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何其有幸
月底的时候李弘炀生辰,今年诸事不顺,他想着博取承德帝好感,不想铺张浪费也未大张旗鼓,只是随意操办了一番,还拿出不少钱财用于百姓桥梁道路的修葺,意在与民同庆,到真真在百姓中刷了个好名声,得了个清廉爱民的美名,声望提高了不少,
李弘炀这意思只是为了意思意思,懂得人心里自然懂这意思,满朝文武倒也不会真不把他这寿辰不当一回事,那时候就没意思了,反之为了送份贺礼,各个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太高调了就是不懂那个意思,太寒酸那就成了不够意思,这礼送的让众人为难。
寿宴虽然简约却并不冷清,承德帝病情时好时坏,已经卧床不见人多日,御医院的太医几日未回家就宿在太医院,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赶去,李弘炀是储君,朝堂上如今主事的也是他,这是理所当然,各方不动声色面上虽不,私下却暗潮涌动,其中当以梁王李弘烨一派为主。
两人最近无论大事事都能吵得面红鼻子粗,中间在掺杂着一个不嫌事儿大,恨不得两人的你死我活的瑞王,倒显得一旁的秦王过于平静,不过也难怪秦王从一开始的就是明哲保身的意图,不去掺一脚才是明智之举。
可无论再怎么闹,储君的名头也是李弘炀的,代理国事的也是他,他这生辰名义上简单随便实际上热闹只增不减。
宴会事宜是由皇后宫里的人安排的,更是以她的名义邀了各位大人家中女眷,美其名曰赏月品茶,实则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弘炀寿辰当晚,东宫大门前挤满了不少轿子马车,人群耸动,灯影重重,将本来挺宽阔的宫门外挤得水泄不通。
裴战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东宫侍卫,转身走到轿前弯腰掀开帘子,将里面的人心翼翼搀扶出来,面上神色不大愉悦,低声皱着眉道:“要我你还是回去吧,这处人多,我一会儿若是顾不上你该如何,再了这种宴会最是无趣,还不如在家中同乐瑾乐瑜斗蛐蛐来的有意思。”
裴瑶从轿中出来,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兄长这话还是少些的好,临安不比关外,总是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这赏月会是以皇后的名义邀约的各家女眷,帖子都递到府上了,若是不来,岂不是当众驳了皇后面子,未免不知好歹了些。”
“唉,”裴战叹了口气,“临安何处都好,就是规矩多了些。”
两人跟随者东宫内监跨过宫门,就见李弘炀迎了过来,他今日穿了件红衫单衣外罩淡黄色长衫,一条金丝绣的四爪金龙从背后横过胸前,皮带金带钩,腰佩双瑜环玉,头戴金边镶玉的发冠,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气质无双,后面还跟着镇国公府那个公爷,严观卿今天穿了件暗红色金丝短卦脚踏鹿皮软靴,红缨绳系着发,两端吊着翡翠玉珠,撑着那股不屑一顾的劲儿,又张扬又惹眼。
他俩走过来时裴家两兄妹纷纷行了礼,裴战低头时甚至还能瞧见某个兔崽子对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有些被逗笑了。
李弘炀虚抬了抬手温声道:“裴将军免礼,”
“臣惶恐,何等何能能让殿下亲自相迎,这不是折煞臣吗,这份薄礼是臣一点心意,还祝殿下丰年在在歌华黍,鸿鹄高飞万宇宁。”裴战一脸受宠若惊,连连又行了个礼。
“有心了,”李弘炀扶住人双臂拒了这个礼,示意身后的内侍接过道:“齐修这的可见外了些,你我少时有同窗之情,如今又同朝为官,情谊自是同旁人不同,也无旁人就随意些,你此次为大晋立功也未来得及好生祝贺,难得有机会,今晚可得好生喝上几杯。”
“遵旨。”
李弘炀笑意不减,侧了侧身,目光就这么落在了行了礼就站在一旁不出声的裴瑶身上,她今日穿的是件藕粉色拖地桃花百水裙,胸前衣襟上是用银白色月线绣着的墨兰,身段窈窕,气若幽兰,格外的好看。
似有所感,裴瑶抬起头直直撞进李弘炀的双眸中,心下一慌连忙低下头去,李弘炀眯了眯眼睛,勾唇道:“这位想必就是定威将军府的二姐吧。”
闻言,裴瑶连忙作揖应声回答:“民女给殿下请安。”
“裴二姐不用多礼,二姐可是受母后之邀而来,宴会并不在此,”到了这儿,他侧头吩咐:“方青,一会儿你带裴二姐过去。”
“是。”
“谢殿下。”
“二姐若是......”
“殿下。”
后面的话李弘炀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来人匆匆断,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弘炀脸色一僵,转瞬又恢复自然,匆匆了几句便离开。
等人走远,东宫的大太监方青才微微俯身,对着裴瑶恭恭敬敬道:“奴才给裴姐带路,这边请。”
裴瑶没动,抬眸看了一眼裴战,见他点头才轻笑着:“有劳公公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严兆默默走到裴战边上,伸长脖子盯着裴瑶的方向,随后用肩膀怼了怼身旁这人,挑着眉:“瑶儿好生温柔,倒不像你这般混蛋,她当真是你妹妹?”
裴战侧头对人翻了白眼,留下一句“她比你还大两月”这话便越过人往前走。
严兆歪了歪脑袋转身,揉了揉鼻子,几步追了上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二六年岁的姑娘大多都在嫁为人妇,在府中相夫教子了,你妹妹才情兼备容貌出众,上门提亲的媒人想必不少吧。”
“嗯,”裴战语气淡淡,“都被我一脚踹出去了。”
“......”
“女儿家大了,总是得有个好归宿的。”严兆斟酌着用词继续道。
闻言,裴战脸色一变突然停了下来,上下量着严兆,表情有些复杂,“公爷,我竟不知你对瑶儿......”
“等等,”严兆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急忙断,“我不是,我没有,你胡。”
“我明白,”裴战连连点头,“我家瑶儿的确不错,性子好,样貌好,又懂事贴心,公爷年少悸动,也只是情难自控而已。”
“都了不是,你有病吧!”
见人急了,裴战的恶趣味更是起劲,躬身拍了拍人脑袋吊儿郎当的趣,“公爷慌什么,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好臊的,虽你年岁比我家瑶儿些,脾气也臭,才情更是没有,但总归还算不错,来唤我声好哥哥听听,兴许我一高兴这婚事也就准了。”
严兆年纪尚,最不经逗,压根不是裴战这军营中混大的油子对手,三言两语被逗的又气又恼,脑子一热厉声大吼:“淦,爷对你有意思也不会对个丫头片子有意思啊。”
裴战愣了愣,脸上表情先是呆滞,然后震惊,最后恍然大悟,“谢公爷厚爱,裴战受宠若惊啊。”
完后严兆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个儿身上,均是看热闹的姿态,不知何时出现的祁然和杨钦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尴尬到耳尖唰的一下就红了,面上却凶巴巴的将所有人的目光瞪了回去,气急败坏道:“裴齐修你给爷等着。”
随后气冲冲的快步走开。
这副模样落入裴战的眼中,窘迫又逗乐,一下没憋住笑出声来,前面那人听见他的笑声走的更快了些,某人心中暗想:
还真是只狼崽,随便一逗就开始呲牙咧嘴,一身的兽性。
杨钦走过来,目光从盯着严兆离开的背影上移到裴战身上,震惊道:“你和严公爷……”
“没错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裴战挑了挑眉,“他对我痴心暗许,愿与我断袖分桃,我对他未至情深,亦不能相伴到白头。”
闻言,杨钦的嘴更是长的大了,依然是全信了。
这人什么性子祁然再清楚不过,自然一句话也不信,只是站在一旁看这俩人一个发疯,一个犯傻。
“那,公爷刚刚那是对你因爱生恨,准备肆意报复?”杨钦心翼翼的问。
裴战一把搂过杨钦的肩膀,揽着人往前走,开始絮絮叨叨诉,“杨大人你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
祁然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勾了勾唇跟了上去。
寿宴是在东宫正殿开始的,朝中排得上名号的官员都来了,虽三公因身体不适未到,这礼也是没少的,规模较往年相比是简易了些,可却也是极其的热闹,东宫处处亮着烛火,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看起来是所有人的热闹,实则却是每个人的各怀鬼胎。
正殿热闹非凡,丝竹声声声不歇,相比之下偏殿要显得冷情不少,曹皇后端坐主位端起茶杯吹开浮沫饮了一口,用手帕拭去嘴角的水渍,轻笑道:“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本宫早就有这个心思想宴请各位夫人姐,无奈宫中事务繁忙抽不出身,今日太子寿辰便请各位一起热闹热闹,不必过于拘束,趁今晚月色正好,不如一同出去瞧瞧。”
“是。”众人连声应道。
一行人陆陆续续跟在曹皇后身后,祁熙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最末,和裴瑶并肩走着,目光落在最前方轻声:“别让皇后注意到你。”
裴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花园中早早就备好了香茗点心,周遭远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将此处照的格外明亮,清风徐徐拂面而来,吹皱湖面波光粼粼,衬着皎洁的月色美仑美奂。
各家姐像是有备而来,争奇斗艳各展才艺,裴瑶这时候也瞧出不对劲的地方,写不像赏月品茶,倒像是给太子选妃。
思及至此,裴瑶眉头轻蹙,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琵琶声停,曹皇后笑意渐深,连连鼓掌,“董尚书的千金这曲阳春白雪弹的实在不错,一曲毕余音仍在耳边回荡,指法娴熟,相比费了不少心思,董尚书教女有方啊。”
“娘娘过誉了,”董存良的夫人急忙起身接话,“女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比不上其他大人家的千金琴艺高超,舞艺超群,只是胜在踏实,做什么事都拼尽全力,是不想让自个儿有遗憾。”
曹皇后笑了笑没接话,而是冲着那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放轻了声音问:“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有些胆怯却不显慌张,举手投足间大方得体,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娘娘,民女名惜雯。”
“名儿不错,人生的也乖巧,丹蕊把本宫那只白玉镯拿来。”
“谢娘娘。”
董惜雯在一种女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骄傲得意的回了座,曹玉函扫视了一圈,落在了角落处,笑道:“今个儿热闹,裴二姐也展示展示才艺如何?”
裴瑶咬了咬下唇,刚欲起身回话,一旁的祁熙率先出声,“启禀娘娘,瑶儿的确有准备了一支舞,不过这曲子是民妇谱的,还望娘娘恩准民妇伴乐。”
“难得你愿意弹琴,准了。”
宫人动作极快的将琴取了过来,祁熙接过看了一眼裴瑶,随后将琴放平端正做好。
事已至此裴瑶起身行了礼,站立在人群正中,弯腰起势,随着第一声琴音响起开始起舞,这曲和舞是两人一起编排的,何处快何处慢,自是在熟悉不过,可跳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款了好几个动作,祁熙临时将曲调变了,婉转幽怨,像极了诉自己的女子,信手拔弹,从容典雅,一声声从指尖泻出,舞成了曲的辅助。
衣衫掩面,琴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曲子写的好,弹的更是精彩,”曹玉函眼中满是赞赏,笑意浮上眼底,“你这才艺双绝的临安第一才女一出手,真是半点风头不让给别人,丹蕊,赏。”
“谢过娘娘。”
这事无惊无险的过了,宴过半巡,游园的活动不用同皇后一道,众人三五成群格外轻松些。
祁熙和裴瑶寻的地人少,过环廊拐角时却闻前方传来声音。
“今日这赏月会,到真让祁熙出尽了风头啊。”声音尖一些的女声道:“还临安第一才女,我呸。”
“表姐,皇后是不是没瞧上我,我琴弹的不好,我是不是当不了太子妃了,怎么啊。”另一道女声有些着急。
“慌什么,祁熙那琴弹的再好又怎样,皇后还能看上她不成?”女子凶狠狠的,“我一想到她嫁给杨钦那个草包我就心里痛快,杨钦就是个废物,一事无成,也多亏是有个好爹,要不然连凑到祁熙面前当条狗的机会都没有,他俩倒也挺合适的,才女配狗,天长地久,呵呵。”
这话的不堪入耳,裴瑶心翼翼看了眼身旁的祁熙,却见她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阴沉。
前面两人又聊了几句便离开,等人走远祁熙才从拐角后走出来,不急不慢的走过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
“熙姐,你不生气吗?”裴瑶问。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不是我生气就能解决的,”祁熙语气淡淡地,“再这些话我听过很多,总会习惯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咯吱一声,祁熙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望向院墙的另一头看了几眼便匆匆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躲在墙角的人影才慢慢抬起头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杨钦杨少爷。
他跌坐在地上,用手指拨了拨被踩碎的枯枝,嘀咕道:“差点就被发现了,你看你,好生没用。”
再回到正殿时,里面已经醉倒不少人,裴战也不知道和杜衡聊了什么,吵吵嚷嚷的要去义结金兰,曹为远更是一脸色咪咪的盯着跳舞的宫女,就差把色中饿鬼四个大字写在头上,众人中看起来还有些正常的就是祁然了。
杨钦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挪了过去坐在祁然旁边,惹得后者回头看了他一眼。
“阿珩,你是不是讨厌啊?”杨少爷委屈巴巴的问。
杨少爷在祁然认知中一直不大聪明,他也不知这人如厕回来哪儿不对,难得有耐心回:“不讨厌。”
“我就知道,”杨钦红着眼睛道:“熙也是讨厌我的,她心中本就没有我,从来也没有,一直是我一厢情愿。”
听到这里祁然大体有些明白了,杨钦这是吃多了,闲得蛋疼,阿姐虽然不喜欢杨钦,但也算不上讨厌,故而又耐着性子回了句,“你多虑了。”
“你得对,我就多余的那个,我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有数,别人那样也不是没有道理。”
“………”
祁然有些心累,索性难得同他废话直接递了壶酒过去。
“没错,一醉解千愁!”完,杨钦掀开酒壶,仰头一股脑全干了。
两人你来我往,太监宫女陆续上了好几次酒都尽数入了他俩腹中,等李弘炀酒力不胜让众人散场,裴战这才放过杜衡过来寻人,一来便瞧见抱着祁然大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杨钦,顿时吓得不轻,“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醒了醒了,该走了。”
杨钦哭的不行,裴战没法子只能推了推祁然询问道:“你姐夫这是喝了多少啊,本来人就不聪明,可别喝傻了。”
半晌没得到响应,裴战正纳闷呢一抬头就见这人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面色正常,动作流畅,要不是两人一块儿长大,裴战压根看不出来这人醉了。
“淦,”裴战一把把酒壶抢过,盯着面前这人眼睛问:“知道我谁不?”
祁然眼神澄明,只是反应比平时慢一些,盯着裴战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好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李汜。”
话音还没落下裴战一把把他嘴给捂住,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嗓子道:“大爷,你给我闭嘴吧。”
他一个人有些乏力,便把依旧哭的不行的杨钦交托给杜衡,自己拉着祁然出了东宫,在宫门口得知皇后早早散了场,裴瑶也已经回府心中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从内侍手里牵过马,却见他身后那人动作比他还快,翻身上马直直冲了出去。
“大爷的,老子真是欠你的!”
裴战纵马而去,紧跟其后。
两人都是骑马的好手,在暗夜里前行速度快的好似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无边的天际。
宵禁时间已到,城门也已早早的关闭,门口是守城的士兵,听见动静连忙拦路高声喝道:“城门已关,若要出城需等明日才可,回去吧。”
祁然酒意未消,唯恐他惹事,裴战也顾不上其他,远远的就掏出腰牌高喊:“我乃外禁军统领,出城有要事,还需速速开城门。”
站在城楼上的士兵瞧了许久,挥手吩咐,“开城门。”
城门刚开祁然便如流星般冲了出去,速度快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裴战也匆匆跟了上来,将腰牌递给人再三核查后,再出城时之余一片树荫,道路隐匿在黑夜中,半分瞧不见人影。
马鸣声划过长夜,惊扰了林中平静,马蹄踩碎枯叶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白马的前蹄腾空,月光下的倒影映照在地面,又重重落回去。
祁然翻身下马,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湖面上,仿佛镀了一本银白色的光晕,微风从湖面而过,涟漪道道,波光粼粼。
他有些茫然的走着,半晌后停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孤坟的目光有些呆滞,只是慢慢的蹲下了身,抚摸着上面的字迹,那字是他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挚爱李汜之墓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裴战气喘吁吁道,走了上前蹲在祁然边上,对着那被月光笼罩分泛白的墓碑挥了挥手,“王爷,许久不见,也不知道你在下面娶媳妇儿了没,你要是娶了就拖个梦给我一声,省得某人心里放不下,你瞪我干嘛,我又没是谁。”
絮絮叨叨了一通,裴战从怀里掏出两个竹筒,扔了一个过去。
祁然接过扒开塞子一闻,沙哑着嗓子开口,“你哪儿来的酒?”
“刚在宴会上灌的,”裴战喝了一口,用手背擦了擦嘴,“本来算拿回家偷偷喝的,你也知道,瑶儿不让我喝酒。”
他完往李汜坟前倒了一些,又仰头喝了一口问:“你是不是最近心里有事。”
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祁然愣了愣,没回话,只是喝了口酒。
见状,裴战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只要心里一有事喝多了准醉,哪次不是这样,来吧,出来兄弟替你分担些。”
祁然又仰头喝了一口,迟疑片刻:“有一件事,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我要做的那件事,可能是,可能不是,可能是我疯了才会有的念头,我不清楚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这里面还有一个万一,便是这个万一成了我怯弱无能的束缚。”
“你的这是什么和什么啊,”裴战听的一头雾水,“什么真的假的,假的真的,你都没做怎么知道真的假的,你祁子珩什么时候做事这般矫情了,我都有些唾弃你了,我出关带兵时你告诉了我一个理,如今我把这个理又还给你。”
裴战侧头高举着竹筒勾唇笑道:“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管他真的假的,不做爷爷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祁然望着他,举起竹筒相碰,笑意加深,朗声而言:“这杯酒敬你,祝你和公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你他娘的再提这事翻脸了啊,”裴战被气笑了,“王爷你瞧瞧这人这样,你还是赶快在下面找个美艳女鬼成亲,再纳四五个妾岂不美哉。”
“不会的,遇见我后他眼中容不下其他人。”
“我去,不要脸啊,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出声。
月光静怡,清风徐徐,挚爱最左,挚友在右,手握美酒,抬手揽月,面朝天地,心随自我,世间幸事,不过二三,最幸之事,无外乎此。
他又何其有幸,应有尽有。
两人在林间宿了一夜,气候才刚入秋,算不上多冷,清的露水湿了二人的衣衫,祁然动作轻柔的将墓碑擦拭干净才纵马进城,丞相府和定威将军府不在一条街,两分在岔路口分开。
祁然前脚刚踏进门槛,就见祁匡善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眉头皱的死死的,神色匆匆,瞧见他便急忙问:“你昨日去哪儿了?”
“昨夜喝多了些,同裴齐修在一块儿。”
祁匡善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去收拾整理一番,你我需得赶快进宫。”
祁然不解道:“今日不是休沐吗?”
闻言,祁匡善面色一沉,压低嗓子出声:“太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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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这章没有季大人,呜呜呜呜,心痛2020
但是这章杨钦哭成狗了,杨钦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废物,但是身边都是神仙,活着神仙周围,他压力也很大啊,太惨了太惨了。
ps:我要努力码字,要不然我就得改名叫三十了。
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步
司马迁,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