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寂静。

    被两双眼睛盯着，中原中也不自在地跳进房间，一边“这个病可以吹风？”，一边麻利地把窗户关上了。

    川上柚：不愧是港黑的良心。

    括弧原世界。

    也不知道这个平行世界的港黑会走向何方。但既然是森先生，肯定没有问题的。

    川上柚这样想着，熟练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帕，吐了一波血。

    刚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中原中也：“……”

    橘发的少年仔细量着病床上黑发的少年。

    和白日见到时相比，皮肤仍旧苍白，但满不在乎的神情让虚弱的感觉变少了，精神似乎要好一些。

    之前只是演戏吧？

    中原中也心中又升起希望，忍不住问：“这个病……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川上柚诚恳道：“没有。”

    难道他特别不像一个绝症病人吗？感觉已经被问过很多遍这个问题了。

    可能只是中也君太善良了吧。

    “那个，失踪的人回来了，白濑也回来了。”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找的还是让大家都不怎么愉快的话题，“白濑他只记得昨天上午的事情，那个走私组织的人恭恭敬敬站在你身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绝对没有质问的意思。”似乎是害怕被误会，橘发的少年补充，“是白濑的错。”

    太宰治抬头：“那中也会怎么处理？”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白濑是个偏执不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这种人做敌人很没意思，做同伴更是无趣。中也给的惩罚无论是轻是重或者恰到好处，他都不会心服，埋怨在心找机会报复的可能性很大，而黑手党那边已经有针对‘羊’的悬赏了，白濑不定会去告密哦？”

    “我……”

    “中也不会算不管吧？”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指着川上柚病号服外露出的绷带，“川上的伤就这样算了？”

    “我不会再保护他。”

    中原中也着这句相当于将白濑赶出“羊”的台词，又想到太宰提到的，对方去告密的可能，感觉有点头晕。中原中也深吸口气，看着川上柚脖颈和手臂处和太宰治简直如出一辙的绷带，“白濑，川上根本就没有用那把枪，也没有受伤。他应该还没有本事在重力下撒谎。这些绷带都是你绑的吧？”

    太宰治眨眨眼：“不好看吗？”

    中原中也：“……”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吗？！橘发的少年深吸口气，觉得和太宰治话真的很容易气死，干脆无视，对川上柚道，“抱歉，我没有想到白濑会那样……你其实没有原谅他吧？”

    “嗯。”

    懒散地靠坐在床头，川上柚暂停了平板上的剧情，把掌机塞给太宰治，微笑着道出寒凉的话语，“如果不是答应中也不让羊伤亡，白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用点心机让其被同伴孤立，被柚杏教训，被赶出组织，已经很好了。

    这才是川上柚。

    剥离白日的假象，中原中也在每个夜晚看到的，不那么优雅温和，却更真实的少年。

    “啊，我知道。”

    橘发的少年点点头，莫名放松了些，“跟我讲讲吧，从昨天上午开始。”发现和柚杏一起来这儿没法得到答案后，中原中也便决定独自前来。而川上柚也很有默契地开着窗子等他。如果这里没有太宰治就更好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简单到只要知道川上柚有精神操控系异能，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

    川上柚四舍五入「爱与死」：“理解成催眠就好。”

    走私组织骤变的态度、白濑失去的记忆、擂钵街的热心群众……在疑问得到解决时，又有更多的疑问产生，中原中也思考着道：“你操控白濑去干了什么，黑手党追得这么紧？”悬赏是重视的表现，但原因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明。

    “你以为那一亿日元怎么来的。”在太宰治游戏的音效中，川上柚轻巧地道，“‘白濑’入侵了黑手党的内部金库。”

    中原中也木然：“……Mafia金库？”

    “不是简单的金库哦。”金眸的少年语声带笑，“内部金库的入侵难度更高，防卫号称和首领办公室等同，可以是那个疯老头的逆鳞，所以他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追杀羊羔的。事实也如我所料。”

    “如果白濑去接触港黑，会第一时间被关到黑手党的地下监牢里迎接拷问吧。他可是被监控拍下的关键人物。”川上柚话锋一转，表情欣慰：“这样一来，大家终于可以放下杂念，好好学习了。”

    中原中也麻木：“……好好学习？”

    意思是待在擂钵街很危险，黑手党绝不会放过这件事，因此没了后路的“羊”就只能按照川上下午的安排，去学校读书领基金？

    不知为何，中原中也莫名感觉让大家都去好好学习，才是川上柚的这么多话里的重点。

    川上柚：来自一个错过开学的高中生的怨念。

    等等。

    中原中也想起下午看到的那封信。

    老首领必然时日无多……但，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将“羊”散等危险过去再重聚……真的还能聚起来吗？

    “中也觉得‘羊’是什么呢？”对这个问题，川上柚如此回答，“比起部下，还是家人更多些，肯定希望他们有更光明的未来吧。”

    中原中也点头。

    “我委托了武装侦探社帮羊们安排合适的学校和寻找愿意领养的家庭，当然，即使被领养，也不影响基金的领取，除非领养家庭拒绝，且这个家庭确实能够负担这部分花费。”川上柚微笑着阐述，“等到老首领不行了，横滨也平静下来，还互相承认是同伴的话，聚集起来是很简单的。”

    只是，那时候或许就不再是未成年武装组织了。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有机会在阳光下生长的花，少有愿意回到灰暗里的。

    但作为同学和朋友聚集，又有哪里不好？

    中原中也有点懵懂地点头。

    真的很好服呢，只的中也君。

    准备了很多话·没有用上·川上柚以为自己会遗憾做了无用功，但看着中原中也这乖乖任由安排的模样，看着湛蓝色眸子闪动着的、信任的光，心脏却仿佛被浸在温水里，暖洋洋的。

    这就是狗狗的魅力吗。

    “可是……”橘发的少年想了想，“这些钱，会被黑手党查出来吧。”

    “我转过几道手，应该不会被查到。”

    “转过几道手？”

    川上柚回忆了一下：“先是让白濑盗了金库，然后把得到的钱和几个走私组织的现金按比例兑换，接着再把一叠存进银行，汇到一些不同的人（擂钵街工具人）的卡上去作为烟雾弹，给基金公司的是换到的走私组织的钱。”基金公司是走侦探社的关系找的。

    “另外这两天花的是走私组织给的牵线辛苦费……”川上柚示意了一下一边的平板和这个重症病房，“对了，前面换钱出面的不是我，兑换比例也是这边吃亏，因为是不好出手的赃款。”那些走私贩子聪明的话，赃款大概都出海了。

    中原中也：“……”

    催眠异能真好用啊。起来，川上你不是侦探社的人吗，为什么洗黑钱这么熟练？还有，都得了绝症还在工作……真的不要紧吗？侦探社是不是太过压榨员工了。

    中原中也，对武装侦探社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观感。

    “我不是侦探社的社员，只是帮乱步先生跑腿而已。”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川上柚纠正，又道，“羊们的学费生活费可以从一亿日元里出，但昨天福泽社长他们能及时赶到，是因为我在侦探社下的委托……这个委托和其他零散委托的酬劳，中也，由你在侦探社兼职来支付。”侦探社应该不想收港黑金库里偷出来的钱。尽管川上柚觉得这属于他的精神损失费。

    “可以吗？”

    中原中也没有异议地点头。

    川上柚微笑：“如果中也学习成绩很好的话，基金公司会另外发奖学金给你，也可以用奖学金支付一部分酬劳。”当然，如果相当聪明，跳级函授之类的都可以申请奖学金。不过那应该和中也君无关。倒是太宰君……

    看了眼身侧沉迷游戏的少年，川上柚觉得让太宰乖乖上学反而是种不公。不管是对太宰自己还是对其他学生。

    太宰君和乱步先生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据川上柚所知，乱步先生14岁被福泽先生捡到后就没有去过学校读书了，课程都是函授的。

    “你……不是想让我加入侦探社吗？”中原中也疑惑地问。这种兼职支付酬劳的法，好像还完钱就两清似的。

    “只是让你多一种选择而已。”川上柚交叠双手，金眸泛着暖光，“中也可以在兼职的时候观察侦探社，如果在了解后不想加入，还完酬劳离开就好，没有人会拦着你的。当然，我个人认为侦探社有让你留下的魅力。”

    如果这样还能让重情义又心软的中也君跑掉，那只能是天意了。

    *

    夜风吹拂而来，置换了病房内略显沉闷的空气。

    中原中也已从窗户离开。

    重力异能真好用啊。

    “不告诉他生病的原因吗？”太宰治放下掌机，“狗狗会伤心的。”

    “解释起来太长了。今天这么晚。”顶着“病弱”debuff·川上柚表示困了，“明天是周末，国木田老师有空，让他帮忙给中也解释吧。”

    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幽深莫测，太宰治默默看了会儿身侧少年苍白的、逐渐失去血色的皮肤，有点茫然。

    这并非真正的死亡。

    也无法得见专属于死亡的风景。

    那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人身边？

    无所谓。

    反正也没有剩下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