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98只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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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酒卿的话让沐君侯哑然无语,却又觉得果不其然, 合情合理。

    能让鹤酒卿这样活过上百年的半仙倾心的, 又岂是寻常之人想到当初正是鹤酒卿将顾相知从落花谷救出来, 之后到奇林山庄,也是他一路守护, 不离左右。

    早在当时,他本就该看出来了。鹤酒卿这样惯于神隐,毫无烟火气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隐藏身份参与奇林山庄的屠魔大会只可惜, 鹤酒卿的言行举止都太过君子了, 没有半点逾越暧昧的迹象表露,是以, 他才完全没有往哪里想过。

    是了,若是顾相知那样清丽绝伦,清冷无尘的世外仙姝,便是再满心罪恶之人, 在她面前,也不忍有丝毫唐突亵渎的。

    沐君侯想到顾相知眸中无心无欲的空灵, 想到她和顾莫问之间那丝隐隐的执著羁绊,那兄妹两人的眼里, 似乎都没有过这世间的任何人。

    “怨不得连先生也束手无策, 既是那天上之人, 沐某除了祝先生早日达成所愿,也是束手无策了。不过, 这仙山虽然难攀,若有能登凌绝顶者,非先生莫属。”

    他们都是方士,又都是纯善清正之人,又都是远胜仙人的姿貌,自然再般配不过了。

    鹤酒卿没有笑,似是微微出神,江风抚过一身的清冷从容,越发得仙气缥缈孤高冷寂,仿佛月神所化。

    沐君侯轻摇折扇,笑容闲雅“试想,百年之后,我们这些人尘归尘土归土,恐怕也唯有你二人并肩独立这人世了。既是如此,先生的确不用急于一时。那样的人必是要温柔珍视以待的,谁又忍心碰染丝毫”

    夜色渐深,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归家去了,酒家也陆续准备烊。

    鹤酒卿回神,轻轻颌首“君侯旷远豁达,百年却太久了,只要是人,就终有一老一死,或早或晚罢了。在下不求长生,但求无悔。”

    那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酒壶,终于倒完最后一滴佳酿。

    鹤酒卿举盏轻抬“请。”

    酒已尽,夜已浓,人自然也该散了。

    沐君侯与鹤酒卿走出酒肆“不知先生在何处将歇这澜江的客栈,住满了江湖人和来往商贾。先生若是不嫌,可以搬来在下暂住的官邸。别的不谈,清静倒是有的。”

    这官邸自然不是他的私人官邸,纵使沐君侯贵为一品的承袭君侯,到底这澜江也不是他的封地。

    不过有这样的身份,便是没有这天下第一人的美名,自然有的是人抢着去殷勤招待。

    然而,鹤酒卿却摇头,微笑从容道“这就不必了,在下一向很少亏待自己。”

    沐君侯微微惊讶“不会连这里都有先生的仙居吧。”

    清冽淡泊的声音,不疾不徐“既有白帝龙宫,何必舍近求远明夜中秋之宴,君侯若是看到一个叫贺九的白帝城之人,有些面熟,不必惊讶,便是在下了。介时,烦请君侯且当贺九只是贺九吧。”

    直到那人乘鹤而去,沐君侯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无话可。

    都隐匿形貌,深入那暴君魔尊的白帝城了,也不怕被人家的哥哥认出来,生撕了他。这般得天独厚,近水楼台之势了,还什么不敢唐突造次

    不过有一点,让沐君侯稍稍放了些心。

    他的一个幼年玩伴,闯了祸动了不该动的人,还被人摆了一道,人没劫到,名倒是背上了。不久前找到他面前,让他去对白帝城主和。

    想到闽王眨着眼“孤王只是听琴医仙姿佚貌,远胜仙人,这才一时心血来潮,想请佳人一见。谁知手底下的人那么蠢会错了意,反叫仙姝被另一伙歹人给劫走了,孤王也很心急气愤。听那白帝城主乃是一音杀三千的极道魔尊,孤王很害怕啊。你要是不去帮我解释,我就只好去洛阳找王兄哭诉了。”

    那股不负责任的无辜妄为,简直就像皇宫珍兽苑养的,那只幼年白毛狮长大了。自私得坦坦荡荡,自闯了天大的祸也毫无后怕的样子。无法无天到同龄人见了他眼睛盯着自己看超过三秒,就要吓哭跑掉。

    就算没有淼千水提前告诉他,朝廷有人对琴医有兴趣,沐君侯见了他这幅做派也不信他有多无辜。以他的心性凉薄,随心所欲,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但事情也的确棘手,处理不好便是江湖和朝廷的大风波。

    无他,闽王乃是洛阳那位官家的亲弟弟,官家温厚宽宥,纵容得闽王越发的无法无天,连富庶的江南封地给也就给了他。还怕他被江湖之人觑,把神机门暗地指派给他。

    闽王他要去对官家哭诉,这还得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谁知道到时候会些什么。

    本来沐君侯想到,要面对丢了妹妹的顾莫问,即便是心思旷达如他也要失眠了,这才来江岸喝酒散散心。哪知道竟然遇见鹤酒卿。

    如今,既然鹤酒卿为了顾相知隐匿潜伏在白帝城,顾相知必然是已经回到白帝城。那顾莫问的怒火便好平息多了。

    也是,以顾莫问对顾相知的在意,没有亲自上门去找闽王弹奏一曲,本就是很不正常的事。除非那时候他忙着去找人,找到了人后无暇在意身外之事。

    放下一桩心事的沐君侯,踏着月色心情舒畅的回去了。

    第二日,从清一早,江面上便到处去乘船去往白帝城的人。

    有江湖人,也不乏一些穿着鲜艳的普通人。

    “这白帝城也太大了吧,不是以前只是个水寨吗这是真的城啊,我的天。”

    “我没看错吧,这江水怎么平白从那屋顶白龙的嘴里出来了”

    “你看是三盟的人,他们都敢来,我想我这命,那白帝城主应当是看不上的吧。”

    “嘻嘻嘻,今天是水龙生日,我们城主特意嘱咐不得杀生,谁要你们的命啦”

    “啊,怎么你是白帝城的人白帝城的人不是很凶吗”

    “你才凶呢,白帝城的仙子哥哥们多好看啊。我虽然不是白帝城的人,可我们受城主庇护啊。”

    水龙本龙,因为顾矜霄给它过生日,从前一晚就兴奋地不行,满枉死城乱飞乱滚,差点把隐隐开始有规律的阴阳之气给搅得晕头转向。

    啊啊啊,顾矜霄你真好,好喜欢你啊。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现在,神龙就端坐在衔月宫那玉龙上,美滋滋地看着那些人带着礼物来见它。

    神龙眼里的礼物自然不是那些人手中的东西,而是他们汇聚而来的阴阳之气和灵气。

    白帝城的建筑那些水匪当然建不出,这是顾矜霄设计出来的,缔连枉死城的阴阳建筑。

    以澜江水流为媒介,玉龙明珠为镜面。

    只要人气汇聚于江面,就可以引动枉死城内的阴气互生。简直坐在这里看风景,就有源源不断的功德滋长,枉死城就能自动修复。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开心的

    端月紫阳,乃是十二殿至尊至高殿。

    涂月殿,乃是十二殿最下一层,只要船靠岸白帝城,第一个接触的便是涂月殿的人。

    此刻,鹤酒卿化名的贺九,就在涂月殿通往上一层的大道上,领人核查请帖和来人。

    而顾矜霄就在端月紫阳,听着茯神为他讲述,那些重要来客的身份。

    “城主其余人可以不必在乎,三盟三最却不可不知。掌管海内漕运买卖的,是叫蓬莱府龙家,最有钱。我们白帝城拿下了澜江一脉,龙家的心里绝不会好受。但他们为求财,只要条件合适,依旧可以与其合作。”

    “江南第一盟,此盟人最多,最有权。门中多兼任官府公职之人,行事规矩守法。据当初天下大乱,最初第一盟的江湖人曾助高祖得天下。”

    “最后一个,是天道流。三盟中武功最好高手最多。多是嫉恶如仇的侠义之辈。比起其他两盟,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轻钱财,重情义,远离朝堂。盟中之人一生以惩奸除恶为己任。也是百姓最为欢迎,恶人最为惧怕的势力。”

    顾矜霄眉宇沉静,眸光深沉“三盟的势力这么大,当初奇林山庄之内,怎么没见他们的人”

    茯神嫣然一笑,温婉道“非也,这三个组织看似势力极大,但组织成员多是由许多中帮派联合构成,其中良莠不齐,内部互相之间也多有龃龉。因此,江湖人戏称为三盟。”

    盟者,宣誓缔约也。自然因利来,也因利散。

    “三盟之外,更多的江湖流派,多如繁星,但没有一家能和这三盟抗衡。不过现在,江湖上的人都觉得,我们白帝城很快就会坐上第四盟的宝座。只是,恐怕为其他三盟所忌惮。毕竟,白帝城亦正亦邪,囊括了太多灰色地带。那些绿林势力,若要洗白,恐怕不易。”

    顾矜霄尾音极轻的声音,平静道“为什么要洗白白帝城是邪是正,还不需要对别人交代。继续。”

    他虽无一丝冰冷,也没有任何愠色,那沉静的气感,压迫性的俊美,仍旧让站在身旁的茯神感到心弦莫名绷紧。

    她轻轻吞咽了一下,温婉的声音继续道“盟会内部之间龃龉内斗最大的,就是第一盟。虽然他们最大,却最是一盘散沙。神机门的人,起来也算是第一盟的。却并不把这个盟会看在眼里,踩就踩了,脸也就随手了。这是因为神机门冷洛背后站着一个人,那就是闽王,通常大家更喜欢叫他江南王。他是洛阳那位官家的胞弟。”

    顾矜霄寒潭一样的眸中,闪过淡淡的晦暗嘲弄。

    “神机门,林照月还没拿下吗”

    茯神莞尔一笑“哪有那么容易,狗也要看主人。那江南王心狠手辣,又心性凉薄。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否则,怎么敢一意孤行去劫相知姑娘江南王势大权威,嚣张跋扈,皇帝却懦弱,对其多加宠幸。不得哪一日,这天就要变一变了。”

    “是吗”顾矜霄的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极浅极淡。眼尾的阴郁略浓,却无凌厉危险。那张俊美的面容,便隐隐露出不出的神秘尊贵。

    茯神微微失了一下神,眼眸很快收敛,轻轻朝下。

    这时,有人来报,有个叫沐君侯的人求见。

    茯神含笑福了一礼“既是君侯到访,且容奴家避一避。对了,按理来,沐君侯也是第一盟的人。传言,他在盟中地位极高。”

    沐君侯还以为,自己要费很大一番波折,才能压下顾莫问的怒火。

    无论他什么,高座之上那位也只是身姿端坐,神情却沉静到有些轻慢地听着,仿佛可有可无。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情是好是坏,又在想什么

    那令人如坐针毡的神情之下,那张脸,无论是危险阴郁,还是尊贵矜傲,却都是极为俊美好看的。动人心魂的却不只是那张脸,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期待。

    那张脸仿佛下一刻就会忽然极轻一笑,便似要生出无限旖旎华美;仿佛是要锁眉眯眼发怒,若是桀骜睥睨凤眸慑人,也是叫人心寒生畏之下,不由自主的失神。

    宜喜宜嗔,至恶也至美。

    沐君侯回神,将话完“闽王向来与官家亲厚,他所得的宝物定然都是要献给官家,我怕他到时候提起相知姑娘,是觅得琴医为官家求长生。恐怕后果便要糟糕。官家贤明,却耐不住底下人心。而江湖势大已久,不得便要引发一场大纷争”

    顾矜霄耳中,却听见江岸上的鹤酒卿的传音入耳“突然想起来,若是沐君侯来为闽王情,不用管他什么。他就老是被闽王设计背锅,看着聪慧却不懂天家局势。那父子两人都要做明君贤君,一直被群臣谏言所限,放着我这样的真长生方士,都不敢过于求仙问道。哪里会对相知出手这事必然就是闽王自己的意思。”

    沐君侯便见顾矜霄忽然极淡的笑了,轻轻地对他“那就依君侯的意思。”

    事情这么轻易解决,反而让沐君侯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但他却不出哪里不对。

    其实很简单,就像昨夜临睡前,他所想的那样,闽王敢用神机门的人命去填,也要顾相知的主意。顾矜霄不去上门找他奏一曲,那简直才是不可思议,极不正常了。

    所以,麒麟大典当天尚未入夜,顾矜霄就去拜访了。

    有意思的是,看上去,闽王好像突然失去了那一夜的记忆似得,又让沐君侯来,名为和,实际却是宣威。

    可是,以那一晚拜访的结果看,那位没几句话就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的王爷,好像没这么蠢,也没这么有骨气不怕死。

    是他太会伪装,还是顾矜霄见到的闽王和沐君侯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