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从祁栎怀里退出， 攀附在对方肩臂之上的十指缓缓滑落。

    看着他的动作，祁栎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意抬手朝着山洞外挥出一道光， 看着他嗤笑一声，“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心思？”

    这话若真让祁栎出来，多少有些羞耻，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仅存的一点温情被尽数驱散， 江意绕到他身后，两指抵在祁栎后颈缓缓用力。

    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祁栎后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像是要生生将他的魂魄剥离出体，可是他却动都动不了。

    “江意，你何必如此。

    若是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直便可， 无论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

    祁栎眼神中含着苍凉，兴许是麻木了，身体的疼痛已经无法感知。可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刻， 他还是想回头看一眼江意。

    耳边又温热的气息和熟悉的想起， 他听见身后的人：“若是我要你的命呢？”

    “有何不可？”

    一阵风吹来， 萦绕身边的香气被带走，祁栎抖着唇深吸一口气， 想要追寻那仅存的、能够留在身上的气息。

    “我就，这老虎痴情的很。”空气中传来一道声音，江意眼角一条，加快手中的动作。

    彻骨的疼痛已经让祁栎不出话了，在倒下的前一刻， 他看见了那个跟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男人。

    江意手中漂浮着一根通体闪烁红光的骨节，那骨节之上神力浓厚。仔细看去，才能看见江意呈着骨节的那只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衔莲上前，目光贪婪地看着那根骨节，伸手要去拿，却被江意避开。

    他脸色一沉，觑眼看过去。

    “他的神力太霸道，你若是这么拿着，会受伤。”江意向他解释道。

    衔莲接受了他的法，屈指在他鼻尖一刮，“阿意真贴心。”

    这个动作引起江意内心强烈的不适，他只能按耐着退开的脚步。此时，原本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人，却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

    “嗯？老虎还醒着呢？真是顽强。”衔莲走上前，一脚踢在祁栎的腹上。

    江意看不过去，出声阻拦，却叫衔莲一把拽过去。

    “再给他看最后一眼吧，毕竟也是他辛苦修炼的成果。”衔莲抓着江意的胳膊，把神骨送到祁栎面前。

    可是祁栎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神骨上，他双目猩红，执拗地盯着江意的脸。

    衔莲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蝼蚁，“我早就过，我是阿意最在乎的人。”

    “江......意......”祁栎根本不在意他，他想听江意的法。

    一身白衣的男人躲在后面，不愿与他对视。

    祁栎哑声喊着已经刻骨附心的名字，如困兽濒死前的嘶吼。

    “他看起来很想跟你话，那你便去吧。”衔莲退开，露出身后的人。

    江意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祁栎现在这副样子，虽然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既然你也要死了，那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你吧。”他踌躇着走上前，在祁栎面前的蹲下，开始将他和衔莲的事情桩桩件件讲给祁栎听。

    直到祁栎双目越发空洞，面色冷如死灰。

    衔莲在后面看的开心，一度笑出声。

    “行了，差不多了。阿意快来，我要等不及了。”

    祁栎眼前一片血红，周边景象都变得模糊，只能看见将他心脏碾压撕扯的那个人，走向别人。

    方才还环在他颈间的双臂，此时搭在别人的肩上，紧密无间。

    一股力量从指尖涌起，流窜全身，将他血液燃的沸腾。

    “你准备吧，我给你护法。”江意注意了一下祁栎那边的动静，见他没了反应隐隐有些担心。

    不会是被气死了吧？他刚才施的术法不至于这样啊？

    衔莲柔声应好，在暗处坐下，江意与他面对面坐下。

    “阿意，把神骨交于我。”衔莲将身体中残存的神力凝在掌心，朝江意伸出手。

    江意缓缓将神骨托出去。

    神骨漂浮在衔莲胸口出，他并没有急着吸收。

    “我先把你体内的精魄取出。”衔莲对江意道。

    江意点点头，时刻注意着祁栎的状态。衔莲的手已经伸向他的额间，指尖轻点，江意的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

    “等、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呃......我好难受。”按照衔莲的法，他那道精魄只是寄养在江意体内，取出的时候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江意此时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一般，仿佛有人将一根铁钎戳进他的脑袋里，来回搅动。

    “没错的，很快就好了，阿意乖。”衔莲笑容越发残忍，从指尖涌来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感觉好极了，

    江意艰难的抬手要将衔莲推开，此时他的七窍已经开始缓缓流下鲜血。

    到这个时候再笨也明白了，衔莲在骗他。

    衔莲眼看着就要将那一道精魄吸收完毕，一阵强悍的攻击突然从侧边袭来。

    他躲闪不及，只能拽过江意试图抵挡。

    可那道攻击在碰到江意的刹那，便瞬间蒸发，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此时精魄已经吸收完毕，江意彻底昏死过去。

    衔莲将已经瘫软的人甩在一边，抬头看过去，发现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此刻竟直挺挺站立着。

    这是他看上去......很不对劲。

    面前的人周身围绕着死气，感觉不到一点神力的存在。相反，源源不断逼过来与神力相抗衡的气息，让衔莲感觉到压迫。

    衔莲看见他手上暗色的光，一挑眉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你这是——”

    话音未落，那人又抬手过来一道攻击。

    衔莲护着神骨堪堪避开。

    “原来没了神骨的神，还能入魔吗？有趣。”他一只手抓着神骨，表面上十分轻松地还在出言挑衅，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慌张。

    趁着这个机会，他得赶紧吸收神骨。

    祁栎看着那人，缓缓走近，神色冰冷，眼中如常年不化的冰窟，不带半点情感。

    热流从手心涌进衔莲的体内，感受着力量回归身体，他的笑容开始有些放肆。

    可突然在某一瞬间，热流停住了。

    衔莲面上划过一丝慌张，摊开掌心去看，发现那哪是什么神骨啊，躺在他掌心的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吗？！

    他被江意耍了！

    “该死！”他咬牙暗骂一声，看见角落里瘫在地上的人，抬手便想将他了结。

    比他更快行动的，是祁栎。

    在衔莲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祁栎的手已经卡在他的脖子上了。

    “你想杀我？你就没有想过，若是现在把我杀了，阿意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吗？”衔莲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祁栎两只冷淡的眼瞳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话一样。

    趁着这一点时间，衔莲抬手作势要攻过去，趁着祁栎下意识抬手抵挡的时候，他迅速朝着山外逃走。

    祁栎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

    江意的身体正在微弱发着光，裸露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

    他眼中有片刻的动摇，但是下一瞬，还是朝着山洞外追了上去。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明暗两道光激荡相撞，震撼天地。

    衔莲眼看着落了下风，已经无力抵挡之时，天空突然大亮，云散雾开伴随着一道声音。

    “祁栎，住手。”

    是天帝的声音。

    衔莲见有了依靠，往天上靠去，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容，“区区堕魔还想弑神？”

    转头，他又对着天帝卑躬屈膝，“天帝，衔莲回来了。”

    两人皆未见到天帝的身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在衔莲志得意满时，一道金光从天上落下，缠绕在他的身上。

    衔莲终于感觉到了惊恐，他慌张呼喊着，最终只能在金光中化回原型，被天帝带走。

    祁栎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蓦地，他像是想起什么，朝先前的山洞猛地冲去。但比他更快的，是来自天帝的神力。

    等他追到山洞，之前躺在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一朵茎瓣稚嫩的黄色花正朝着天上飞去。

    祁栎紧跟着追过去，死死盯着那朵花，沉声道：“还给我。”

    “你已入魔，将他带走也无济于事。”天帝的声音传来，祁栎没有停下。

    “与你无关，将他放下。”祁栎伸手去抓，却始终差那么一点。

    天帝又道：“他的修为已经被成浣全数抽走，维持人形都困难，被你带走，他的下场只有死。”

    成浣是衔莲的本名。

    紧着着，天帝又补充道：“他就算是死你也无所谓吗？”

    “我，巴不得他死。”祁栎咬牙道，动作却是慢了不少。

    那人愚弄他，利用他，虽然最后也被骗落得如此下场，可祁栎却一点都不痛快。

    “若是他死在你手里，那你便是弑神了，祁栎你要想清楚。

    我今天可以放你一马，但是如果你执意要带走江意，我必须将你消灭。”天帝又道。

    这次，祁栎总算是停下脚步。他看着那朵黄色的花逐渐消失在实现中，眸光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