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灯下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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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的时候,又下了场雨,好在没过多久也就停了,天边隐约冒出了点红光,笼罩在被冲刷干净的临安都城,隐约还有了些晴光潋滟的意味。

    季思休了闲假,昨日散值时便把后头的事安排了妥当,在卯单上签了名字,本来今日不用去户部衙门,按理他应该舒舒服服睡了懒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可季思却没有,依旧起了个大早,收拾了一番变在院里锻炼。

    昨日被李弘炀那一脚踹的险些没了半条命,他心中更是清楚,如今这个身子是有多弱,因而按着以前锻炼的法子,算开始慢慢养起来。

    出了通汗后,身子都轻快了许多,除了胸前那伤时不时扯着筋骨疼以外,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随后泡了个热水澡,换了新衣用了早饭,收拾的人模人样正准备出府。

    刚走到前院时,突然想到了件事,伸手拦住了个丫鬟问:“赵全呢?”

    那丫鬟有些怕他,被拦了下来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只是声音颤抖的回:“赵管事他昨日受了重伤身子不适,大夫需要休养,因而这几日都离不了床,没法来伺候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下不了床?”季思语气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是……是这样的……”

    季思冷笑了两声。

    这是做样子给他看呢!一碗半热的汤能有多大的威力,还得让人下不了床。

    需要静养?

    呸,怎么不瘫了呢!

    这人就是仗着背后有李弘炀,于是端着姿态故意拿乔。

    他心中了然,冲这丫鬟声音平和道:“你去传个话,就我的,他要是真的瘫了就早点收拾东西滚出去,季府又不是开善堂的,难不成还能白白养着他?”

    完季思冷笑着补充了句,“不过是个奴才,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是。”

    处理完这糟心事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出了府,也没个去处,就在西市那里逛了逛,一会儿瞧瞧米铺,一会儿瞧瞧药铺,甚至连一些金器玉饰的铺子都没放过,入眼的还都是颇有名气商行遍布大晋各州的大店。

    临安贸易往来最为发达,各地的地方商号商贾都纷纷来分一杯羹,因而他从西市街头逛到街尾,只是匆匆一瞥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这些商户里头不乏与朝中官员沾亲带故,亦或者权钱交易的关系,因而有的人还是认出了季思,见他也不买东西,只是在自家店铺里转悠,瞧瞧这个摸摸那个,也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立马派人请示的当家的,店里能上话的掌柜笑着迎了上来,好茶好东西伺候着,生怕怠慢了。

    季思倒也不客气,茶照喝,东西照拿,随后拍拍屁股装作一副我只是偶然路过,你们盛情难却,我实在不忍心张口拒绝的样子满载而归。

    那些掌柜被他这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模样死的半死,心中连声咒骂,表面上却恭恭敬敬的迎他进门,又送他出去。

    待他走远了,才收了笑意,朝着季思背影吐了两口唾沫,鄙夷道:“呸!狗官!”

    季思其实能猜到哪些店铺掌柜会如何骂自己,但那又如何,他们又不敢当着自个儿骂,只是背地里两句于自己没有一点损失,倒是白白得了些好东西。

    他心满意足的寻了家瞧起来不错的酒楼解决温饱问题,刚准备抬脚进去时,却在门口遇见了个人。

    “王爷怎在此处?”他有些惊讶的问。

    李弘煜瞧见他也是一愣,随后笑着答道:“闲来无事四处逛逛,逛着逛着便有些累了,正算寻个地儿歇息,谁想竟又这么巧遇见季大人了,这般看来,你我二人许是有缘啊。”

    听他这么一,季思这才想起来李弘煜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封地,极少在临安,因而也未在朝中挂职,自然不用去衙门当值,算起来比他还要清闲些。

    他微微弓了弓身,语气恭敬的:“万分受宠若惊,能同王爷有缘,那许是沾了王爷的福气,同下官可无半点关系。”

    “季大人笑了,”李弘煜温声:“本王瞧季大人也是一人,不知可否赏本王个面子,同我搭个桌凑个伴,有人话,也好过一人形单影只无趣了些。”

    “下官惶恐。”

    “季大人若是再推迟,店家可得出来赶人,怪你我二人挡了他生财路。”李弘煜趣。

    季思左右瞧了瞧,发现他俩还堵在人酒楼大门口,的确惹眼了些,沉思了一会儿,骤然想起来这人封地离湘州不远,许是能听到些消息,心中合计合计,躬身笑着开口:“既如此便不推辞可,王爷请。”

    “季大人请。”

    等李弘煜和他护卫进了酒楼,季思才眯了眯眼睛,望了一眼头顶的天,也转身跟着进去了。

    几人一前一后前脚刚进去,后脚掌柜就迎了上来,瞧着前头这两人样貌扮都是贵客,虽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却也明白非富即贵,因而丝毫不敢怠慢,鞍前马后领着几人上了临街靠窗的厢房,识趣的问道:“两位爷可要吃点什么?”

    人主子还在季思这做奴才的也不敢张嘴抢话,只好侧头噤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着李弘煜安排,听他絮絮叨叨了几个菜名,那掌柜也就急匆匆退了出去。

    李弘煜身后的护卫正算上前替他斟茶,季思见状立马起身,翻起杯子斟满茶递了过去,极度狗腿道:“王爷请用茶。”

    “季大人后日便要去湘州,可都准备妥当了?”李弘煜也没同他客套,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随口问道。

    闻言,季思耷拉着脑袋,一脸为难的叹了口气,“唉!不瞒王爷,下官这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这般累死累活的苦差事怎就落到了下官手中,更何况湘州这时候正发洪水,又容易起疫病,万一要是时运差了些,这……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季大人不用妄自菲薄,”李弘炀喝了口热茶润润嗓,这才放下茶杯继续,“满朝文武陛下都没点,唯独点了季大人,那便证明季大人有过人之处,当是能胜承重任的。”

    “可这湘州水患一事,实在为难下官了,下官哪里懂什么治理水患的法子,”季思满脸愁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着急道:“王爷,下官听闻这湘州离您封地近,您若是听到些什么风声,不如给下官提个醒,到时候下官心里头也有个底,这份大恩季思定会记住了!”

    李弘煜抬眸望向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原来季大人今日同本王同席,是留着套在这儿等着呢。”

    季思弓着身子讨好的笑着,“王爷聪明,下官这些把戏果然瞒不过王爷,这不是病急乱投医,没法子的法子了吗。”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李弘煜笑容未减,“本王所知不多,倒是记得湘州刺史窦元亮清正廉洁,两袖清风,爱国爱民,为官多年湘州一直都是祥和安宁,百姓安康,几年前派去查看的御史回来都是大力夸赞,他“高风亮节立人间,虚怀若谷耀天地”,听闻年年遇灾他还得自个掏腰包用于赈灾,百姓都把他视为在世包青天,颇得民心的一位好官。”

    “湘州有这等好官,当是有福了。”季思由衷感慨道。

    闻言,李弘煜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开,二门手中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一将盘中菜肴摆在桌上,樱桃肉,松鼠桂鱼,蜜汁灌藕,蜜汁火方,冰糖甲鱼……

    季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端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李弘煜聊着天,动筷的次数倒是比较少,突然窗外人声鼎沸,传来了各种嘈杂吵闹的声音,他伸长脑袋望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下头街道上涌来了一堆百姓,脸上兴奋而又好奇,站在街道两旁,一个个探着脑袋张望。

    李弘煜好歹是个皇子,举手投足间颇有教养,一直等到口中食物咽了下去才问:“下面这么吵闹,可是发生了何事?”

    “不知,”季思回头恭恭敬敬道:“瞧着倒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话音刚落就瞧见从远处缓缓走来一行人。

    这行人一眼望去不过二十来人,各个身着兽面灰色明光玄甲,脚踏厚底长靿战靴,**骏马也非普通马匹,更为健壮些,着同色马铠,双眼有神四蹄有力,长长的鬃毛披散着,马嘴呼哧着热气时不时发出一声嘶嘶嚎叫,他们未骑马疾行,只是慢悠悠走着,哒哒的马蹄声下是重甲碰撞的声音,沉重而又缓慢。

    领头那人着的是银色铠甲,身后披了暗红色的披风,瞧起来年纪不大,带着头盔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却能看出他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刚健有力,面无表情凝眉直视前方,周身带着股威风凛凛的肃然之气,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重甲上下颠簸发出铮铮声,在人群喧闹的集市中也显得清晰无比,他右手紧紧攥住勒马的缰绳,身后背了柄红缨枪,枪尖锃亮,缨毛鲜红,立在身后像是要斜冲云霄般的气势。

    在他身旁马匹上的将士手上高高举起一面红色旗帜,随风飘荡,旗帜上用墨色的笔写着大大一个裴字,笔锋遒劲有力,似要划破旗面。

    人群中发出喧闹声,吵吵嚷嚷的个没玩,紧接着,远方飘过来一阵乐鼓声,声声有力重重锤在每个人心口。

    沙场掷枪扬尘飞,鸣兵击鼓凯旋归。

    裴家的凯旋之音。

    季思这才反应过来,这条街前头便是定威将军府。

    李弘煜虽没抬头望但是听些鼓声也立刻明白了,喝了口汤道:“可是裴将军回京了?”

    “是,”季思收回视线答。

    “这时候应该是领旨进宫,”他放下汤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又继续:“裴家世代为将,裴将军十四从军,十六接手裴家军,十八于广平关外一战成名,当是担得起英雄出少年这个名头,这般算来,大理寺的祁大人也是年少成名。”

    到这儿他笑出声来,“少时本王同他们一道在宫中向方太傅学习的时候,怎会想到多年之后会是这般境界,如今有人镇守边疆,有人稳固朝堂,有人却与世长辞……”

    后头的他没,只是悠悠的长叹了口气。

    听着他这语气,季思心中泛起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唯恐露出破绽,便匆忙起身行了个礼,“王爷,这时候不早了,下官还有些事要忙也就不便逗留,先行告退了,还望王爷恕罪,等改日定摆上酒席请王爷一叙。”

    “季大人有事就快些去吧,莫要耽误了。”

    “下官告退。”

    季思又行了个礼,这才缓缓出了房门,他从酒楼出来寻了个不起眼的路边摊点了碗面匆匆吃完,又背着手晃到了东市,这次长了记性,将脑袋埋的挺低,生怕又遇上哪位王爷大人的,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一直到天色昏暗家家户户开始点灯,他才一脚迈进了闻香阁的大门,银子往桌上一拍,喊九娘作陪外,还叫了一堆莺莺燕燕,摸摸这个的脸蛋,揉揉这个的手,嘴上缠绵情话张口就来,直把一群姑娘逗的面部红潮,酒一壶壶的灌,一直闹到半夜才不省人事满口胡话的被几个龟公抬到了九娘屋里去。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本来醉死过去的季思才从床上起身,靠着床栏皱紧眉头揉着脑袋,浑身上下酒气冲天。

    “你你,这是要干嘛?”九娘递了杯茶过来问道。

    “后头你就知道了,”他接过喝了一口。

    季思容貌生的好,此时衬着昏暗的烛光,两颊通红,双瞳带水,眼尾含春,十足的俊美无双,九娘有些心跳加速,正少女怀春时,就听见这“美人”开口道:“麻烦让让,我要吐!”

    于是少女还在,怀春没了。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在车上更新的,时间太赶了,没大脑去想剧场。

    ps:这几天好忙,亲戚结婚的好多,又喊我送亲,又喊我接亲,我努力努力抽时间码字,尽量稳住更新时间吧!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