?还非得整日挂在脸上不成,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这是怕我死的不够快!”
“我们梁朝和你们大迟不一样,这宫里水很深,一不心便会前功尽弃,不到最后关头,谁敢轻易露头。”
“你每次都跟我这样,你不是我,不能理解我心里的愁苦。”吉若重新拾起那剥了一半的粟子,轻叹一口气。
蒲怀玉知晓,即便到了现在,她满脑子想的仍旧是如何回大迟,如何当上大迟之王,如何杀了吉敏。
“你再耐心等等,我话不会不算的,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吉若点头,“逗你玩的!”随后又将那粟子塞入到他的口中。
这脸变的太快,让蒲怀玉愣住,随后只听她又道:“我知道,你们中原讲的是计谋,这杂记中都写了,”她手指敲敲桌上,“你想做的一定能做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你让我等我便等着,反正这中原好吃的我还没吃个遍,好玩的也没玩个遍,这样就回去,岂不是太亏了。”
“你尽管做你的,我不催你!”
这一番话下来,倒让蒲怀玉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若若,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话到嘴边,蒲怀玉确生生犹豫起来,之前鼓起的那些勇气好似在她面前全都不作数了,“我是想问你,我想问......”
“问什么?”她抬眼,悠长的睫毛在眼前忽闪忽闪,笑意明媚动人,却着实让蒲怀玉心头一梗,无端又想起那日凌锦安大婚,她同孙紫苑一起闹腾的像个孩子,那般灿然,让他心亦随之翻动。可最终他还是没敢问出那句最想问的。
........
渡州的雨自陆澜汐归来之后便停了,到了次日已是彻底放晴,陆澜汐睁眼已是正午,她一睁眼便见着凌锦安正瞧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哑声问。
“一个时辰之前。”
“醒了这么久,怎么不起来?”
凌锦安掐着她的脸蛋道:“你不是想我了,我怕我一离开,你醒了哭鼻子,所以就在这里一直守着你。”
陆澜汐抿嘴一笑,往他怀中钻了钻。
不多时,只听他的声音在额前响起,“起来吧,我给你换药。”
“好。”她应着,将他放开。
凌锦安将胳膊自她头底抽出,被她枕了一夜未曾离开,这会觉着酸麻的已没了知觉,好生活动了一会才缓和过来。
用过的纱布上有些血色,好在不多,不过伤口吃了纱布,紧紧黏住,轻扯了好一会儿才自皮肉上扯开,疼的陆澜汐直咬牙。
“别怕,马上就好了。”凌锦安心给她清理了伤口,又上好药这才重新包上,“方才你睡着,母亲来了三次,这会儿你醒了,去看看她吧,若不然她总是放心不下。”
“嗯,好。”陆澜汐急急应下,这会儿也不觉着伤口疼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凌锦安眉眼未抬,但是陆澜汐已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想怎么处置都好,这件事我不过问。”陆澜汐先一步开口道。
这答案倒是让凌锦安很是意外,他抬眼瞧她,眼中惊色不难看出,“这次不为她求情了?不乱发善心了?”
“她最想杀的不是我,而是你,”陆澜汐一顿,“杀我情有可缘,杀你,那便留不得了。从前我总想着,好歹是亲戚,再不济也要看在我舅舅的份儿上,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田月明这个人同她娘亲一样,无药石可医。”
“有你这句话,我便知道了。”将衣衫重新给她穿好,而后将脸凑到她耳畔,“有件事我需得告诉你。”
陆澜汐乖乖听着,而后瞳孔一点一点撑大,有些不可思议道:“决定好了?”
“嗯,定好了。”他答,脸上没有颜色,平静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