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二心的狗,留着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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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些时候,季思依旧是早早就散了值,不过同之前不一样,他今日是有理有据光明正大走的。

    陛下让他和祁然收拾整理一番,担心旅途遥远也不知得去多久,因此特地许了他俩两天假用来安排好私事,等到大后日一亮,就得拿着文书圣旨启程去往湘洲。

    他不同于祁然有家立在这儿,有家人需得好生陪伴,就空荡荡一个季府,府中连个交心识趣的人都没有,倒是一堆不知道谁养的豺狼虎豹,时时刻刻惦记着咬自个儿一口,别好生道别,不让他们抓到马脚已然是谢天谢地。

    因而去到哪儿都没什么值得心系担忧的,但依旧乐的自在享受,毕竟白得的闲假,不要那不就成了蠢货吗。

    从户部衙门出来后,季思避着人群专挑了路走,又给晃到永安王府那条道上,这几日他旁敲侧击同户部的主事听了些消息,问来问去都是差不多的。

    那主事只是永安王府从李汜王爷去世后,府里就没什么人了,那些个下人管家的,也不知是被遣散了还是死了,总之都是群奴才,是死是活反正都是烂命一条,也没人有这闲工夫去惦记。

    听着他这番话时,季思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实则心中已然不悦,他记挂这友叔他们一家,却不知道从哪儿听他们消息,只能隔三差五来永安王府逛一圈,就算没点消息,就当溜个弯心里头也是惬意的。

    他在附近吃了碗豆花糖水,卖糖水的是位老婆婆,见他着官服又仪表堂堂的模样,只当是哪位青天大老爷,给的量都是别人的两倍,季思有些惶恐,连声道谢。

    老婆婆瞧着季思这般谦和有礼的举止,张口就是,“大人辛苦了。”

    季思有些尴尬,只好勉强笑了笑,“不辛苦,为百姓服务。”

    这话一出,那老婆婆更是激动,把他夸的天上仅有地上绝无,后头还不忘一句,“要是大晋当官的同大人这般,少一些季思那种贪官污吏,就好了,年初加重了税收,现在粮食种出来都不够自个儿吃,还得拿出去大半,如今的日子不好过了啊。”

    闻言,季思垂着脑袋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糖水,一字不发,一直等碗见了底他才起身告辞。

    他心里头想的事多,步子迈的了,走的也不快,到季府时已经红霞漫天,瞧起来还颇有些好看,只不过这般美景季思还没来得及多瞧上两眼,就被急匆匆迎上来的赵全断了。

    “大人终于回来了。”

    “嗯。”季思冷冷的应了声。

    “大人若是还不回来可就真不好了。”赵全一脸紧张。

    听他这么一,季思也算明白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可是有人寻我?”

    赵全左右探头望了望,凑到季思身旁,声音放的很轻,哑声道:“上头来人了,已经在偏厅里等了许久。”

    季思顿时了然,轻声吩咐道 :“让人守着门口。”

    “是。”

    他抿紧唇朝着偏厅走去,门口站了几个穿着常服的侍从,见他过来,颔首行了礼,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左右这两人态度极度强硬,他抬头扫视一圈,就见拉开的门缝里,李弘炀正对着大门,浑身笼罩着霞光,手上正端着杯茶细细品着,脸上的表情陷在黑暗中,瞧不大清楚,季思理了理衣袖抬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随后身后大门又咚一声合上,将里外隔成两个天地。

    他微微偏了偏头,瞧着紧闭的大门,屋里没点灯,外头的夕阳红霞了进来,整个房间否充斥这暖色的余晖,季思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飞快,开始合计一会儿怎么同李弘炀扯犊子。

    在原地站了许久,屋里没出一点声音,片刻后只听茶杯落桌的响声,紧接着李弘炀码漫不经心的声音响了起来,“站够了吗?”

    季思皱了皱眉,连忙迎了上去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参见殿下。”

    话音刚落,季思就感到胸前一疼,整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李弘炀一脚踹翻在地,这人大鱼大肉养着,身子骨十分硬朗,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又是自幼学着骑射功夫长大的,比普通成年男子还要有力三分。

    这一脚踹过来,季思倒吸一口凉气,疼的满头大汗直不起身来,口中涌上一股腥甜,险些喷了出来,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了回去。

    他疼的魂都快没了,却还记着面前坐着个活祖宗,又咬着牙强撑了起来,继续跪在地上语气惊慌的:“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不知下官做了何事让殿下发这么大一通火,殿下就算治下官得罪,那也让下官知道是个什么罪名!”

    “季思,”李弘炀语气凶狠道:“本以为你是个草包,殊不知你比谁都精明,平日里乖的跟条不会叫的狗一般,今日竟被你咬了一口,本殿下怎不知你这般有能耐啊!”

    季思垂着脑袋,他在殿前点了祁然名字的时候瞧见了李弘炀吃人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没想通里头得弯弯绕绕,许是得大发雷霆。

    可是于公于私,他都得点祁然的名字,受了这下狠的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未曾想这人力气如此之大,疼的他出了满头薄汗。

    这样子得做足了,季思一副贪生怕死的胆怯样,话间都带着颤音,“殿下冤枉啊!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和殿下作对,这是哪个狗娘养的畜牲去殿下面前了下官坏话,若是有种寻他过来,下官与他当面对质。”

    李弘炀冷笑一声,弯下身子凑近季思,咬牙切齿:“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在帮陛下做事真当本太子不知道?只不过是见你心里头还有分寸这才没收拾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当初是谁把你从漳州带到临安,是谁让你从一条狗活的有人样,你有今天又是因为谁,你可都还记得,你能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本太子就能让你再摔回去,你可要试试?”

    “殿下对季思的大恩大德季思铭记于心一日不敢忘却,殿下真是冤枉下官了,下官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定是一腔忠诚半分没有二心啊!”季思十分真诚道。

    “哦,”李弘炀嘴角噙着冷笑阴阳怪气:“合着照你这般,你今日在朝堂上的所为还是为了以表忠心,竟是本殿下冤枉你了?”

    “下官不敢,”季思将身子垂的更低了些,“下官觉得定是人从中挑拨,目的就是为了让殿下对下官心生隔隙,好得渔翁之利,今日朝上下官种种所为那都是为了殿下啊,若有一句假话,定叫季思天雷劈不得好死。”

    原本那个季大人已经不得好死了,自己这般也算不上谎。

    他在心中这般想到。

    “那你倒是同本太子,是怎么个忠心法?”李弘炀收回了身子,靠坐在椅子上,双腿相叠,右手手肘放在椅子把手上,歪着脑袋用手撑着脸,挑了挑眉头问了句。

    季思胸口被他踹了这么一下,闷疼闷疼的,跪在地上的四肢已经开始有些撑不住颤抖,额前的薄汗顺着消瘦的脸廓滑落,在下巴处了个旋儿,又晃晃悠悠的滴落下去,将地面上的石板湿出一个个圆痕。

    这时候垂着脑袋,死死咬住下唇,忍着痛出声,“湘洲这事是个大麻烦,陛下不仅是需要探路的,还需要一个扫清路上障碍的人,下官猜测陛下点了下官去湘洲而不是其他大臣,便是因为与其他大臣相比,下官背后无家无族,好拿捏些。”

    他换了个姿势,将身子微微抬起来一些,缓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因而下官若是不心点了梁王和瑞王的人,那便是给自个儿找麻烦,给殿下找麻烦,此去湘洲不准净是顾着防备对方背后阴手,半点正事做不了,回京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还给陛下落得个办事不利的名头,可若是点了咱们自己的人,那在陛下看来便是沆瀣一气,许是还会觉得殿下用人唯亲,结党营私,恐惹陛下不喜。”

    李弘炀姿势未变,视线停留在季思头顶半晌才悠悠开口,“就算真如你所,那你点祁子珩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二人私下有什么私交?听赵全,你二人最近走的挺近。”

    闻言,季思抬头看向面前这人,大呼冤枉,“殿下,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锅,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下官头上了,下官同那祁子珩不过虚与委蛇,仅仅是念着他背后的祁家,虽祁家已经不是以前的祁家,但就算失了势也是世家典范,百足之蛇死而不僵,下官只是想着若同他交好,于我们而言便是又多了个盟友。”

    完后,他心翼翼观察了李弘炀的神情,见他已然相信了五分,又继续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殿下可别听信了人谗言,下官得殿下知遇之恩,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记住你今日这番话,”李弘炀收回手,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啜了一口,缓缓开口,“平日里你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由着你去,若是让本太子知道你真有什么别的心思,下场是什么你心中应该有数吧。”

    季思低头不语。

    李弘炀也不是非得要听他的答复,自顾自的:“念着你这份忠心,特意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接着厉声对着外面喊道:“端进来。”

    房门咯吱一声开,大片暖光在季思背上,他不用抬头都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李弘炀应了声,下一刻就见身旁这人弯腰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这碗汤澄清油亮,碗底码着几块肉,那肉颜色红嫩,瞧起来不像平时常见的家禽肉,面上飘着几个红红的枸杞,像是刚盛出来还冒着热气。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鼻腔中满是这股带点腥气的油香味,却不知其意,只能继续垂着脑袋不动声色。

    余光中他瞧见李弘炀起了身,衣服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李弘炀迈了一步站在季思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府中养了条狗,平日很是乖巧听话,让他叫他不敢不叫,让他坐下他不敢趴着,不知怎么的被外人一块骨头哄了去,这不连夜派护卫把他找了回来,可这已有二心的狗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让厨房炖了想着诸位日夜辛苦,便同其分食之,炖了整整一夜,好生品尝吧。”

    他拍了拍季思的肩膀,直起身背着手出了房门。

    守在外头的赵全见状急忙迎了上去,躬身:“殿下要回了。”

    “嗯,这季思如今越发让人瞧不明白,你平日里多留个心眼,多让人跟着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记得第一时间让人带话过来。”

    “奴才记住了。”

    李弘炀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依旧未起身的人,又道:“去盯着他把汤喝了。”

    “是。”

    待看着人走远了,赵全才转身快速走进了屋里,弯腰站在季思身旁,语气不紧不慢:“大人殿下走了,让你快些把这汤喝了,一会儿凉了味就变了。”

    季思未动。

    赵全又开始催促,“大人快些喝了吧,这是殿下赏赐的,大人这般莫不是对殿下不满。”

    闻言,季思勾唇一笑,动作迅速的将碗端起来,一碗滚烫的热汤直直泼向赵全,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右脸和脖颈火辣辣的疼,倒在地上哀嚎着。

    “你算个什么东西,”季思撑着地板起身,满面煞气,“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何时轮得着你在这儿话了,若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嚼舌根,我就拔了你舌头,断了你的根,滚出去!”

    赵全疼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季思捂着胸口跌坐在上,倚靠着桌子,颤着手从胸前摸出两枚铜板,看了一眼后长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季思:我要是谎,就让季思天雷劈!

    此时正在被天雷雷劈的原季大人。

    季思: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定不得好死。

    此时正在不得好死的原季大人。

    季思:我……呜呜呜

    季大人:【满脸煞气】闭嘴!

    ps:看见有读者可爱还没看出季思有啥出息,在这里我想替他辩解几句,季思不同于传统的重生文,他没有金手指,需要一步步怪升级,而且他重生在六年后,就代表根本压根不知道这六年间发生了什么事,对这个身体的记忆传承也是断断续续的,不是一活过来就继承了季大人所有的记忆。

    而且就算季大人已经快奔三了年纪,可季思其实才十八,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展露锋芒,而是收集有用消息,再三确定好才敢真正出手,他是周全派,不是冲动派,不忍则乱大谋。

    请相信,阿言肯定不是个白兔,他有自己衡量和算计,他骨子里有武将的血,又有文人的傲气,他是头猛兽!

    照例,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