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平行世界的第九天。

    川上柚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的恶化。

    像是一直在走的进度条，之前都是1%、2%这样的加载，突然一下拉了10%，吐血的次数更为频繁，而且即使不吐血的时候，也会有胸闷的感觉。按照医生的法，这似乎是一种罕见的心脏病？

    不论如何，有了这样的前提，重症病房是没有问题了。

    幸好中午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先带太宰去旋转餐厅吃了顶级刺身，否则就要食言了。

    有点遗憾。

    旋转餐厅果然还是要晚上去才更有氛围吧，俯瞰城市夜景，璀璨而辉煌的灯火如银河般流散。

    川上柚望向青白色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

    中原中也和柚杏来到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少年坐在病床，纤细的身躯被包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愈发瘦弱，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双臂都裹着层白色的绷带，或许是生命力的流逝，少年的皮肤呈现出种惊心动魄的苍白，与绷带的对比更是触目惊心，少年神情怅惘地看着窗外的模样，更是令人心酸不已。

    明明前几天看着还很健康的。

    柚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被无视的、带着他们进来的与谢野默默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啊，你们来啦。”

    仿佛才注意到多出的两个人，病弱的少年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转脸对他们笑了笑，“中也、柚杏姐。”

    少年的声音清透而略显飘渺，像是在半空漂浮般落不到地面，苍白的脸庞也蒙上一层虚幻的微光，仿佛此时在这里诉着话语的，在这里和他们相见的，只是物理上的肉体，而少年的灵魂，则处于生与死的狭间。

    “叫什么姐啊！”柚杏想要大声抗议，出口的声音却如奶猫般细弱，“直接叫我柚杏就好。”

    “那么，柚杏。”

    少年温柔地改了口。

    病房陷入寂静。

    似乎谁也不知道该什么。

    仍是一身机车服的中原中也破了这份令人不安的宁静：“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中原中也本来昨晚就想来的，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羊们什么也不愿放他离开——黑手党的威胁如芒在背，令羊们坐立不安。港黑那位老首领可不是一击不中就放弃的人。不如，“羊”的逃窜更加重了他的杀心，更多黑手党行动部队进入了擂钵街，如果不是擂钵街范围太大恨不得进行地毯式搜索……

    好在由于黑手党格外粗暴的手段，和擂钵街的原住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才给羊们争取了再次逃离的时间。

    作为三不管地带，擂钵街的人可并不好惹。

    如果港黑老首领还有理智，可能会权衡利弊，可那就是个疯子，中原中也毫不怀疑，再不做出应对，“羊”会被杀光。

    聚集在一起的未成年少年少女，目标太大了。

    这样下去，“羊”会如何呢。

    中原中也感到了迷茫。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都在川上的计划之中，还是，出现了偏差。

    他迫切地想要和川上见面。

    现在似乎就是那个时候。

    见面之前，中原中也内心仍倾向于川上柚一直在演戏，即使经过了长长的医院走廊，感受到了擦肩而过的医生护士的专业，闻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想法也没有改变，可在见到本人后，却发生了动摇。

    譬如樱花，花期七日，在最美的时候凋落，此时的少年，似乎恰逢花期。

    那正逐步流逝的生命力，中原中也确实地感受到了。

    “我不是和中也过吗。”病床上的少年微笑，“得了绝症的事情。”

    一直不太信·中原中也：“……”

    柚杏发出声响亮的抽泣，“难怪、难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那么……”

    有些事情，经不住回想。

    初次见面的那个黄昏，少年口中的“指引我的天使”“有限的时间”一下子都有了特别的含义，仿佛一个自知死期不远的旅人，在旅途中为了某个风景停歇。

    “我的时间本就不久了。”病房上的少年仍旧背脊挺直，优雅的笑容中却透着虚弱，纤细易折的模样，“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遇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少年顿了顿，声音低低的，柔和而真诚，“柚杏很可爱，中也也是。”

    柚杏的眼眶更红：“我……”

    又被可爱·中原中也抿了抿嘴唇。

    少年依然保持着微笑，至少那双金眸里仍透着笑意，只是抬手捂住嘴角，手中已握上了手帕。

    殷红的血，在洁白的手帕流淌。

    红与白如此鲜明。

    惊心动魄的、凋零之美。

    少年将手帕收好，动作中透着种令人心疼的熟练，少年温和地朝他们笑了笑，好听的声音在病房里流淌，“‘羊’的事情，我听太宰了。不用太担心，失踪的同伴可能只是太害怕躲起来了，或许已经不在擂钵街，但总会见面的。”

    柚杏哽咽了：“你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

    “我已经很幸福。”少年金色的眸子透着安抚的意味，又道，“白濑的事情，我已经原谅了。没有人会被所有人喜爱，可能我就是白濑特别讨厌的那一类吧。”少年善解人意道，“你们是很多年的同伴了，感情一定很深厚，而我只是偶然闯入的陌路人，并不能陪伴多久。”

    “如果白濑回来，和他好好谈一谈吧，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呜呜呜川上怎么可以这么好！

    柚杏哭得好大声。

    粉发女孩拼命点头，内心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感觉没有姓名·中原中也：“……”

    聊了会儿，病床上的少年歉意地表示精神不济需要休息，另外，他有礼物要送给大家。

    *

    中原中也和柚杏被与谢野带到一间静室。

    在这里等待着的，是一个全身上下写着“商业精英”的中年男性，见他们到来，礼貌地点点头，待他们坐定后，才开口将事情娓娓道来。

    男人到来的目的，是将中也柚杏他们确认为川上柚的遗产继承人。

    据他，川上柚的家族有遗传病，父母在他和姐姐很的时候就死了，前几年姐姐也撑不住，现在轮到了他。

    川上柚的现金不多，早亡的父母给姐弟俩办理的是信托基金，为防止后代滥用财富不知进取，信托基金工作人员会在确定川上姐弟正在继续学业后，才将一定的金额到他们卡上，频率一月一次，如今川上柚要把这份基金转给“羊”的成员，也是同样的条件。

    “去上学？”*2

    仿佛是被告知世上还有冬天的夏虫，中原中也和柚杏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是的。”

    男人保持着工作微笑，将一封信递给他们，“这是雇主川上先生留的信。身体原因，他不能长时间话……”

    中原中也已拆开看起来。

    字迹很漂亮。

    但更重要的是内容。

    此时中也和柚杏不得不感激于他们昔日认字的努力，如果这个都看不懂的话，未免太难为情了。

    信上分析了“羊”此时的情况，在黑手党不会善罢甘休、以及老首领必然时日无长这两个前提下，“羊”散隐匿，改日再聚，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而离开擂钵街，进入学校……这样的转折，谁也不会想到吧。

    中也和柚杏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关系到众多羊今后的生活，他们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要回去商量，男人很理解他们的选择，同时也提醒，如果他们不愿意，这笔基金将被收回公司。

    柚杏忍不住问：“有多少钱？”

    男人礼貌微笑：“一亿。”

    柚杏&中也：……你什么？？？

    *

    “噗。”借着监控将两人呆滞的神色收入眼底，太宰治笑得扑倒在病床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川上柚叹了口气，揉了揉太宰治深棕色的脑袋，眼见他一时半会是笑不完了，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同在病房的国木田，“见笑了。”

    国木田：“……”

    国木田推了推差点滑掉的眼镜：“没什么。”

    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七级地震八级海啸九级台风。

    为什么这么轻描淡写啊？！

    那可是一亿啊！即使是日元也很多了好吗？！

    川上柚：不，毫无排面。

    作为港黑准干部，几个月的基本工资就过了这个数，其他任务提成之类还不包括在内。动用一些手段的话，钱就更不是钱了，如川上柚这种人，真的放开来玩，句“我的钱一直都在，只是保管在别人口袋里”完全不夸张。

    等到国木田老师成为正式社员，接触的事情多了，想必也不会对这个数目大惊怪，至于太宰治……更不用。

    这也是一个可以通过各种方法弄到钱的人。

    国木田还要回去做作业，很快便告辞准备返回侦探社，与谢野本算留下，却被劝走。

    “与谢野医生也知道的，我这种病实在没有看护的必要。”川上柚婉拒，“乱步先生应该分析过了吧，我是有自保之力的。”

    的确。

    对乱步十分信服·与谢野晶子点点头，也告辞了。

    *

    “羊”的临时基地。

    柚杏心事重重地走在中也前面，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被羊们围起来的白濑。

    作为「爱与死」生效对象中意志力垫底的存在，白濑是在和川上柚分开24时后才清醒过来的，失去了被操控记忆的银发男孩茫然地望着周围的景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非常辛苦地才根据探到的消息和一些运气找到了同伴们。

    只可惜，羊们对他的态度都不太友好。

    “中也、柚杏，我的是真的！”白濑试图让他们相信，“是川上！我亲眼看见那些走私组织的人都站在川上后面恭恭敬敬的！黑手党来我们一定也是川上的阴谋！”是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知道港黑金库被盗的事情，这种事本也不会被大肆宣扬。

    “你再一遍。”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压抑着汹涌的波涛。

    中原中也没有阻止。

    不论如何，川上的枪炸膛这件事是白濑做的。

    白濑不明所以地重复：“这是川上的阴……？”

    啪。

    极其响亮的巴掌声。

    柚杏的眼眸里盈满了泪水：“你怎么得出口！川上他、他！”他都快被害死了还为你着想！

    *

    月明星稀。

    太宰治了个呵欠：“羊们的剧情还没演完吗。”

    “可能用力过猛了。”川上柚低头反省，“现在想一想，真的有点尴尬。”不该因为坐在病床上无聊追了最近大火的校园剧的。本来只是想模仿一下时下女孩们喜爱的校园王子形象，结果不心把女配的做派也学到了。

    太宰治爬上病床，挨着川上柚一起看剧。

    他们开了窗户。

    夜风习习，一瞬间突然变向，病床上的两人早有预料地抬眼，就见橘发的少年蹲在窗框，一脸欲言又止。

    复盘时间到。

    作者有话要：不但病弱还善良无私与世无争……

    川上柚（面无表情）：别了，这个人设再也不用了。

    。

    敦敦的70亿悬赏哈哈哈哈突然不认得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