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等君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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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宜人,鸟过无痕。

    祁府院落里池塘中央立着个湖心亭,湖中锦鲤跳出湖面吐泡发出咕噜咕噜声,亭中祁家二位公子举棋对峙,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互不相让,四周静宜,只余清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

    下一刻,却突然听见白子落于桌面发出的碰撞声,惊扰了这片宁静。

    “怎么了?”祁煦抬眸望向面前这人问道。

    “无事,”祁然皱着眉头,将那枚乱棋局的棋子捻起来,用拇指来回磨搓,语气波澜不惊的:“就是刚刚不知为何心口突然闷热难耐。”

    听他这么一,祁煦有些急了,“可是身体不适,让下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你整日忙于公务,自个儿身子都顾不上,许是天气时冷时热受了寒。”

    “兄长不必担忧,估摸着是这几日忧思了些,不紧的,缓一缓也就好了。”

    “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这样也安心些。”祁煦还是不放心的。

    祁然左右瞧了瞧,将白子落在棋盘上才道:“一点问题,不碍事的,我习武多年,身子有没有毛病我还能不清楚,倒是兄长你,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气息不稳,是不是夜里又疼醒了。”

    祁煦自从进了刑部大牢这一遭,在里头受了刑,虽好不容易出来,身子也算是毁了,夜里时常浑身疼的跟马车轱辘下来回碾压般难受,天热了不行,天凉了不行,风大了不行,下雨了也不行,总之隔三差五就得疼人去掉半条命。

    他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可也只能干着急,祁相遍寻名医也无计可施。

    “老毛病了,”祁煦笑了笑,“新配的药比之前的好了许多,夜里睡的安稳些了,就算疼也疼一会儿,忍一忍也就过了,先别这个,我见先前康伯在帮你收拾行李,方才得知父亲教人传了话回来,你过几日得去趟湘洲?”

    “嗯。”祁然淡淡的应了声。

    “有归期吗?”

    “并未定下,或长或短都不准的。”

    “这好好的派你去湘洲干嘛?你一个大理寺少卿,丝毫同水患治理沾不上边,这事无论怎么算,也不应该安在你头上啊。”祁煦有些困惑。

    “谁知道呢,”祁然吃了他几个黑子,眯着眼睛思考了会儿,又放下自个儿的白子,扫视了一遍棋盘,见胜券在握,才勾唇笑了笑抬眸道:“父亲派回来传话的没与你,同我一道去湘洲的还有季思吗。”

    “季思?”祁煦把这名字在口中念叨了一遍,脑中飞快的想了想,便立马清楚了这里头的名堂,轻声道:“若真让人去湘洲闹一番,季不言的确是最佳人选,不过他这人阴险狡诈,半分不做君子所为,你此番与他同行,需得万事心。”

    祁然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他觉得这段时间同季思相处下来,觉得这人看起来没什么改变,实际上却同以前那性子有了极大的不同,让他觉得有种怪异的熟悉感,一种找不到由头且无法言的感觉。

    他垂眸听着祁煦絮絮叨叨念叨此去湘洲需要注意的事项,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没忍住出声断询问道:“兄长以前在朝为官时,对季思这人可有了解?”

    “怎想起问这事了?”祁煦随口一问,却也没多想,只是端起茶杯喝一口,才凝眉回忆道:“我还在尚书省当值的时候,记得季不言还未入朝为官,只是太子殿下从漳州带回来的侍从,是侍从也不准确,姑且算半个客卿吧,细细算来他应该是承德三十三年入的户部,当时曹为远刚接手户部尚书一职,还是二皇子的太子殿下便随手在户部赏了份闲差给他,后头出了那事,朝中官员下马的不少,许多职位有了空缺,许是那时候让他瞅见了时机,愣是一步步爬到了如今这位置,这般看来,这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承德三十三年。”祁然重复了一遍。

    “阿珩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觉得巧了些。”

    “这世间总有诸多巧合是不明白的,”祁煦笑了笑,“我与这季思没过交道,但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太子殿下,路过漳州遇西羌敌军潜伏在大晋的细作险些被俘虏,得季思相救这事,还是在临安掀起了一片浪的,各衙门茶余饭后都有提及。”

    他拿着手中黑子左右看了看也没瞧见还落在何处,用余光心翼翼瞥了祁然一眼,见他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何事,索性使了招偷龙转凤,心满意足的落了子后才又继续道:“季思出身低贱,其母是漳州名妓,这事就是他心头一根刺,没少被闲话,那些话语难听的紧,听闻年幼时日子过的不太好,备受欺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头母亲惨死,因而也就养成了奸诈毒辣的性子,连表字都是他自个儿取的,多思少言,倒是个好名字。”

    “当时户部侍郎还是郑陈年,同我还有几分交情,极其看不上季思,每次找我吃酒时都得同我念叨上几句,季思阴邪的紧,趋炎附势谄媚侍主,容貌肖母,难免……”

    到这里,祁煦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用词道:“难免长的阴柔了些,未有半分男子气概,嘴角噙着冷笑瞅着人的时候,像是能勾人魂似的,因而张口闭口就是兔儿爷称呼他,他许是二皇子养来取乐的玩意儿,丢了户部的脸。”

    闻言,祁然回忆了下,觉得那人的确长的阴柔了些,却不显女气,只是肤色都不同于一般人,反倒要白上几分,尤其是他仰头望向自己时,生就一对含情眼,带着波光潋滟的柔情,像是要直直望进你心头里去。

    但不知为何,每次两人对视时,祁然却又能从他眼中看出男儿志气,满腔热血,壮志凌云,像是同他这副皮相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存在,矛盾而又复杂。

    “阿珩,”祁煦出声道:“坊间不乏缺少对季思得咒骂和指责,他奢淫侈糜,害人误国,党同伐异,但他能从一个毫不起眼的主事走上户部侍郎的位置,便能看出这人的不简单,你自幼聪慧眼高不屑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可这般阴险人还是需的防备,莫要松懈了。”

    “谨记兄长所言,”祁然淡淡的,“若是兄长莫再悔棋,那我也许会记得更深刻些。”

    “咳咳咳,”祁煦侧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你这棋艺越发厉害了,为人弟的,让让自个儿兄长咋么了?”

    祁然挑了挑眉头勾唇笑着:“兄长棋艺这般差,倒时时都找人对弈,哪回不是输啊。”

    “胡,”祁煦瞪眼佯作怒道:“怎么没赢过,以前同敬才一道的时候,都是他输给我的份。”

    敬才。

    已逝忠康王李鸿之,表字敬才。

    祁煦多年好友。

    这话一出气氛突然安静了下去,祁煦脸色一僵,收敛了笑意,端起茶饮了一口,才态度自若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此去湘洲对于水患一事,你可有法子?”

    “倒是有些主意,不过还需看过湘洲地形构造,伤亡情况,以及赈灾所需物资是否足够,才好权衡利弊,衡量有几分实施的可能。”

    “哦,”祁煦有些惊讶,“你倒是早早就有了主意,怕是今日就算不派你去湘洲,你也得寻个由头去一趟的,亏的我还替你担忧。”

    祁然偏头望向平静的湖面,清风徐来,惊扰平静,泛起道道涟漪,波光粼粼,这景色宜人,谁人能看出这般美景后头,带着的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一道白浪铺天盖地而来,便能吞噬掉千万人的性命。

    战争可以相斗,疾病可以求生,人祸也可以避免,唯独这天灾,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何时来何时去都在人意料之外,天地万物造化钟神,于千万年中形成如今,凡人的力量在这时候便显得如此渺,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叹了口气,声音夹杂在风中,显得悠远而又模糊,“人命为重,不分贵贱,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如何想的便如何做吧,背后还有祁府,只要别把天捅破了,给你当个靠山还是足够的。”

    祁然心中动容,温声道:“这些年苦了兄长。”

    “我怎算得上苦,”祁煦笑着摇了摇头,“你和熙辛苦些,不过好在杨钦对她不错,磕磕跘跘的也凑活着过了,倒是你,何时能成个家为父……咳咳咳,为兄自当喜的从梦中醒来。”

    “长兄未娶我怎好意思娶,”祁然笑出声来,趣道:“待我去和父亲道道。”

    祁大少爷求饶的摆了摆手,“成成成,你若是不喜,我下次便不替父亲传话了,可千万别拉我下水。”

    笑完,祁煦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快到清明了。”

    “嗯。”祁然淡淡的应了声。

    “今年你怕是去不了了,可是让我替你?”

    “正算同兄长这事。”

    祁煦没好气的笑道:“我们家倒是出了个痴情种,罢了罢了,你放心去湘洲吧,我替你安排妥当些,可有话要带过去的?”

    祁然揉了揉鼻子,有些窘迫,“长夜无眠,等君入梦。”

    听到他这话,祁煦有些心疼感慨,却给他留足了面子,扶着桌子缓缓起身,轻声笑道:“到点了,我回屋泡药浴了。”

    “兄长慢走。”

    待祁煦出了亭子,祁然端坐中央这才想到,今年是第六个年头。

    不知不觉六年了啊。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帅气的作者:来来来,各自都对你们男朋友句情话啊。

    林余:【望天叹气】那啥,凡哥,做个作业?

    江凡:【笑出声来】做做做,做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做。

    许轻舟:【轻笑】惟愿携手便是一生。

    顾尧:【深情给人递身份证】你手中握着的是我的过去,面前站着的是我的站在,而你就是我的未来。

    祁然:【认真】长夜无眠,等君入梦。

    季思:【红着眼眶】浮世纵有万千,万物却不及君。

    林余:【翻白眼】矫情!

    ps:祁大人这个性子不是那种张口闭口就是情话的,他性子属于那种不服输还带着傲气的,喜怒不言于色,一句长夜无眠,等君入梦,含了他所有的思念和眷念,你品,你细细品,这他喵的就是糖啊!

    下一章,解锁一个新人物,请猜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