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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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行徵一路未有言语, 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刘夫人人两人身后,眸色沉沉。

    下了马车也依旧如此,要买粮食地地方在半山腰上, 马车上不去,只能依靠脚力而行。

    刘夫人转身想要同沈楠枝两人解释, 却不妨对上慕行徵地眼睛。

    原本地话悉数忘个干净, 只能下大力气抓住自家丈夫地衣袖,算是有个依靠。

    沈楠枝虽然一路上都在思索,但并未向慕行徵一般神色难辨, 反而还带了些许好奇。

    看到刘夫人的动作之后,沈楠枝忍不住抓了抓慕行徵的衣袖。

    他们已走到了这里,若是慕行徵疑心太过,让刘家夫妻两人心生胆怯, 日后过来排查不定还有别的乱子要出, 万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量,慕行徵收回自己四处量的目光, 对沈楠枝四目相对,两人的手交握,慕行徵露出笑容,“山路难走,娘子当心一些。”

    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动静,刘夫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仍旧在同自家老爷声嘀咕。

    “我们这般带他们过来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刘夫人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夫妻两人已笑着起了话。

    慕行徵脸上的笑意还未淡去,在阳光的照耀下, 夫妻两人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但即便是这般模样,也没有让刘夫人忘记方才慕行徵的那个眼神, 方才慕行徵那样,对她而言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刘老爷抓紧自家夫人的手,他没有回头,但能够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夫妻两人的动静。

    只能用更低的声音道:“即便也危险也没办法了,况且我们是好心带他们过来,即便这里有什么危险我们也是不知晓的,总归就是个卖粮食的地方。”

    刘老爷此时的心也在颤抖,但他夫人已慌乱起来,他必须保持镇定。

    况且他们同黄家那对夫妻本就是萍水相逢,只是好心,至于旁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心中到底是懊恼方才见面时候的大意。

    将粮食偷偷摸摸在半山腰上买,并且两家比集市中低了许多,怎么看也是不对劲的,也是他们被省下来的钱财冲昏了脑袋。

    “是快到了吗?”沈楠枝安抚好慕行徵的情绪,看向身前越走越慢的夫妻两人,出声问道。

    “快了快了,还有一刻钟我们就能到了。”刘夫人佯装无事的同沈楠枝搭话。

    想起方才丈夫的告诫,主动走向沈楠枝声道:“这地方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听进去之后有诸多规矩,我们都要心一些。”

    着又悄悄向沈楠枝露出半个玉符,“这是进去的信物。”

    沈楠枝听着刘夫人的话,自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散开,“这山上的景致果然同别处不同。”

    刘夫人点点头,不过也没再什么,四个人静默往上走。

    半山腰上是宅子,但其实已破败不堪,看起来就是久无人理的模样。

    刘夫人两人见到后,显然也没有想到是这般模样。

    刘老爷上前敲门,但门内并无声响。

    四人对视一眼,刘老爷狠下心索性直接推开了破败的木门,抬脚向里走去。

    里面是个不大的宅子,里面仍旧是荒芜一片,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刘夫人扬声问道,没人回答,但是西厢房中却传来了清楚的鸟鸣声。

    “走吧。”慕行徵敛下眉目,同沈楠枝并排走在一起。

    四人进去西厢房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只木鸟。

    慕行徵的眉头又一次紧皱起来,脑中思索背后之人会是谁。

    “你们四人怎么平白闯我家宅子?”四人静默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

    “我们不是平白闯进来的,是有人介绍我们前来。”刘夫人率先开口,看老妇人不言不语,索性直接将那玉符拿了出来,“是有人告知我们来此。”

    老妇人看到玉符,声音多了一丝放松,“原来是家夫的客人,请随我来吧。”

    “只你们四人是结伴前来?”老妇人的视线落在慕行徵和沈楠枝身上,“不知两人可有信物?”

    “我们是邻居,都住在城南所以结伴而来的。”不等沈楠枝开口,刘夫人再一次解释道。

    老妇人没再问下去,而是带着四人去了一处山洞,“家夫信道,正在山洞中清修,在下便不进去了。”

    完没有管带过来的四人,转身走了回去。

    “走吧。”自上山之后慕行徵第一次开口,率先向里走去。

    山洞寂静,两旁又油灯照明,不过依旧有些湖南。

    沈楠枝同慕行徵走在一起,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路,“这段时日有不少人来过。”

    慕行徵点头,看向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有深有浅形状不一。

    这段路并不长,很快沈楠枝就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道门,门口有两个壮汉守着。

    看向四人目光凌厉,在见到玉符之后又让人仔细登记姓名和玉符的来历。

    听到沈楠枝和慕行徵没有玉符后,语气顿时不好起来。

    “我们是邻居,这位黄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老家不在京都。”着刘老爷又特意向那人塞了些银子过去,又走到一旁,声同守卫道,“这位老爷可是大主顾。”

    方才恶声恶气那人颠了颠自己手中的银子,冷哼一声,没再什么。

    反倒是刘老爷,此时颇有些慌张和唉声叹气。

    现如今已走了这一步,将慕行徵带了进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刘老爷的心思十分好懂,慕行徵索性自己出言安抚,“放心,不论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刘老爷听到慕行徵的保证,下意识松了一口,但随后又觉得不对。

    结结巴巴想要些什么,但到底没出来。

    他们已进来了,里面的人不少,手中都拿着方才刘夫人手中的同款玉符。

    “黄老爷,方才有一点我没清楚。”刘老爷看了一眼慕行徵,纠结开口,“这里的粮食虽然便宜,但是有数量要求的,若是买不够可能会被人扔出去。”

    “不过黄老爷放心,你若是不想买我自己买也可以,若是你买的不多,我也可以从我买来的那里分你一些。”

    慕行徵点点头,随意看向面前的人。

    里面这些买粮食的人,显然有刘老爷认识的,进来不过片刻便有人主动上前招呼。

    看到刘老爷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年轻人,虽然好奇,但对方脸色不好,便没有开口搭话。

    慕行徵一直在观察里面的一切,这里的地方仍旧不大,而且看不见丝毫粮食,不过交换玉符过后,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狂热。

    “我同刘老爷买一样的数量。”慕行徵没有多问,跟在刘老爷身旁,向人多处走去。

    而沈楠枝则同刘夫人在一处,声听刘夫人为何会知晓此处。

    刘夫人看了一眼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起方才慕行徵的保证,一点没有隐瞒。

    况且他们夫妻本来就没做什么亏心事,若是遮遮掩掩反而让人觉得疑惑。

    “如今京都有了许多工厂,我家老爷也开了许多新铺子,买些玻璃和制衣厂中新出来的衣服。

    这般做得商人不少,因此不知不觉中成了商人同盟,这两年虽然常有灾害,但依旧发展的不错,那商人同盟中有不少新加入的商户。

    我家老爷的生意做得虽然不大,但因为加入早,在里面也能得上话,今日这玉符也是商人同盟中有人给的。

    那人自己手中也不多,是无意中得到的,只是与我家老爷相熟,所以给了我们。”

    刘夫人虽然看起来话依旧很有条理,语气不急不缓,可是沈楠枝却已看出来了,这位刘夫人心中定然是惶恐不安的。

    只不过他们已将她和慕行徵两人都带上山,虽不知日后会发生什么,但现在唯有相信他们。

    沈楠枝想到此,握住了刘夫人的手,给刘夫人冰凉的手心带去一丝温热,“夫人休息休息,想来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刘夫人点头,视线却忍不住看向自家老爷。

    慕行徵自进来之后便一直在观察,没了方才上山时的沉重神色,反而显现出好起来。

    同旁人毫无障碍交流起来。

    买粮食的人不少,慕行徵等待片刻才轮到自己,刘老爷将那玉符交了出来,“我们两人都要。”刘老爷指向慕行徵。

    受了玉符那人皱起眉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在纸张写了什么,随后才道:“一个玉符两人买也可,只是这价格……”

    “我们明白的,价格好好。”刘老爷心翼翼看了慕行徵一眼,连忙答应下来。

    “写下你们要粮食的地址,两日之后便能收到了。”那人收敛了不耐烦的语气,让刘老爷写下地址。

    刘老爷没有耽误时间,写下了之前在城南的宅子,很快同慕行徵一起走出了人群。

    下山时候是从另一条路上有人护送着离开。

    四个人的心情虽然都不算好,但身后还跟着人,只能佯装出开怀的模样。

    毕竟他们今日买了不少粮食,这个时候若是买到粮食还不高兴,看起来会有些奇怪。

    下山之后,看了一眼天色,两辆马车立即分别。

    “那黄老爷是官府之人吧?”同沈楠枝两人分开后,刘夫人终于忍不住同自家老爷了起来。

    刘老爷长叹一口气,他们夫妻早前便猜测黄老爷夫妻是朝廷官员,但是对于朝中事情他们了解并不多,且夫妻两人平日里也并非挑剔之人,他们便只以为黄老爷在朝中的官位应该不高。

    但是过这么一次山上买粮,夫妻两人心中都有些慌慌。

    黄老爷的脸色那简直是风雨欲来。

    虽然很快就调整过来,但他们毕竟同行了一路。

    刘老爷夫妻两人相顾无言,只能一直安慰自己不论什么事情都同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买了些粮食,而且也不准备将这些粮食二次贩卖。

    “你可知那黄夫人姓氏?”两人静默半晌,刘老爷突然开口问道。

    刘夫人摇头,她们二人谈话都是用夫家姓氏来称呼对方,“可要我下次问问?”

    刘夫人看自家老爷的神色,试探开口。

    “不用,只当作是不知道,若是日后黄夫人还要问你什么问题,只管将自己知道的出来就是。”

    刘老爷的马车中氛围不好,沈楠枝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那人手中定有许多人手,为其收敛钱财,且不同的玉符对应不同的价格和数量,刘家那里只拿到最低等级的,但即便是这样最少也要买一千石,刘老爷只是普通商人,家中人口厮都不多,自家名下也有庄子,即便是灾荒年也根本吃不了一千石。”

    “与其因为交情好给了刘老爷玉符,不如有人过评估,一千石粮食是刘老爷最高能接受的范围。”

    “是根据刘老爷的家财来判定的,且里面来来往往大都是商人,商人逐利,买了粮食自然会想要赚钱,这是有人故意想要将粮价宏泰起来,自己从中获利。”

    “那预付虽然一眼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但里面的花纹不同定然是代表着不同的数量。”

    “那山中的各处虽然都显得破败简陋,看起来是个临时搭建的场所,但实则里面都是会武之人。”慕行徵用沈楠枝着自己方才所得到的信息。

    上山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条,没有人蒙上她们的眼睛,慕行徵能感应出来,是送他们下山那些人,在故意带着她们绕路,最后再回到她们停下马车的地点。

    想来这山上不知一条路,绕路不过是为了迷惑和躲避旁人。

    “朕已让人盯住了那座山,且让人围住了城南的宅子,等两日后这事情便会有定论。”慕行徵虽然这么着,但心中却忍不住想着到底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情。

    想起朝中因为放不放粮而争吵不休的官员们,慕行徵的脸色更黑了一分。

    “夜色已晚,陛下早些休息才好。”沈楠枝看慕行徵拿着折子思索,忍不住劝慰起来,“总归不过是那几个人,如今她们就算是奋力反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最要紧的还是查清对方到底藏匿了多少粮食。”

    “不妨再出宫一次?”慕行徵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递给沈楠枝。

    沈楠枝有些纠结,那人会将粮食运送到城南,定然会派出许多人手。

    入住城南的宅子想法虽然不错,但到底有些危险。

    “只在附近吧。”沈楠枝想了想,还是没有应下住进宅子里的法。

    慕行徵点头,让人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那些个商人来来往往,每个人出手都很阔绰,粮食定然不在那山中,只是不知分了多少地方藏着。”沈楠枝虽然劝慰了慕行徵,但自己却忧心起来。

    京都有人哄抬物价,估计别的地方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只是不知对方的手伸的到底有多长。

    两日后的夜里,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宿在城南的另一所宅子中。

    慕行徵已让刘老爷交代了几个熟悉的商人,身后分别有人监视,刘老爷一家也毫不意外。

    并且让人稍稍松懈了一些晚间的防空,让送粮食之人能够顺利抵达城南。

    晚间城门已关闭,想要在晚上将粮食送进来,只有两个可能,这粮食提前藏在了城中,另一个则是城门中有自己人可以行方便。

    慕行徵在心中想着兵马司统领的为人,很快就听到了前面宅子的动静。

    她们现在的宅子在刘老爷宅子的后方,刘家同自己之前的宅子门前一同响起声响,沈楠枝不禁屏住呼吸。

    声音忽大忽,沈楠枝听不清楚,但也知晓此番并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响动。

    慕行徵点点头,两人才相携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虽然看着前来禀报时已稍稍做过休整,但脸上的血迹并未清理干净。

    沈楠枝看了一眼匆忙移开眼睛。

    “贼人口中含着毒药,不过已全部捉获,另外两处也已开始动手了。”禀报之人言语简单,引着慕行徵向之前的宅子走去。

    虽然身前有灯笼,身后有月光,但在此种情况下,沈楠枝的手心濡湿,不安地抓着慕行徵地手向前走。

    前方的两座宅子早已亮起了烛火,但周围的宅子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今晚的躁动一样,依旧一片沉寂。

    “无妨。”慕行徵安抚地拍了拍沈楠枝的手,两人走进了之前的宅院。

    有了更明亮的烛火,沈楠枝很容易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

    足足有十个东倒西歪的厮昏倒在地,宅子中站着六个因为正在严加看管。

    “隔壁宅子的人手也是这般。”慕行徵没有管那些晕倒的人,转而看向放在一旁的粮食。

    “这些粮食还不够,听半个时辰后还有另一批人手要来,所以下官才将人扣下。”隐卫统领上前回话。

    慕行徵点点头,让人将底下这些东倒西歪的人弄醒。

    口中含着毒药,定然是大户人家培养起来的,一旦有人发现不对。

    慕行徵的手不断敲击着桌面,沈楠枝却已被面前运送粮食的板车所吸引。

    “可有人发现这些人从哪个方向来?”

    “城西一带的铺子中。”

    这些人不是一起出来的,但粮食却是从那一带运出来的,已派人去那一带搜查,但尚且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一带商户的户籍可有?”慕行徵停下自己的动作。

    隐卫将名单交上,慕行徵低头一眼看去。

    城西的铺子现如今并不算不得受欢迎,周边有了大型超市和商场之后,有许多家已在别处买了铺子,因此城西有许多人正在脱手自己手中的商铺。

    “你过来看看。”沈楠枝随手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隐卫。

    “你闻着这板车上可有其它味道?”

    那板车不像是平常集市上所看到的,反而涂了颜料,沈楠枝方才用手摸了摸,有些地方竟然还有篆刻的花纹。

    以及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车过处理,这股味道已很淡,但沈楠枝方才因为好奇上面的花纹,距离很近,感受到意思不对劲。

    沈楠枝让开自己的位置,去看地上那些晕倒的人,方才一人脸上破了一盆冰水,如今看起来已有了隐隐苏醒的模样。

    不过这些人原本就受过特殊训练,即便是让他们醒来,想要撬开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下一批人很快就会来了,不如现躲一躲?”沈楠枝看了一眼时辰,同慕行徵商议道。

    慕行徵从那些名单中没看出不对,让人将大部分烛火熄灭,只留了一个角门,静静等待下一批粮食的到来。

    沈楠枝同慕行徵藏在黑暗中,心中还在想着自己方才在板车上触摸到的花纹,在慕行徵手中悄悄复刻起来,依然觉得有些熟悉。

    慕行徵原本以为沈楠枝是紧张,所以抓紧她的手,让沈楠枝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大麾之下。

    但却逐渐感受到沈楠枝那抓来抓去的手,竟然是有规律的。

    沈楠枝想要问慕行徵是否觉得自己方才画出来的花纹熟悉,但还未张口,前面便再一次出现了动静。

    此番动静应该还未走到宅子附近,很快又无声消散。

    沈楠枝不敢有别的动静,只跟在慕行徵身旁老老实实等待。

    “无事了。”慕行徵顺着沈楠枝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沈楠枝。

    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今夜的鲁莽,若是不来沈楠枝便不会看到这般景象。

    沈楠枝虽素来要强,但到底禁不起惊吓。

    宅子的烛火很快再一次亮了起来。

    沈楠枝尽量让自己不去关注旁的动静,让人找了纸笔过来,将方才摩挲到的花纹画在纸上。

    “这花纹应该不完整,不过依旧觉得眼熟。”沈楠枝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成品图,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前侧方有一片阴影,是站在一旁的因为。

    沈楠枝思索不透,将自己画出来的花纹交给慕行徵,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侧方隐卫的脚下。

    那官靴上的花纹竟然同沈楠枝方才画下来的差别不大。

    沈楠枝又一次抓住慕行徵的衣袖,引着慕行徵看去。

    “是朝中之物,只是任职地方不同花纹有些许区别。”

    沈楠枝没再言语,视线又落在了板车上。

    周围的人已收拾好一片狼藉,周边安静无声。

    方才的隐卫在板车上敲敲,又细细闻着。

    “是义庄的棺材。”

    听到隐卫的回话,沈楠枝那种心中发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她方才还用手摸了摸。

    那板车是有义庄的棺材改变而成的,城西的铺子中有一个便是棺材铺子。

    沈楠枝看着周围觉得自己呆不下了,连忙去另一间房中洗手。

    看沈楠枝离开,慕行徵扬扬手,让隐卫继续禀报。

    沈楠枝没有心情继续听之后的结论,方才那些送粮食的人已被弄醒,隐卫自然有让他们开口的办法。

    天色将明,沈楠枝不愿在宅子中多呆,匆匆忙忙同慕行徵一起坐上马车回宫。

    沈楠枝虽然觉得昨晚的事情让她难以忍受,但心中仍旧不止好奇到底是谁在作祟。

    “明日便可知晓,你今日且去休息。”

    沈楠枝却摇头,这事情一日不结束,她定然也睡不安稳。

    况且朝中能够收敛这么多粮食获利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们将粮食藏在了义庄之中,利用城中的棺材铺作掩护,城门口有人一起接应?”沈楠枝虽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听完,但也知晓得差不多。

    “是方家。”慕行徵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动怒的模样。

    沈楠枝也飞快将放假的人选同朝中争吵不休的大臣对上。

    是那个反驳开仓放粮赈灾最用力的方老大人。

    方家人丁不少,入朝为官的人数也有三四个,但悉数都是文官,想要通城门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兵马司统领吴斐。”慕行徵口中又出一人。

    沈楠枝眼中的好奇淡下去,她记得吴斐十分同意开仓放粮,甚至还上过奏折,京都存粮多但粮价已在上涨,别的地方定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开仓放粮刻不容缓。

    “不过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罢了。”慕行徵不愿多言,又去看沈楠枝,“你没休息好,让太医开安神药来,好好休息。”

    沈楠枝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慕行徵的意思,暴雨过去,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忙,索性连早朝都没有去。

    早朝开朝,慕行徵拿出自己从民间得到的粮价摔在了各大臣的脸上,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朝中有关开仓放粮的声音更高了。

    慕行徵静静等着朝臣吵完,才出声,“方大人以为如何?”

    方大人之前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六部尚书接连辞官,朝廷六部分化,慕行徵便看在他为官多年的面子上,将人安置在了掌管农业局的主位。

    没想到上任不过两年,便已将其养大了胃口。

    慕行徵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官员,心中着实无趣。

    人的胃口果然是一点点变大,原本看起来老实中庸的方大人竟然私底下是另一幅面孔。

    朝臣们已习惯了慕行徵心情不佳时,极少开口话。

    因此仍旧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争论不休。

    有些人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有些人时顺水摸鱼,至于剩下那些则是为自己考虑了。

    朝臣中争论的声音不休,大殿之外重新传来同胞,是有急事禀报。

    慕行徵颔首,身旁的太监将奏折和证据递了上来。

    慕行徵不看也知道是隐卫收集的证据。

    此番将证据送进宫,想必已将方家老巢查个清楚,慕行徵也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了。

    他将折子重新扔到了方大人面前,挥挥手让人将姓方的和姓吴的一起捉拿下来。

    吴斐年轻一些,没有看到奏折中的内容,被捉拿之后便脸色大变。

    慕行徵扫了两人一眼,着实不愿意听那些叫屈的言论,让人将他们的嘴巴堵上,又让太监在大殿之上将那奏折中的内容宣读出来,满朝文武听歌清楚。

    “方大人还有什么话想吗?”慕行徵脸色不变,去看方大人。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虽然逼着不少官员辞官贵姓,但一啾恃洸直都是温和手段,算是劝了老臣们的最后一丝体面。

    没想到这位方大人竟然如此大胆,他方家即便是耕读世家,是数百年的积累,但那也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方大人哆哆嗦嗦没能出一句话来,他也是被成瑞帝这些日子以来的手段给吓怕了,所以想趁着此番多事之秋,让自己浑水摸鱼。

    原以为自己管着农业,又过几个月的安排,怎么也不会轻易被找到。

    况且他还有武将在城门口接应。

    他手中的粮食虽然多,但并未准备悉数卖出,只等着这个月末就收手。

    没想到收手之前竟然被慕行徵抓住了把柄,前功尽毁。

    慕行徵将罪证条条清楚的摆在方大人面前,让其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朝中官员各个脸色惊变不定。

    以往帝王对朝堂的掌控力不强时,做这种事情被发现也是要掉脑袋,更何况是现在。

    “方爱卿可有什么话想?”慕行徵又一次发问。

    他印象中这位姓方的老臣从来都不是大胆之人,最初查到他身上,慕行徵使人继续往下查,但却一无所获,方大人同吴大人亮相配合,这件事情便轻而易举达到了。

    “老臣无话可。”

    慕行徵觉得无趣,将两人关押在大牢之中,准备择日处死。

    出了大殿,慕行徵回到御书房,沈楠枝正坐在里面研究图纸。

    “方大人全都认了?”看慕行徵走过来,沈楠枝从图纸中抬头,想起听今日早朝的现状。

    证据确凿不得不认。

    方家一家人都被收押,除了尚未卖出去的粮食外,慕行徵从方家私宅的密室之中搜出了大量珠宝名画,放眼望去各个都是价值连城。

    方大人自知自己无法逃脱最后的命运,招认很快。

    之所以敢动这样的贪念,是因为遇到灾荒年粮价上涨不过是正常现象。

    方大人原本是生不出这种心思,但近些日子以来,成瑞帝对世家豪族的管控实在过多。

    先是田地的限制,随后又让人查清官员名下的商铺,包括各种姻亲关系全都要查清楚。

    虽然官员的俸禄见涨,但是限制田地数量,限制奴仆数量,限制家族中各种产业的数量。

    要求天下百姓全都识字,这一步步走来全都是在压这些世家豪族。

    方大人如今虽然在京城为官,但老家却在南阳是南阳当地的望族。

    家中又不少田地,甚至暗中把握了南阳的盐引,活得好不快活。

    南阳距离京都遥远,方家在南阳一家独大,但方家族人又悉数指着方大人这棵大树,因此方大人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但日子过得比大多数人家都要滋润。

    结果成瑞帝在各地一点点彻查,方家损失了大部分田地,随后又被前去查案的钦差查到了南阳盐引有专人把控,虽然没有彻底查到方家手中,但也让方家损失了不少势力银钱,元气大伤。

    方大人原本的好日子逐渐缩水,现在自己又身居要职,掌管着大宴粮食,所以心思很快浮动起来。

    朝中心思浮动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是没有方大人方便,利用职权,侵吞了一部分粮仓的粮食。

    慕行徵的怒火已在这几天中逐渐降了下来,看到方大人的口供没再生气,而是吩咐五日后在菜市口将方大人和吴大人一同处死,其涉事官员十日后统一腰斩火化,至于其亲人也依照官员的罪过给出处罚。

    “方大人不过是明面上的,吴斐才是获利最大之人,都敢在手中培养死士。”慕行徵着又一次皱起眉头。

    他原以为自己肃清了一次文官抱团,朝堂之中会生不出什么风波来,没想到这些大臣们的心思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罢了,总归还未成气候。”慕行徵揉着鬓角,算是将此事放下,只不过心中却有了旁的计划。

    而沈楠枝在听完方大人的结局后,便已将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了自己手中的图纸上。

    朝堂之事沈楠枝不准备多费心思,按照慕行徵的话来,接下来除了蝗灾还有地震。

    地震并未发生在京都,慕行徵也不清楚到底是何年月。

    沈楠枝只能尽力在明年到来之前将地动仪研究出来。

    她现如今手中的图纸便是工部送上来的,让沈楠枝掌眼,看看有哪些需要修改的地方,若是觉得都无事,工部便要着手准备了。

    这图纸送到沈楠枝手中已有些时日,但她一直不得闲,到今日才埋头算起数据。

    但还没头绪之时,刘太医再次慌慌张张前来。

    瘟疫果然在暴雨地区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