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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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楼镇,青石路旁的赵家。

    赵氏用布巾将儿背在背上,她一边从铁锅里舀出一勺热水,一边颠了颠背上的儿。

    她家男人赵兴中正在饭桌上飞快的扒着饭。

    一碗糙米下肚,赵兴中终于缓过了肚中的那股饥饿劲儿,他打了个长长的嗝儿,道一声舒服,闲聊似的问起了自家婆娘。

    “隔壁的好婆怎么回事,我从回来开始就听到她在那儿哭,没完没了的”

    “她家死人了?”

    话虽难听,但是实在。

    赵氏停了中的活,她回头撇撇嘴道。

    “没有死人,不过我觉得吧,她家摊上的这事和死人了差不多。”

    都是破家。

    她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她啊,四个儿子都要被官府捉走了。”

    好婆往日里凭着生了四个儿子横行邻里,作为邻居又差了一个辈分的她,虽然娘家也是圆楼镇赵家人,但明里暗里还是在好婆上吃了几次暗亏。

    赵兴中诧异:“阿大他们怎么了?”

    赵氏将碗洗的砰砰响,“呸,别叫得这么亲近,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好婆这几个儿子,简直给咱们圆楼镇丢大脸了。”

    赵氏啐了一口,“这些丧天良的东西,我他们家前些日子怎么发财了,敢情都是肮脏钱啊。”

    赵兴中无奈,“快快,他们到底干啥了!”

    卖啥关子哟!

    “还有,我再和你一次哈,你别一生气就把碗弄得砰砰响,当家的我在外头讨几个铜板不容易。”

    赵氏:“行啦行啦,赚点钱就啰嗦。”她嘴里大声囔囔,中的动作却真的放轻了。

    “你才回来所以不清楚,好婆家里的事,咱们圆楼镇里都传遍了。”

    “昨儿琼宁府城里来了好几个衙役,是要来搜捕赵大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府城里做了啥事吗?”

    赵兴中:“还能干嘛,翻高儿呗,镇里早有人过了。”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赵大兄弟几个干的行当,圆楼镇里大家伙儿也多有耳闻。

    只不过下九流的偷儿也是有道义的,他们不会偷自己同镇的乡亲,并且闯出名声的偷儿还会震慑道上的同行,护住自己故乡这方水土。

    也因为这,圆楼镇的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兴中:“我上次听谁过来着,赵大赵二爱跑灯花,专门挑着黄昏昏暗时分,众人不备的时候动。”

    “赵三赵四入行没几年,他们多是活动在天光未亮,那时大家伙儿睡得正憨,这样难度也低一些。”

    到这里,赵兴中也觉得有两分好笑,乐乐呵呵的和自家婆娘道。

    “名儿还挺文雅的,叫什么踏早青。”

    赵氏:

    呸!偷摸的还讲究上了。

    赵氏:“不是,这次他们不偷东西了,改为偷拐别人家的孩,我听那衙役了,足足十一个孩子。”

    “除了没怎么动的赵三,赵大、赵二和赵四估计要流放,知府大人气的厉害,京里来了个大官,一直要抓知府大人的辫子,这事儿撞刀口上了。

    “就是赵三,也要脱一层皮了。”

    “昨天衙役一来,好婆当场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哭到现在。”

    赵兴中惊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赵大他们放肆了,这样断子绝孙的活也敢碰?”

    赵氏:“就是,赚再多都没用,官府在他家抄出了许多银子,衙役可不管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他们通通当做是偷拐孩童的脏银。”

    “现在,好婆家里是人财两空了。”

    到这,赵氏自己也愣住了,她陡然想起月前那书生过啥明水暗水的。

    她喃喃道:“金山过过眼,银山经散,对上了对上了”

    赵兴中抬眼看了下突然愣住的婆娘,“媳妇?”

    赵氏一脸兴奋,“当家的,我和你啊,我上个月遇到高人了”

    接着她就像是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将月余前的事情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

    “该!让那好婆不做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话得有理!。

    赵兴中:““碰巧的吧,哪有这么神神叨叨的事。”

    赵氏却是深信不疑,她越想越觉得那书生气度不凡,见自家当家不以为意的模样,顿时不爽的推攘了他一下。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信的。”

    饭后,赵兴中见媳妇拎着一串铜钱形色匆匆的准备出门,连金贵的儿子都被她随丢在床上,不由得开口唤道。

    “哎哎,你这是去哪?”

    赵氏:“高人了,咱们家这厨房的灶砌得不好,我得去赵瓦工家让他明儿过来一趟,好好的帮我再砌一个好的!”

    赵兴中:“哎哎,你回来,你和我清楚,这灶哪里不好了?”

    砌灶不费钱嘛?这败家娘们!

    远远的赵氏的声音传了回来。

    “开门见灶,钱财多耗,你懂个屁”

    往前一日,张铭带着人抄了圆楼镇赵家,赵三赵四被抓,而主谋的赵大和赵二却还在逃。

    他们搬着银子出了圆楼镇,二子指着路边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对张铭道,“头儿,你看这花真大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花骨朵。”

    他啧啧称奇的绕着这朵直径该有六尺半的红花,感叹道,“这块地儿肥啊。”

    张铭正在想着事情,他随意的瞥了这朵红色的大花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

    “走,咱们再多问问几户人家,看看这赵大赵二平日里都和谁相好?”

    “我就不信了,这好好的两个人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

    他转身疾行,衣摆刮过花骨朵,粘腻的花汁瞬间浸染了布料。

    张铭随一摸,倒有几分刺鼻诡异的香气,可能太香了,隐隐还带着点臭味。

    张铭也不在意,他随意的拿出帕子,将身上那抹黏腻擦了个干净。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遍寻不见的赵大赵二,就埋在这朵尸香魔芋下方。

    泥土里,两人惊恐着表情,一头一脚的环抱交错着,就这样僵僵的死在了离家不远的路上

    尸香魔芋喜阴,硕大红色花骨朵儿下,众人瞧不见的白袍儿不断的变化着脸上的面具。

    面具一会儿是带着血泪的哭脸,一会是诡异的笑脸

    夜里,张铭回到家中,他抱起飞奔迎上他的女儿宝珠。

    “宝珠有没有想爹?”张铭颠了颠张宝珠。

    张宝珠低着头玩指头,老半天才拖长了声音回答道。

    “宝珠想爹了”

    张铭一脸喜色的看向旁边的林氏。

    “女儿近来好了许多,话也讲多了。”

    林氏笑眯眯点头,“是啊,今儿还绕着我一直喊娘呢。”

    张家夫妻二人着闲话,谁都没见到,张宝珠身上的桃木环佩上,一道符光一闪而过,瞬间燃烬了张铭身上那股怪异的香味。

    宋延年打算给自己请一个煮饭的大嫂子,外头的饭菜虽然香,但是吃多了他也很怕。

    现在他就很想吃一碗清清淡淡的白米粥,再炒一盘绿油油的青菜,啥都不用多搁,就撒点盐,出锅时搁上提鲜的调味

    清清爽爽,原滋原味。

    前些日子他去河堤踏青,春意洇染,柳绿花红,就连河堤上野生生长的野菜,都散发着勃勃的春的气息。

    宋延年:一看就是很美味的样子。

    他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大半天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合自己眼缘,又做的一好菜的大嫂子。

    这时,他分外的怀念褚家义塾里的钱婶的艺。

    钱婶跟着女婿一家去外乡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这辈子他怕是难以再吃到钱婶做的饭菜了。

    宋延年惆怅的叹气。

    最后,宋延年只得自己捋了一篮子的野菜回家,回来的路上,刚好迎面碰上已逝程大娘的大闺女。

    都是白马河的街坊邻居,不熟也混了个面熟,他点了点头示意打招呼,在擦肩而过时,却被这个婶子唤住了。

    宋延年停住脚步,目露疑惑。

    “婶子怎么了?”

    程红芬叫住宋延年后,又不知道要啥了,她只是觉得这个书生特别的亲切,忍不住的想和他唠嗑几句。

    她的目光在扫过宋延年中的篮子时,突然找到了聊天的话头。

    “这些荠菜很是水灵,书生哪里采的?”

    宋延年客气的指了路,并且告诉她自己姓宋名延年。

    当天傍晚,宋延年就收到了来自邻居的厚爱,满满当当一木托的荠菜饺子。

    程大婶:“多亏了宋指路,这不,我采的那些荠菜又水灵量又大,家里人少,这么多饺子我们也吃不完,宋你也拿几个尝尝味道吧。”

    “别客气,就是你不收,放到明儿也该坏了。”

    宋延年抱着木托盘:原来,府城里的人家都把这么一大托盘的饺子唤作几个啊!

    他谢过程大婶,这才捧着木托回到厨房。

    煮饺子最是方便,沸水三滚,这些饺子便一个个胖胖的浮在锅里,又香又可爱。

    宋延年分了两碗给王昌平和银扇,三人合力,这才将这一木托的荠菜饺子吃完。

    接下来的几天,程红芬更是频繁的登门,回回来都不空,直把宋延年投喂的肥了一圈脸。

    王昌平倚着门对宋延年怪笑。

    “延年兄,我看这程婶子是瞧上你了。”

    宋延年翻了一页书,并不理会他。

    银扇觑了自己的少爷一眼,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他家少爷又在作死了!

    王昌平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他特意露出折扇前面的落花戏水图,这样显得他文雅又斯文。

    折扇轻摇,王昌平啧啧笑道。

    “我可是听了,这程婶子家有三朵金花,一朵赛一朵的美丽,延年兄”

    话才到一半,王昌平突然变了脸,他捂住自己的喉咙,痛苦的发现自己不出话了。

    他焦虑的张了张嘴,叽里咕噜的动着嘴皮子却徒有嘴型。

    王昌平伸:延年兄,他错了。

    宋延年阖上书,他看了眼天色,似模似样的道。

    “昌平兄,我观今日这星象,星月隐隐相近,星光月光相应争辉,昌平兄近日宜修闭口禅,不然恐有灾祸。”

    完,他闭了门窗谢客。

    王昌平看了下还在半空中的日头。

    还星光月光!他信了这话才有鬼!

    敷衍他也不找好一点的借口。

    这日,宋延年婉拒了程红芬送来的食物。

    “太麻烦婶子了,我去外头吃也一样。”

    程红芬摆,“外面的东西哪里能长期吃。”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婶子见到你就觉得心生欢喜,好像看到什么开心的事发生过一样。”

    到后头,她有些惆怅。

    自从她娘走后,她这段日子干啥事都不大提得起劲儿,也就是往宋延年院子里跑时,才有了些精神。

    宋延年:行叭。

    “婶子,要不这样吧,我这里刚好要找个灶上帮厨的,婶子要是得空,就帮我准备中午和晚上的两餐,月钱按市价给,一旬一结,你看如何?”

    程红芬还待推拒,宋延年又劝了几句,她这才接受了这个活计。

    宋延年和她熟悉了以后,在和她闲聊中知道她近日天天往白鹿街跑,就为了照顾叶老太。

    程婶子:我娘和叶姨年轻时闹翻了脸,半辈子没有来往没有讲过话,没想到临了走的时候,倒是一直念着她。

    人呐,真是奇怪。

    “叶姨也是,她听了我娘去世的消息后,当天夜里就病了,这段日子都在床上躺着下不来了。”

    宋延年想起那美味的酒酿丸子,问道。

    “现在可有好转?”

    程婶子:“好多了,叶姨也是个苦命的,我这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她家里人都没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孙子相依为命。”

    “那孩子也在进学,听功课做的还不错,他很争气,这次府试顺利过了,和宋你一样是个童生。”

    “叶姨要是没了,这孩子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读书了。”

    “再过一个月多就是院试了,叶姨想到这,都不敢继续病下去,这两日勉强打起了精神。”

    “昨儿我过去时,她正开始准备夜里出摊的丸子呢。”

    时间在每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一天天的溜走。

    京城来的方学政是个有能力的,仅仅一周的时间,他就将童生拢在琼宁,安排了举人准备给大家伙儿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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