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亡之目(八) 昨晚的执妖多半是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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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苓姐?”汪峦微微惊讶了一刹, 倒不是因为如苓的出现--这里到底是她的产业,祁沉笙八成提前过招呼。只是今日的祁如苓与在祁家时,模样却是大不同的, 让他一时间有些认不出。

    “汪先生,”如苓大方的笑笑,步子轻捷地走了过来,她并未着旧式的裙装,而是穿了套帅气的白色西装, 脚上踩着双高筒牛皮靴,长长的头发挽束在脑后,整个人干练清爽极了:“您莫要见怪, 是二哥早上电话要我过来陪您的。”

    这话应证了汪峦的猜想,他想起早祁沉笙出门前,对着他不放心的模样,不禁摇摇头浅笑道:“如苓姐哪里需这样客气, 倒是耽误了你做事情。”

    “不耽误的,”祁如苓微微致意,压低了声音道:“若是这里真的有那种东西, 怕会生出乱子来。”

    汪峦眉目稍敛, 神情也跟着认真了几分, 点点头道:“如此,便事不宜迟, 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汪先生随我来吧。”

    两人商量着,就这样从黑色的铁艺大门,走入了宏播影棚中。

    来之前汪峦按着张茆的描述,总觉得这影棚的规模应当是不, 但真正临至其间时,却又发现并没有那么大。

    他们先来到了看门老大爷最后发现张茆的地方,那里也是典型的西洋建筑,大约两三层的样子,门厅处很宽敞,每隔几步便围立着雕花的大理石柱子。

    汪峦抬起头来,只见西侧露台处的栏杆,如今还未来得及修理,仍是被撞断的样子,想来张茆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汪先生要上去看看吗?”之前祁沉笙在电话中,也大致描述了张茆昨晚的经历,所以如苓对此也有着大略的想法。

    “好,我们上去吧。”汪峦并无异议,他也很想大致还原出张茆当时的形迹,于是就随着祁如苓,绕行到了这栋西洋建筑的内部。

    虽是用来拍摄电影的地方,但汪峦却发现,这里并不只是个空壳。相反,其中无论是房间构造,还是家具摆设,都十分考究。虽然因为要拍摄电影的缘故,临时添加了些架子、机器,但看上去也是乱中有序。

    “这里原是德人建的旧公馆,后来主人家搬进青洋坊里头了,所以就空置了下来。”祁如苓发觉了汪峦的疑惑,便适时地解道:“里面的器物,也大多是原就有的,我也让他们依照样子又添置了些,总算没有太过突兀。”

    他们着,已经穿过了一楼的厅,走上了铺着红色地毯的楼梯,丰山跟在汪峦的身后,本想扶着他,却被汪峦摇头拒绝了。

    来到二楼后,一些明显的痕迹逐渐显露出来。

    房间与房间之间的过道上,留下了许多沾了泥的脚印,汪峦半蹲下身,用手细细地抚摸过,因着是冬天的缘故,这些脚印并没有完全干透,反而还带着些许湿凉。

    想来张茆昨晚,确实在落水后来到过这里。他们依照脚印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没多久就来到了西侧断了围栏的露台。

    站在那里向下望去,直冲着的就是张茆摔落的地方。而因着角度特殊,若是站在这里向公馆外看去,还能看到装有路灯的蜿蜒路,一直通向处复古的传统院落前。

    “那边,也是影棚的范围吗?”汪峦指了指那院落,转头问向身后的如苓。

    “是的,”如苓也走到露台断了的栏杆边,望着远处解起来:“那边原来是徐家的老院子,也是今年才买下的地方。”

    “那里可有水池?”刚刚在楼下时,汪峦并没有发现张茆所的水塘,于是就猜测,应当是在更远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当初买那块地方,就是因为徐家园子修得好,里头的假山池沼景漂亮……”

    汪峦听着祁如苓的介绍,心中思量起来,影棚里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昨晚张茆的遭遇,除了那对如金鱼般的眼珠外,都是真实存在的,而并不仅仅是幻象那样简单。

    每个执妖的能力多有不同,那么他遇到的那个执妖,既然不是靠幻象,那又是靠什么将张茆困在其中的呢?

    “那边现在可方便过去?”汪峦这样想着,决定继续探寻下去,总归将昨晚张茆走过的地方全走下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汪先生随我过去就是了。”祁如苓依旧是浅笑的模样,但却带着隐隐的焦虑。在她看来,如果这影棚出真的出现了连她都无法发现的执妖,那必定会是个极大的祸患,必须尽早除去。

    她虽然不知道,祁沉笙为什么会让并不是星监的汪峦前来,但出于对二哥的信任,她也绝不会轻怠汪峦。

    一行人就这样,沿着张茆口中的,碰到路灯的那条路,蜿蜒前行着向旧徐家院子走去。

    汪峦注意到,路边除了每隔不远便有路灯外,还有不少年份久远的大树。虽然已经是冬日,但树枝却并未修剪太多,仍是交错延伸的模样。

    “这里的路灯,晚上会全都开吗?”汪峦忖度着,如果昨晚张茆看到的不是幻象,那么所有的灯都灭掉了,应当会很明显才是。

    可他没想到,如苓却是这样回答的:“不,其实如果没有人来拍夜戏的话,这里的灯晚上是根本不会开的。”

    汪峦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如苓的意思,也就是张茆遇到一片黑是正常的,那盏唯一亮起的灯反而才是异象。

    他抬头看向那并不太高的灯杆,还有周遭几乎可能称得上是“茂盛”的树枝,口中喃喃道:“那若是有人想要开这灯,可有方便的办法?”

    “有的,”如苓点点头,示意汪峦看向路外,树林后的一间屋:“所有的灯都是在那边控制的,为了方便租用影棚的人拍戏,都会把钥匙给他们……对了,守门的人也有钥匙,方便巡夜。”

    这样来--能够开路灯的人,其实非常多。而且这灯的位置被公馆楼与树枝挡住,当时看门人的也极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灯开了。

    汪峦越发确定,昨晚的执妖多半是根本不会制造幻象,而是实实地就在影棚里困住了张茆。

    与此同时,能做到这一切的人,范围也缩了。这个人一定是能拿到剧组的钥匙,或者干脆就是影棚的守门人。

    三人一边走,一边着,终于来到了徐家的旧院子前。

    因着拍摄可能需要,老式的大门并没有被拆掉,反而又刷了朱色的新漆,被白雪映衬着,是有几分意趣的模样。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兴趣走正门,只是从旁侧的墙边绕了进去,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瞧见个穿着土色儿坎肩的男人,行色匆匆地向他们走来,见了祁如苓后脚下的步子更急几分,口中唤着:“大姐。”

    便凑到她的耳边,神色不定地了些什么,汪峦也只是听到“三老爷”“演员”之类的字眼。

    而祁如苓那边,她的脸色当即便不好了,等到男人完后,有些尴尬地看向汪峦:“汪先生……家父突然有些事情,需我过去一趟……”

    “不若你先随我回公馆那边歇息,等到二哥来了,再继续探查下去。”

    汪峦听后,心中猜着多半是祁家那位三老爷,又惹出了什么事端,便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体谅地笑了笑,婉言道:“如苓姐先去忙就是了,至于我--反正有丰山陪着,便随意去转转也好。”

    祁如苓虽是受了祁沉笙的嘱托,但到底还是尊重汪峦的意思,又与他歉意地了几句后,便在男人的催促下,匆匆离开了。

    遇着这么点子事,倒没怎么影响到汪峦探究的心情。等到祁如苓走远后,他便与丰山一起,重新进入了徐家的旧院子。

    当初在德人公馆时,还没见着多少,眼下来到这院子里后,越往里去便越瞧见许多临时搭建出来的景观。它们大多依托于院中的原势,单单看时也十分美观,但多处错落堆砌起来,难免让人觉得凌乱拥挤。

    许多穿着棉衣大袄的人穿梭在其间,或是搬运东西,或是调试机器,汪峦想起之前祁如苓的,如今这里起码有三四伙不同的人。

    看着眼前那人头攒动的景象,汪峦不禁皱起了眉头,先前想到了那一点关窍,如今看来是用处不大了,这么多人里头,能接触到钥匙的又岂止一二?

    他这样想着,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若即若离地,带着丰山在人群中走动,想要尝试能否感应到些许执妖的气息。

    “夫人,这里这么多人实在是乱,要不咱们还是按大姐的,先去等二少爷吧。”汪峦许久不曾出门,此刻在外转悠的新奇劲儿还没过,可丰山就不一样了,他守在汪峦身边,生怕人多一不留神就出了岔子。

    “放心,这里这么多人,反而不容易出事,”汪峦笑着摇摇头,裹了裹身上了貂绒裘衣,口中随意安抚道:“我们去等他也是闲着,倒不如在外面走走。”

    丰山再怎么不放心,也实在拗不过汪峦,转过两道枯花藤墙后,竟真的来到了一方水塘边。

    汪峦顿时谨慎起来,继续找寻起张茆昨晚的痕迹,一夜过去了,水塘中已经重新结了冰,但好在上面的积雪仍能看出是否有人踩碎冰层挣扎过。

    就当汪峦几乎要确定,张茆落水的位置时,突然听到身后的枯藤墙另外一侧,传出了十分慌乱的声音。

    “快抓住它!”

    “别让它咬到人!”

    汪峦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霎时只见着一只白色的卷毛狗,疯了似的冲了出来,流着涎液的口中不断发出狂吠。

    丰山赶紧护着汪峦离开,但那狗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不顾身后人的追赶,猛地疾跑而来。

    “夫人快跑!”丰山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吓没了,闭上眼只等着那狗咬到他的身上,却不想刹那间却听见一声苍鹰的长啸--

    如钩的利爪穿透了覆着白毛的脊背,巨大的羽翼扇动起飓风,转眼便抓着仍在挣扎的疯狗,向天际飞去,只留下道暗色的鹰影。

    汪峦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看着呼啸而去的苍鹰,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才是祁沉笙今天肯放他自己前来的真正原因,自从通过金丝雀与祁沉笙生出了更为微妙的联系后,汪峦同样能够感知到祁沉笙的执妖。

    苍鹰今早就一直被祁沉笙留在了他的身边,以防意外发生,也成了他在外可靠的依仗。

    不过丰山就不知道这些了,他只觉自己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想起那疯狗的样子就心有余悸,两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还好汪峦及时发现,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歪头扎进水塘里。

    “丰山,可是吓着了?”汪峦看着丰山的脸色不好,不由地低头询问着:“我扶你去前边亭子里缓缓神。”

    “不,不用!”丰山哪里肯让汪峦扶他,只听着汪峦这么,他便又生出了股子劲儿,硬把害怕吞了回去,用力摇晃脑袋:“夫人,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汪峦哪里肯信这个,瞧着丰山那样子就难放心,不容抗拒地又扶住了他,皱眉道:“你逞什么强……且只听我的话,跟我去那边歇会。”

    “我……”丰山这边还想再什么,一转头却看见个身穿黑色外衣,戴着玳瑁眼镜的中年男人,满脸焦急地走了过来。

    他见着汪峦主仆二人,忙不迭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听他们刚刚我们拍戏的狗,差点咬到二位,实在是对不起。”

    丰山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若是搁在平时,他早就忍不住痛斥几句了。可人家这般诚恳的道歉,反而让他什么都不好了。

    汪峦不动声色地量着这中年男人,就在刚刚的瞬间,他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应到了一丝执妖的气息。

    虽然极为寡淡,但确实是存在的。他暗暗示意丰山不要作声,自己试探着答道:“这位先生不必如此,好在我们也没有被咬到,不过拍戏时用着那些活物,也该当心才是。”

    “是是是,我记下了。”那男人听后,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还是一再道歉:“这都是我们的疏忽,让两位受到了惊吓,若是可以……我也愿意出些赔偿的。”

    “赔偿就不必了,”汪峦微微垂眸,看到了男人手中握着的,似乎是剧本的纸张,又端详起他的气质,心中便确定了几分:“先生那是拍戏的狗,那您是--”

    “我是这边拍电影的导演。”中年男人听到汪峦发问,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回答道:“鄙姓刘,这是我的名片。”

    这刘导演先前只害怕疯狗伤了人,如今见着人没事,也没有跟他胡搅蛮缠的意思心里也稍稍安定下来。

    往汪峦手里送名片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可便是这么一眼,就让他彻底愣住了。

    当导演的七八年里,他自认是见惯了俊男美女,可眼前人的气质样貌却还是让他惊为天人。

    白衣乌发,衬着雪后初晴阳光,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电影中的角色。

    汪峦却不知他的心路,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双手接过了男人的名片,只见上面印着“刘涣登”三个黑字,略处还有几行作品名,确是前段时间电影院里上映过的。

    “刘导演--”

    “这位先生!”

    汪峦刚想再试探着问什么,却被这位刘导演激动得断了,他稍一颦眉,紧接着就听对方道:“这位先生,请问您也是来影棚拍电影的演员吗?”

    汪峦本想否认,可瞧着刘导演那副模样,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执妖气息,口中的话便转了弯。

    “是,我是来这边试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