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大乱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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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谅没有想到,他英雄一世,会栽在魏迟这条阴沟里。当?千钧巨钟砸下来时,他的双脚已被车上的机扩牢牢缚住,无法挣脱。若不是阿生急中生智,把旁边老百姓的锄头伸到了钟下,他无疑会被那口大钟斩断腿骨。

    “大王,你没事吧?”阿生摸着那口冰凉的大钟,不敢触动仰躺在底下的秦谅。辕门是从底部忽然倾倒,带着大钟往一侧猛撞,先是把推钟杵的秦谅撞倒,顷刻间扣下来,把整根车轴都震断了。钟车瞬间倒塌,方才还围着巨钟摇旗呐喊的百姓,顿时惊慌四散,生怕被巨钟砸到。

    秦谅躺在报废的木头堆里,万幸锄头撑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凭他的直觉,左腿腿骨已折,右腿卡在下面出不来。

    “拖我?出来。”阿生忙叫了几个弟兄,众人一起把大钟掀起来,阿生瞅准机会将秦谅从底下拖出,发?现他的左腿以下软塌塌的,被钟压迫的地方都是血,“大王,你的腿!”

    “我?没事,扶我一把!”秦谅额头上都是冷汗,极力地咬牙忍着,在这样的场面下,他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阿生扶他的手全程在抖,很难相信,他是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强忍剧痛爬上了马背,当?着众灾民的面,谈笑自若,尽展英雄气概。他心中委实只剩佩服。

    只是这皇皇巨钟的倒下,让人无端觉得出师不祥。百姓已不如方才那样群情激奋,反而涌起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秦谅一气之下纵马离开了现场,将招兵买马的事儿安排给楚江王、卞城王。自己回到茅舍,让近人匆匆包扎了一下,不顾劝阻再次骑上马背,咬牙切齿道:“去腾云县城!”

    他现在只想活剐了魏迟。

    两千余匪徒,与城内预先埋好的细作里应外合,不到天亮就拿下了腾云县城。秦谅往县衙飞奔时,突然看到城北一片火光冲天。

    细作匆匆赶来禀报:“大王,魏县令刚刚下令烧着了北粮仓!”

    秦谅恨得磨牙,“那他人呢?”

    “他……他也一同自焚了。”

    “什么?”

    “罪臣魏迟,厚颜向兰都台自述罪状。臣自知无颜面君,请兰都台代呈天听。清和二十八年,罪臣担任腾云县令期间,因不忿县尉诸俊茂作为,私下勾连熊腰岭匪首秦某,诱其至瑞江南岸,被贼船所掳惨遭枭首。今匪首以此要挟臣共举逆事,臣自知过恶甚大,非死不足以抵罪。然罪臣不得已暂应贼事,非为苟全性命,乃岳陵、卢陵民变在即,罪臣深知兹事体大,愿为陛下做烽火前卒,拖延时日,以待天兵。”

    “贼拟于七月二十日,在岳陵县举逆事,刻石曰:‘青天死,阎|罗生。玉钟响,天下应’,投于瑞江内河浅滩,以备渔人捞,蛊惑民心。届时贼将当?众斩杀先前所掳杜郎中、李员外郎,而后往南攻取刑阳,往西联络程公姜部。罪臣借修建城防之由,已囤数吨高阳山木于粮仓,天兵若不至,罪臣决心烧毁城中所有屯粮,决不予贼。贼缺兵少粮,内乱自生,久之必溃。罪臣怯为朝廷谋,当?坚守刑阳,切断西行栈道,锁贼于高阳山野中……”

    “秦广大王,方才我?们搜索县衙,找到一封信!还有一包草药。”

    “信拿来!”

    秦谅接过信封,是魏迟留给他的,拆阅完毕,愤怒撕碎丢在地上。

    阿生:“他了什么?”

    秦谅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拽过包裹,当?空抛起,抽出剑来,将药草削得粉碎。阿生急下马道:“大王,这是接骨的药,我?曾在军中见过千夫长用过,敷上一个月骨头就能痊愈。”

    秦谅袖剑回鞘,咬牙道:“用不着他施舍。传令楚江王、卞城王,两日后率部随我奇袭江阳!”

    “咱们不是计划先去攻刑阳吗?何况,大王腿上有伤……并不适合渡江!”

    “你懂什么!明晚之前,把咱们的船全都调来。违令者杀!”

    另有属下进言,“大王,要不要先把魏迟的老婆孩子拉出来杀了!”

    “急什么?等我?攻下江阳,再一并算总账!”

    秦谅知道,魏迟设计得如此周详,先攻刑阳的计划多半已经泄露。敌人必然会采取策略,在南岸封锁他们。这个计划是不能成了。现在只有集中兵力往北岸突破,如果能出其不意拿下江阳这个粮仓,这一波就稳了。

    江阳城。谬府大宅。

    谬府长子谬元峒刚从郡守府回来,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就嚷嚷着往后院跑,“全乱了,全乱了,夫人,赶快收拾家当?,咱们往京城大舅哥家逃难去!”

    江逸台两手捧着肚子?,淡定地从妆台前回过头,“怎么了?有事儿事儿,别张牙舞爪的!”

    谬元峒气喘道:“南岸现在已经全乱套了,土匪着阎|罗王的名义,到处招兵买马。不定哪日就会到江阳来。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京城暂避吧!”

    “亏你还是个郡丞,哪有贼兵来,撇下百姓自己先跑路的道理?”

    谬元峒坐她旁边,“你是不知道,那伙匪徒有多凶悍,他们举事时已经把一个姓李的工部员外郎当众给咔嚓了!那可是朝廷五品官!我?……我才六品。”江逸台瞧他那贪生怕死没出息的样子,满脸嫌弃,“所以你就想跑?”

    “不是我想跑,是不得不跑。郡府刚刚得到消息,贼众已经聚集了两万人,短短两天就是两万人,这是什么概念?”谬元峒满脸惊怖,“等到江阳来时,估计得有几十万!咱们郡这点兵马怎么可能挡得住?”

    江逸台狐疑,“怎么可能这么快?一下子?扩张这么多人,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去哪里搞粮食?”

    “嘿!南岸上阳郡本来就是十几万灾民,一煽动就都反了。附近的那些县城纷纷归降,听有个县令宁死不降,结果落了个引火自焚的下场。”

    江逸台也有点慌了神,意识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到来。

    “老太爷怎么?”

    “爹那边我?还没来得及过去,你先收拾着东西,我?这就派人去临县通知二弟、三弟他们,全家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唉,幸好隔着一条江,还有时间准备。”

    “欸,你先别急啊。”

    话音刚落,前头管家匆匆跑来,“老爷夫人,大舅爷来信了。”

    江逸台一听江逸亭此时来信,猜到必然和此事有关,忙催谬元峒拆阅,“看?我?哥什么了?”谬元峒:“不定是派人来接咱们的。大舅哥正蒙盛宠,肯定消息灵通。”

    拆阅之后,谬元峒顿时又没了主意,“大舅哥让咱们哪里都不要去,就老老实实呆在江阳。这……这成吗?”

    江逸台冷静道:“看?信是哪天寄来的?”

    谬元峒忙往下看?,“是七天前。那时还什么都没发?生呢,他并不了解咱这儿的情况!”谬元峒还是倾向于走。

    “可是我哥不会无缘无故寄信让咱们留在江阳。他既然写了,就证明已经知晓江阳这边会生乱。让咱们留在江阳,肯定因为江阳最安全。”

    “那你怎么?”

    “听我哥的。有我?母亲在,我?哥一定不会坑我?。”

    “但有你嫂子?在,你哥就未必靠得住了!”

    “什么呢谬元峒,有你这样离间的吗?我?嫂子?即便讨厌我?,也不会拿我的性命开玩笑,这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我?猜他们一定是提前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但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城江府。

    江逸亭还是忍不住动笔写信,船飞雁翻了个白眼,把他的砚台搬到一边,不让他再写:“你听我的,别再写信骚扰妹夫一家了,平白引起妹妹恐慌。有陛下在,玉瑞不会出大乱子的。”

    “可娘现在已经连着两日茶饭不思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你这封信若是写出去,就是给陛下添乱。”

    江逸亭瞧她那笃定的神情,将信将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对了,最近你不是时常进宫吗?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陛下病了好些日子了,我?哪里能见到?但你想想,你现在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若是现在你把妹妹一家接到京城来,其他人会怎么看??不是指定江阳那带会出大乱子吗?事后陛下会怎么想?”

    江逸亭知道她的是对的,有点进退维谷。

    船飞雁按按他的肩,“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陛下既然派了文嵩侯前去赈灾,这变故就一定生不起来。这几日我会多往宫中走动,探些消息。就算你不信我,你也该相信文嵩侯吧?文嵩侯是岑骘的生前至交,而且也在上阳郡做过郡守,对那两个县知根知底,有他在,就肯定掀不起大浪来。”

    “倒是你,得多留心着工部这边。陛下让你兼着工部侍郎,那是做着尚书的差事,责任是重中之重。要知道,瑞江汛期还没过呢,万一浊河再闹个灾什么的,那才真是大祸临头了!”江逸亭惊出一身冷汗,“夫人提醒的是。玉瑞确实经不起大乱了。”

    他皱着眉头,目光转而严肃,“起来,最近步军衙门那边突然多了许多人员调动,康德公主本来要启程去西北的,又不去了,直接被接进了宫里。有人,陛下这次病得不轻,可能要再立一个皇太女。”

    “胡八道!这是谁在造谣?安的什么心?你也信!”

    “我?当?然不信。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想的是,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江逸亭见她脸色很难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陛下真的病得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