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婢错了，奴婢不烧了。”梅李哭着，“等到了地底下，到了下辈子，奴婢还做主子的丫头，呜呜……”

    糖宝息怒再息怒，一手拍着她的背。

    “好丫头，好在你还没来及犯大错，眼下我们都要死了，这事爷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需记得，一仆不事二主。”

    梅李一手捂嘴，眼泪哗哗，连连点头。

    糖宝叹声气。

    此时已经中午，糖宝和梅杏，“你去把水桶都开，今日就不限水了，让大家多喝一点。”

    “爷！”

    糖宝挥挥手，“去吧。”

    梅杏眼含热泪，福身去了。

    昨晚水被人糟蹋，今日上午大家又哭一场，中午又不限水，这种情况不用多，大家都猜出，他们真的走不出沙漠了。

    将军这时候不限水，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人生最后关头，过的好一点罢了。

    有人喝着喝着又哭了，都不用笛音催泪。

    “我怎么这么惨？国破家亡也就罢了，想求一处安生之地，却被派来闯沙漠，眼看着闯一半了，又没水了，眼下十有八九要死在这里。

    我出来参军的时候，我爹给我定了个媳妇，我若是回不去，人姑娘只怕要担上克夫的名声，一辈子都要受我连累。”

    “我出来那年我媳妇都怀上了，算着时间，孩子差不多三岁了，可我还没见过。”

    “我爹早亡，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还没回去尽孝呢，呜呜呜……”

    好好的中午，整支大军却都在卖惨，气氛极为低迷。

    下午糖宝什么都没做，只是晚上扎营的时候，她再次举起笛子。

    凄凉的笛音飘散在广袤的沙漠上，十分悲壮。

    她一直吹到子时，才停下和梅杏等人，“这首曲子叫明月嗔，是那年在京城，从太后娘娘那得来的曲谱。来太后娘娘对我挺好，可惜我不能回去尽孝了。

    太上皇对我也很不错……还有我奶奶、我爹、我娘、我七哥、我二哥……他们要是知道我的死讯，只怕会哭瞎眼睛。

    我得写封遗书，我赚的那些财产，都留给他们。其实我最心疼我师父，我是因为他的考核而死，我七哥、我师兄、阿瑾他们只怕会怪罪师父。我得给他们也留一封信，让他们不要怪师父，师父这辈子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的，让梅杏几个听众泪如雨下。

    暗处那些记录的人内心也格外震撼，但他们还能坚持住。

    只是当糖宝接连吹笛子催泪，大军处处都在卖惨，并在第四日，糖宝将能坚持七八日的水，给分的只够一日，且还告诉大家她没有金煌在无法求雨救大家性命时，他们坚持不住了。

    “想不到将军求雨需要金煌，眼下金煌不在，估计是被国师调走了。将军定然以为自己死定了，并且放弃挣扎了。我必须出去提醒她，前方有水。否则，将军死我们也得死。”

    这人又，“只是我这一出去，国师的考核就无法进行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走向糖宝的营帐。

    考核再重要，也不如将军的性命重要，便是国师在此，也会这么做。

    糖宝这会正在写“遗书。”

    就听人在营帐外大声喊，“将军！国师手下三十三号求见。”

    糖宝，“……”怔了几息时间，她便回应，“进来。”

    代号三十三的人穿着一身铠甲。

    进去就，“将军，再走八九日路程，就能看见水源了。这八九日内，大军再将马、骆驼这些牲畜宰杀，以血蓄水，应该能勉强撑到有水的地方。”

    糖宝一时没回话，而是细细量此人，普普通通，铠甲袖上的横线显示他是个百户。

    “你你是我师父的人？”

    “正是。”

    “我师父的人为何会潜伏在我的大军内？事到如今，你该实话。”

    三十三号，“回将军，国师命属下潜伏在此，是为了把将军的日常行为丝毫不差的传回去。”

    “哦？”

    糖宝起身，一手背后，一手在此人胳膊上拍两下。

    “你，很好，跟着我有肉吃！”

    三十三啊了一声，还没搞清楚此话何意时，外面侍卫通报，“将军，一个自称是国师手下的人求见将军。”

    “带进来。”

    “是。”

    人进来后，看到里面有个人，一愣。

    随后抱拳，“属下四十八号参见将军。”

    “你也是负责传递本将军日常回去的人？”糖宝问。

    “正是，属下前来是告诉将军，前方有水源。”

    糖宝闻言却不高兴，还叹，“你们啊，来晚了。虽然有水，可粮食不够了。”

    三十三，“怎么会没粮食？”

    糖宝问，“你就没发现这几日口粮比往日好，比往日多么？”

    她叹气，“我以为大家这回死定了，就命烧火的顿顿做足了饭，想让大家做个饱死鬼。虽然有马匹、骆驼可以给大家吃，可沙漠行军这么久，马匹、骆驼根本没肉，便是杀了也不够大家填肚子的。”

    三十三和四十八双双无言、自责，暗恼他们没有早点站出来。

    糖宝把他们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呵！

    又将自己的笛子拿出来，换首曲子吹，这次的曲子叫百花杀，依旧曲调凄凉，但多了些肃杀的味道，吹完再换明月嗔。

    明月嗔吹完时，又有人来了。

    糖宝看着那人问，“你是几十几号？”

    这话问的……来人扫一眼营帐，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合着以为将军准备赴死的不止他一个？

    “回将军，属下八十九。”

    “哦，八十九啊，你来晚了，便是你告诉我有水源，也没了粮食。”

    糖宝语气悠悠，“我以为大家死定了，这几日给大家分足了口粮，如今剩下的口粮只够大军吃两日的。”

    八十九，“果然如属下所想，属下看到这几日的伙食越来越好，就觉得不对劲。好在国师有先见之明，离这里两日路程的地方，有国师命人埋藏的粮食。”

    一直神色淡淡的糖宝笑了。

    当外面有人突然大喊，「下雪了，下雪了」的时候，她的笑容更大了。

    三十三，“……”

    四十八，“……”

    八十九，“……”眼下正是春天，怎么会下雪？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