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弦合仰头怔怔地看他,在他的腾腾怒气之下,默默地低下了头,蜷起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抱住腿不话。
屋内静谧无声,光影一点点的倾斜,明亮铺满了屋舍。
江叡垂眸看着她,虽然一副沉静模样,可睫羽如碟翼般微颤,眼珠惶惑不安地转动,时不时勾起眼梢觑一觑他,被他发现立马垂下视线。
不知怎得,就心软了。
他在心底轻幽地叹了口气,弯身坐下,倾身将她抱在怀里。
“弦合……你要信我……”却又不知该从何起。
弦合在他怀里挪了挪,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伸胳膊搂住他的腰,低声:“临羡,我们不要吵架,每次吵完了我心里都那么难过。”
江叡摸着她的鬓发,柔声:“好。”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又闹了那么一通,此刻皆困倦不已。江叡揽着弦合倒在榻上憩了片刻,醒来时见她还睡得憨沉,便没惊动她蹑手蹑脚地起来,翻身下榻。
顾宗越和延乐等了他许久,织絮被江叡扣下了,两人见不到人,越发慌乱,又不敢往后院来找人,怕碰上弦合,当着她的面好些回旋的话都不口。只有守在议事殿等江叡前来,等了大半日,总算等到了。
江叡神情内敛,平缓无波,看不出想要倾向与哪一方。
只道:“现在如圭还没有醒,事情尚无法计量,只能等。”
延乐忧悒难解,试探着问:“那万一……他要是……”
江叡沉凝地看向姐姐:“那就只有杀人偿命了。”
延乐一时深受击,接连后退,顾宗越忙扶住她,看着她苍白惨淡的侧颊,心有不忍,冲江叡道:“可织絮还是个孩子,就算她有错,也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江叡问:“织絮和柴玉沁昨夜是第一次见,我且问问,她们有何深仇大恨,使得织絮非要置柴玉沁于死地?”
他本已将织絮在韶关所作所为听清楚了,想到这几个月她在侯府里、在他面前一副乖巧玲珑的模样,不禁齿冷,心中极想质问自己的姐姐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孩子的,可当着顾宗越的面儿有些话又不便。
延乐听出江叡的言外之意,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她这个女儿蛮横霸道惯了,稍有看不过眼的就想方设法加害。据下人回禀,昨夜是余如圭待柴玉沁比待她亲近,织絮便一直忿愤不乐。
她也气这个女儿,因为这么一点点事竟就要致人家于死地,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埋怨她没有用了,只有拼尽全力将她保下来。
延乐擦了擦颊边的泪,哽咽着道:“临羡,这孩子的父亲好歹是戍守边疆多年,最终阵亡,不看僧面看佛面,饶她一命吧。”
父亲?她不是一心不想姓成,想改姓顾吗?这会儿倒要她的亲生父亲来保命了?
江叡心中多有不屑,可还是怜惜自己的姐姐,温言劝慰了她许久,却还是只字不提将织絮放了的事,只让他们回去等着。
兴许余如圭能醒,转危为安,那么好些事情就好办了。
余思远和韩莹守了如圭足足三日,汤药灌下去无数,仍不见气色。到了第四日,余文敬从靖州赶来了。
他一身霜冷,急匆匆入内室到如圭榻前,端看了他许久,愤而起身,质问余思远:“这是怎么回事?如圭为什么还没醒?”
韩莹想上前劝慰,被余思远挡在身后,他强硬地拉扯着余文敬去了侧室,道:“蛇毒难解,只能用参汤先吊着命。”
余文敬攥紧拳头,问:“那么罪魁祸首可处置了?”
余思远道:“如圭如今生死不明,如何处置?况且……”
“况且那还是君侯的外甥女。”余文敬不无讽刺地:“你们兄妹可真是好算计,为了谄媚君侯,竟连害自己侄儿的元凶都能放过。”
余思远深吸了口气,温声道:“伯父勿要动怒,伯瑱心中自有主张,不会轻纵了谁。只是现在如圭情况不明,就算是要处置也是师出无名啊。”
余文敬怒火中烧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出了太守府,本是满腔不忿,可陵州天地茫茫,却也不知该去何处讨这一份公道。只觉茫然无助。
正彷徨时,自杨柳细腰枝后绕出来一人,白玉束冠,俊秀倜傥,腰间别一支冰骨折扇,很有些闲洒惬意之姿。
余文敬只觉得面熟,那人笑道:“余大将军贵人忘事,这么快便不认得在下了?”
他思忖片刻,道:“齐协公子……”
*
文寅之自幽平坊听到有一郎中身怀绝技,能治疑难杂症,迅疾将他请来,余思远和韩莹以上宾之礼待,由他治了半日,如圭的高烧果然退了。
只是人还是迷寐不醒,还要暂观后效。
深夜,余思远刚替守在榻前的韩莹盖了一方薄毯,自己正要在席案前个盹,下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双膝跪地,大叫:“不好了,太守。”
这一嚷,将昏昏欲睡的韩莹也嚷了起来,她忙靠过来。
那人道:“余大将军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裴夫人在千岩府装病,故意支走了君侯,顾家人联合延乐夫人将织絮姑娘偷了出来,要连夜送出城。他孤身一人前去阻拦,却反遭顾家扣押……”
他一手狠拍在案几上,当下提了剑就要出去。
韩莹拦住他,顾虑道:“要不要跟弦合商量商量?”
余思远沉声道:“弦合怀着身孕,不能再因为这样的事叨扰她。”罢,径直走到院中,大喊:“传令下去,紧守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城,特别是顾家的人。”
副将匆匆赶至,余思远忖度了片刻,道:“天亮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城门也不能开。”
副将一个激灵,试探着问:“敢问太守,可有君侯御令?”
余思远幽深地看了他一眼,溢出些许冷光,副将大骇,忙跪地:“太守,没有君侯御令,擅自关闭城门,这可是大罪。”
他面容沉逸,缓慢道:“照我的去做,有什么罪责我一力承担。”
从四面涌来的军士着火杖照明,院落间顷刻犹如白昼,余思远下令:“点四百精锐,随我去顾府。”
这一夜江叡总是没有睡安稳,先是从千岩府回来发现织絮被偷走了,他一壁部署将她追回来,一壁又得嘱咐侍从瞒着弦合。回了后院,弦合又因为他关着她不许出门而闹了好一通别扭,他温言劝慰,好容易才将弦合哄睡了,已是疲乏至极,沾上枕席反而没有了睡意。
日出薄雾,散淡地透进来。而屋中却是彻夜长明的烛火。
烛光幽昧,撩出一片星霜,静如冰水,洒在地上。
门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叡警惕地起身,侍从徘徊在帐外,颤着声音道:“君侯,余太守率府军擅闯上将军府,双方厮,被巡城军拦住,现将他们押到了议事殿,听候君侯发落。”
江叡脸色大变,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榻内侧,弦合果然坐起了身,惊惶地看着帐外,蓦得,捂住了肚子,惨叫出声。
江叡忙大喊着叫医官,扶着她的腰,竭力安慰:“弦合,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乱想,孩子要紧……”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浑身颤抖,孱弱无力地抓住江叡的胳膊:“临羡,你答应我,不能……不能处置哥哥,他这么做定是有缘由的。”
医官急匆匆赶至,弦合却抓着江叡的衣袖不放,江叡道:“好,我答应你。”
起惊梦,所幸有惊无险,医官开了安神的药,再三嘱咐不能受惊吓后便随着落盏和秦妈妈下去煎药。
江叡一直等着弦合睡了,才更衣去议事殿。
顾宗越和余思远脸上都挂了彩,衣衫撕裂了几处,狼狈地挂在身上。
江叡冷眼看了他们许久,蓦得,将一方端砚狠狠地掷到了他们面前的地上,裂声如惊弦,碎成粉屑,有几块迸溅起来刺到了他们的脸上。
顾宗越和余思远皆铮铮铁骨,不闪不避。
江叡冷声道:“一个太常府长君,一个陵州太守,可真是有本事,关起门来自己人。”
两人咬了咬牙,都不话。
跪在最末的余文敬爬到前面,愤声道:“君侯明鉴,实是顾家欺人太甚,如圭尚在昏迷中,他们竟要将祸首偷运出陵州,老臣心焦,才夜闯上将军府,他们以多欺少反将老臣扣下,多亏了伯瑱……多亏余太守相救,才幸免于难。”
江叡神色复杂地看向余文敬,眼中掠过一片狐疑。
顾宗越抱拳道:“上将军府乃是军事重地,则能容人擅闯?臣不识余大将军,将之扣下查问有何错?”
江叡瞥了他一眼,只问:“织絮呢?”
一直沉默无声的余思远道:“臣将织絮搜了出来,送给巡城军看押。”
江叡松了口气,正捉摸着这事该如何处置,顾长安上前一步,双膝跪地道:“臣要参奏陵州太守余思远。”
这老臣精神矍铄,将话得掷地有声,也不等江叡回应,自顾自下去。
“他擅自令人关闭城门,扰乱治所秩序,导致民怨沸腾,不宜再任太守一职。”
江叡拧眉,暗怒地看向余思远,他面不改色,抱拳正要话,被江叡抢先了一步。
“是孤命他暂闭城门。”
顾长安疑虑,正要发问,江叡紧接着道:“既然此事各有疏漏,那么孤便不追究了,你们回去闭门思过,暂免朝会。”
顾长安自是不想罢休,可体味到江叡话中绵里带刺,踌躇再三,不再言语,领着儿子揖礼告退。
等他们都走了,一直站在江叡身侧的沈昭愿狐疑道:“这件事不对啊……”
他见江叡沉默不语,追溯道:“余大将军既然发现了顾家将织絮带走,他为什么不告知太守,他们可是亲伯侄啊,宁可单枪匹马也不愿向他求助,为何对他防备至此啊?”
江叡看了他一眼,心想蹊跷之处何止这些。
纵然这如圭不是余思远的亲生儿子,宗族之内怕薄待了他,可劳烦余文敬亲自赶来,是不是有些太题大做了。
余思远正值盛年,将来总会再有儿子,同样是余家宗嗣,同样能承继爵位,何必这么看重一个庶出的如圭?
况且之前余文翦因为宠妾灭妻而要置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死地,已是荒唐至极,这余文敬本是身处恩怨之外,不帮着劝慰,竟要沦为帮凶。
从前他过于一叶障目,如今细细回顾,这一家人对于余思远的态度当真是有趣的紧。
他沉吟许久,回头冲沈昭愿道:“你派几个得力的人去一趟靖州,混入余府仔细探查,特别是……”他想起当初余思远被困靖州,弦合为了解他危局曾召余家大夫人入府,“余文敬的夫人,可以以她身边的人为突破,此事要谨慎隐秘,勿要草惊蛇。”
*
余思远和余文敬回了家,对于今日之事余思远颇有些怨言,责难余文敬过于冲动。可余文敬也非莽夫,他自有考量。
如今这事僵持在这里,以他自己之力不能对付顾家,可若是闹大了,让余思远骑虎难下,那么弦合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便不需他多费心了。
可看昨晚余思远为救他那般拼命,不禁心有愧疚,面对诘责也默默不语。
就这样在太守府住了两个月,他倒也没再生事。
两月后,如圭在郎中的医治下渐渐醒转,得到消息后,他们心中大喜,忙往正房去,见如圭已能坐起来,韩莹正喂他喝药,见余思远进来,如圭忙躬身要起来:“父亲……”
余思远将他摁回去,只觉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
余如圭醒来的消息传至内院,弦合总算松了口气,既然如圭无恙,那么与顾家的恩怨也并不是不可化解。
只是那个织絮……她每每想来便觉胆寒,偏偏又是亲戚,割扯不断,实在令人头疼。
她的身孕已有七个月,医官因为孕中略略惊思,可能会早产,江叡一早择了稳婆在府中候着,日夜替换地侍奉着。
已是盛夏,窗外绿树阴浓,楼台倒影,流水淙淙,雁字回旋,着实是一番盛景。
她正倚窗赏景,秦妈妈过来道:“那位让人递来信,是家中用度不够,她怀着孕,进补得多些,让再给些银钱。”
弦合自然知道‘那位’是谁。不禁蹙了眉:“她有没有找哥哥?”
秦妈妈斟酌着道:“我觉得应该没有,上一次姑娘可疾言厉色地警告过,不许再与大公子有瓜葛。我瞧着那姑娘也不是个痴情的,既然爱钱,应该不会干那样的傻事吧。”
弦合舒了口气:“那给她,孩子生下来之前先顺着她。”
秦妈妈忙去办,正迎面碰上一脸苦兮兮的落盏,拿了一圃篓晒干了的蔷薇花,抱怨道:“阿香这个死丫头,好了晒干花一起缝香囊,也不知去哪儿了?”
弦合被刚才琴关的事一绕,本就心绪难平,正要起来,忽觉腹部刺痛,仿佛有刀子剐入肌骨,重重地跌坐到榻上。
落盏一惊,见她满头汗涔涔,脸色惨白,仓惶叫道:“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稳婆接踵而入,医官进进出出,落盏陪在弦合身边,遣侍从去前院寻了好几次,都寻不到江叡,问其左右都不知去了哪里。
弦合痛极怕极,又听侍从议论,不禁怒骂:“江叡,你个混蛋!”
骂声落地,侍女似是为了安慰她,趴在榻前细声道:“夫人别害怕,余太守来了,正在帐外候着呢。”
“哥哥……”她呢喃,余思远本坐在外面,似是心有灵犀,霍的站起来,隔着帐子喊道:“弦合,你别怕啊。咱们余家人福大命大,生个孩子算什么坎,你勇敢些,这孩子一准儿有大出息。”
弦合听得想笑,可是犹如酷刑加身,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唯有在稳婆一声一声的催促下,用力,再用力。
迷蒙中,忽听有婴孩啼哭声,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歪头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下午,屋中静谧至极,她睁开眼便看见了兄长。
余思远一愣,忙从榻上起身,低头看她:“醒了?”
弦合只迷迷瞪瞪的样子,眸光模糊,似是再想什么,余思远忙回身将用绸锦棉被包起来的婴孩抱过来,瞧了瞧那踆皱的皮囊,不禁安慰道:“是个女孩儿,有点丑,不过你别怕,我听医官了,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弦合虚弱至极,还是甚为护犊子地将孩子搂住:“你才丑。”
她刚在余思远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要看一眼,侍女的声音传入:“君侯回来了。”
江叡一进内室便看见余思远在榻前极为亲密地扶着只穿了亵衣的弦合,不禁冷了颜色,上前去一把将他推开。
余思远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出,踉跄着连连后退,勉强止住,抬头便骂:“你有病吧。”
弦合亦吓了一跳,想要去看看兄长,却被江叡紧紧箍在怀里,他抚着她被汗浸透了的鬓发,道:“弦合,对不起,我自接到信后便往回赶,谁知还是迟了一步。”
弦合敏感地觉察出他有些异样,疑虑地从他怀里出来,将孩子抱起,婴孩似是受了惊吓,嗡动嘴唇哭起来,江叡忙接过来,心翼翼地掂哄着。
秦妈妈进了来,见气氛古怪,陪着笑道:“幼君该是饿了,让奴抱去喂奶吧。”
江叡贪恋不舍地凝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交给秦妈妈。
孩子被带了出去,屋中骤然寂落下来,江叡凝着弦合神色莫辨地看了一阵儿,抬手将她摁回榻上,嘱咐她好好休息。
站起身,瞥了一眼余思远,拽着他的衣襟一路拽了出去。
两人到了偏室,摒退诸人,江叡才将余思远松开,他满脸郁色地整理衣冠,骂骂咧咧:“你又怎么了……跟吃错药似的……”
“琴关。”
江叡背对着他,冷冽阴凉地扔下这两个字。
余思远脸上的神情骤然被抹煞干净,震惊地看向江叡,见他眼中如生了芒刺,微微眯起,似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他喉咙滚动,想要些什么,却恍然发觉,无从起。
江叡神情阴鸷,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琴弦和鸣,合涉相关,余思远,你可真是弦合的好哥哥……”
他猛然回神,“这不关弦合的事。”
“不关她的事?”江叡讥诮地笑了几声:“她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你非余家之子?不是一早知道了琴关的存在还帮着你隐瞒?”他顿了顿,视线锐如薄刃,扫向他:“你在别苑中强吻了她,还撕了她的衣服,她不是依然一声不响地回来,缄默不言?”
余思远心中溢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被弦合撞破了他的丑事时也不见这般恐惧,唯恐因为自己的荒唐而连累了妹妹。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是,我爱弦合,可因为担了这兄长的虚名,爱而不得。”他在江叡一寸寸变冷的视线里凄然一笑:“可你不能疑弦合,若是她非是对你情根深种,当日根本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嫁给你。”
“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江叡盯着他问:“这么,你承认了。”
余思远点头,抬起的下颌尚未落下,只觉眼前疾风怒扫,他挨了一拳,歪倒向一边。
唇齿间血腥溢出,眼前金星散落,他挣扎着站起,尚未站稳,又是一拳。
他抹掠干净了嘴角边的血,看向盛怒的江叡,恍惚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恨我?恨我觊觎了你的心爱之人,顶着兄长的名号堂而皇之地亲近他,这么长时间你浑然未觉。”他歪斜着身体大笑:“我也恨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年少时结识了你,还把自己的妹妹带去了见你,我不止一次想杀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从这世上消失。”
江叡怒极,去拨腰间的佩剑,寒光幽朔,朝他肩胛刺去,却见眼前飞快撩过一道人影,弦合冲上前来抱住他的胳膊,却因产后虚弱,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向后倒去。
“临羡……”孱弱地叫了一句,跌坐在地上。
他的剑仿佛有了万钧重,剑尖朝地,再也提不起来。
他低头看向弦合,她也在看他,莹莹柔转的目光中如攒碎了波纹在里面,让他心一痛。
他将剑扔开,抱起了弦合,凝着她,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只能再护他这一次。”
完,将躺在地上的余思远扔下,快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叡叡:我拿你当大舅子,你yy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