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满载而归
韩强骑着自行车载着韩兑进了县械厂分厂,他们这个厂子主要负责生产一些零配件,厂子规模不大也就二百多人,其中以男职工居多。
以韩兑的眼光来看,这厂子基建落后,布局各种不合理,不怎么看得上。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赞叹了几句:“这厂子比我想像中的要大多了,在这里面上班可真体面。”
韩强听着十分高兴,心中升起一丝自豪感和优越感。
他安慰韩兑:“锐,等我站稳脚跟,到时把你也给弄进来。”
韩兑拒绝道:“咱家出一个工人就可以了,你在外面闯荡,开疆拓土,我守在大后方,孝顺父母,发展经济,也可以做你的后盾。”
韩强一想也有道理,他点头:“你得也对,咱们家指着大哥是不行的,确实得留一个人守在家里。”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韩强直接带着韩兑回宿舍。
韩强住在一楼0宿舍,宿舍里一共有四个床位,空间不大,光线一般。
单身男生宿舍,卫生情况也十分堪忧,韩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脚丫子味。
韩强可能闻习惯了,适应良好,还道:“我们宿舍卫生情况不错,比其他宿舍强多了。”可想而知,别的宿舍有多脏。
两人一边话一边往里面提东西,既有粉条粉皮根雕,还有几包点心和零食。
韩兑刚把东西放在桌上摆好,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一下子涌进来三个人,这三人就是韩强的舍友。
打头的一个长得挺白净,鼻子眼睛,像只白毛耗子;中间那个脸蛋红润,走路昂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公鸡;最后那个,又黑又壮,话嗓门洪亮,跟座铁塔似的。
韩兑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着韩兑。
打头的白耗子抬抬下巴问韩强:“强,这人是谁啊?”
韩强飞快地给韩兑使了个眼色,接着便介绍道:“这是我弟,韩兑,来看我。”
着,韩强挨个给韩兑介绍:“锐,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杨聪,人可聪明了;这个是田朝本,口才可好了;这个是王义良,力气大,特别讲义气。”
杨聪就是白耗子,田朝本是公鸡,王义良就是那座铁塔。
韩兑不用酝酿,立即进入情境表演。
他走上前,热情地招呼道:“原来你们三位就是杨哥,田哥和王哥。我是久闻大名啊,一日终于见着了,真是幸会。”
三人本来都有些矜持和端着,但看到韩兑这么热情,他们也只得调整一下温度,稍稍热情些。
杨聪看着韩兑问道:“你是强的堂弟还是表弟?”看长相不像一个爹妈生的。
韩兑笑着:“是亲弟弟。”
杨聪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田朝本居高临下地问道:“那你是干什么工作的?也是个临时工?”
他这话惹恼了韩强,田朝本这家伙明明自己也是农村出身,但最看不起农村人的反而就是他,平常没事就嘲讽韩强,临时工长临时工短的。他刚想张嘴反驳,就被韩兑用眼神制止了。对付这种人,怼回去确实是一种办法,但还有很多种办法让他难受。
韩兑脸上笑容不变,望着田朝本道:“田哥,你肯定是正式工吧?真羡慕你啊。”
田朝本矜持地答道:“我当然是正式工。”
韩兑一脸羡慕:“真好,哪像我,别正式工,连临时工都当不了。我现在在生产队里当记分员,顺便兼职当宣队传的队长和厂长。”
田朝本用怜悯的语气道:“记分员啊,那可不是个好差事,钱少事多还麻烦。”
韩兑点头:“是啊就是这样。”
韩兑跟田朝聊了几句后,又接着跟王义良话,王义良话不太多。两人只是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打完招呼后,韩兑又十分上道地道:“三位大哥,我今天要在宿舍里蹭住一晚,打扰各位了。为表示答谢,晚上我请你们和我哥吃饭喝酒。”
韩强早就打定主意要从这三只铁公鸡身上扯上几根毛来,谁让他们时抱团挤兑他?这会儿,他更是积极配合韩兑。
他连忙:“锐,什么呢?你进城来看我,就该我请你吃饭,哪能让你请我们?出去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韩兑客气推辞:“哥,虽你现在是工人了,可是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城里可不比我们乡下,你们吃片菜叶子都要钱和票,工资还是死工资。不像我们,遇到丰收好年成,能多收个三五斗。”
韩兑这话田朝本就不爱听,他纠正道:“韩啊,虽然你们乡下有丰年,可还有灾年呢。我们那不叫死工资,那叫固定收入,你们乡下有吗?你们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能分到多少钱?”
韩兑不好意思地对田朝本笑笑:“田哥,我这话是跟我二哥的,不是对你这个正式工的,你跟他不一样。瞧你这个气色,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一看家境就不错,工资又高。不像我二哥每月只有20块钱,自己花销不,还得想着我们全家。他这日子过得难呐,我不忍心再让他破费。”
韩强话里带话:“锐,虽然我工资不高,里也没啥钱,可我这人大方,别你是我亲弟弟,就连老田老杨他们,我也经常请客。我人穷志不穷,出门在外可不能抠抠搜搜的。”
韩兑点头:“二哥你得对。你们工人阶级毕竟是领导阶级,那眼境那格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到这里,韩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二哥,还是我请吧。毕竟连你都这么大方,我估摸着,杨哥田哥王哥他们肯定平常没少请你,我回请他们一顿也是应该的。”
杨聪和田朝本王义良三人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他们能,他们平常只占韩强便宜,很少回请他吗?特别是杨聪和田朝本二人,更是变着法儿的挤兑韩强,王义良无所谓,他只是跟风。
王义良人如其名,多少有点良知,他清清嗓子,提醒韩兑:“那什么,我们也没怎么请你哥。”
韩兑:“王哥谦虚了,我一看你这长相这气质,就是那种充满正义感的人,你平常肯定没少帮我哥。”
王义良连连摆:“没有没有。”
韩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看看我,我长相文弱,我从就对你这种长相和气质充满向往,一看到你这种人就想结交。今晚这顿饭我请定了,咱们好好喝一杯。”
王义良听着韩兑的话是心情大好,他一想,他平常没少吃韩强的,这次请人家弟弟一顿也是应该的。
他语气坚决地道:“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我下班后去买点卤肉,就这么定了。”
韩兑再客气,王义良佯怒道:“别跟我争,你再争就是看不起我。”
韩兑顺水推舟:“王哥你破费了,我不跟你争。”
杨聪和田朝本:“”
田朝本思想斗争一会儿,也道:“那什么,我下班后去食堂里打两个菜,我也凑一份子。”
韩兑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田哥,你对我真大方。我听你祖上也是贫下中农,明咱们阶级感情深厚啊。”
田朝本这下心情不愉快了,谁跟你阶级感情深厚?他淡淡道:“我现在是工人,不过,咱们工农也是一家亲。”
韩兑点头:“对对,工农联盟一家亲嘛。”
田朝本不知道是为了与贫下中农分割开,还是想证明工人阶级的大方,最后决定加一个菜,他出三个菜,他出菜了,就不想看着杨聪什么也不出,便拿话刺激杨聪:“老杨,你也出两个肉菜呗,做人可不能那么气。”
杨聪:“”你一个一毛一拔的铁公鸡也配我气?
杨聪心里不忿,就阴阳怪气地道:“哟,老田,你今儿可算大方一回,得,我也出两个菜。”
韩强看着两个铁公鸡互啄,还啄了几根鸡毛,那心情不出的爽快。他愈发喜欢韩兑这个好弟弟。
他对韩兑话也更温柔了:“锐,再过半时我就得去上班,你就在宿舍里好好休息,我下午5点下班。”
田朝本:“咱们4点多就能出来,今天活不多。”
半时后,韩强他们四个去上班,韩兑打开窗户好好放放味道,躺在韩强床上睡半时。
之后,他便在工厂里瞎转悠。期间陪两只猫玩了一会儿,还跟着一只狗子跑了一会儿步。
中途看到两个老头在下棋,他也凑过去看。其中一个老头中间有事离开了,另一个老头就招呼韩兑来跟他一起下。
老头大概六十多岁,个头瘦高,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他问韩兑:“伙子,你哪个车间的,今天调休?”
韩兑:“我不是工人,来看我哥,顺便溜达溜达,参观一下你们械厂。”
一老一少下起了棋,韩兑观棋时就发现两人下棋水平不咋地,这位水平更低。
为了不打击对方的自信心,韩兑把自己的水平调低了两段,下了几盘后,是输多赢少。
老头精神大震,话也多了起来:“伙子,你年纪轻轻就能赢我几盘,水平不错,以后多练练,提高得很快。”
韩兑谦虚地道:“我在我们那地界也是有名的神童,八岁就下遍全村无敌,谁知跟您一比划就露怯了。真是不到高山不知道山高,不见大海不知道水深哪。”
老头:“哈哈哈,也不能这么,我这水平也就还行。”
老头主动自报家门,“伙子,我姓钟,大家都叫我老钟,你以后再来,咱们可以多切磋。”
韩兑一脸惋惜:“钟大爷您好,我叫韩兑,是红卫公社红星大队八队的,我哥叫韩强,我今天是来看他的,我在生产队也有职务,还兼任两家工厂的厂长,平时挺忙的,想来跟您切磋也没空闲,真是遗憾。”
老钟也是一脸遗憾,他听到韩兑在生产队有职务,还是两家工厂的厂长时,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伙子,你年纪轻轻就身担重任,了不起。”
韩兑谦虚地道:“嗐,哪里是什么重任,我们的工厂就是木雕厂和食品加工厂,工人就是生产队的社员,跟你们械厂没法比。”
老钟对两家厂子很有兴趣,就多问了几句。
韩兑道:“我还带来根雕和粉条,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宿舍去给你拿。”
老钟摆拒绝:“不用不用。”
韩兑站起身就往宿舍跑去,不多一会儿就抱来了一捆粉条和一件木雕:“钟大爷,这是我们的头批产品,不对外卖的,只送给我们的亲朋友好友。”
老钟是盛情难却,也就收下了。他又打听了韩强的宿舍门牌号。
告别老钟之后,韩兑回到韩强宿舍。
五点左右时候,韩强他们四个就下班了。每人里提着个大饭盒,带着饭菜回来了。
大家把饭菜摆在桌上。
王义良买了一斤卤猪杂,田朝本打了两素一荤,杨聪也跟他一样,韩强买了主食和一桶二锅头。
韩兑对着食堂的饭菜又是一通夸:“你们城里的伙食就是好啊,怪不得大家都想进城。这菜真是色香味俱佳,看着就有食欲,你们工人的生活可真幸福。”
田朝本他们三人平常觉得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但现在也不了,反而跟着韩兑一起夸:“确实,我们食堂的伙食还不错,量大,还有油水。”
韩强:“”他可是吃过自己家饭菜的,只要材料给够,香姨和梅子的艺能甩食堂师傅两条街。
大家坐下开始吃饭,田朝本本来因为出了血,十分肉疼,可这会儿,他的肉不疼了,因为精神实在太愉悦了。被韩兑夸得是通体舒坦,以前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太好,需要靠打击别人才能获得愉悦,可现在却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没看到韩兑眼中的羡慕吗?
大家边吃饭边闲聊,酒过三巡之后,韩兑已经把这三人侃得晕头转向。
韩兑拉着田朝本开始诉苦叫穷:“田哥,我们贫下中农日子过得苦啊,我家是因为我二哥当临时工还好些,别人更苦。一年到头,披星戴月,起早摸黑。抠抠搜搜才能填饱肚;辛辛苦苦,衣服还得缝缝补补;菜都不敢做咸,就怕费盐;炒个菜,恨不得用油熏香。哪像你们工人阶级,有固定工资拿,厂里福利多,精神生活还丰富,见识也广。你们这些领导阶级,可得援助援助我们这些农民兄弟。”
田朝本头脑一热,拍着胸脯答应:“好好,你的那个根雕和粉条,我帮你们卖。别担心啊。”
韩兑又拉着杨聪:“杨哥,一听您这名字就聪明,一看你也是副聪明相,一跟你交谈,那真是人如其名,你这脑子真是灵活啊。我们生产队的发展也需要你的支援和指导啊。”
杨聪酒量浅,一喝多,头脑更不清醒,张嘴就来:“这算个什么事,你们那些根雕我买五个,粉条我买三十斤。”
韩兑一脸震惊,杨聪见他不敢置信,直接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拍在韩兑面前:“这是定金,剩下的收到货再给你。我这人,话算话,厂里的人都不知道。”
韩兑佩服地道:“杨哥,你真是条汉子。”
王义良一听不乐意了,他杨聪都是条汉子,那他是啥?
他的舌头都捋不直了,大声道:“根雕给我来十个,我拿去送人,粉条我要五十斤。”着他拍下了十块钱的定金。
韩强这下真的震惊了,五十斤,你得吃多久?
田朝本一看,这两人都这样了,那他可不能让人瞧。
他先拍下了五块钱定金,一想觉得太少,便改成十块,想想还是不行,最后又追加一块。
韩兑一顿饭吃下去,就收下了二十六块钱的定金。
韩兑询问韩强:“二哥,这定金要不要收?”
韩强连忙:“收,当然得收。不收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睡觉了。
韩强的床是单人床,很窄,好在两人都瘦,也勉强挤得下。
韩兑次日醒来时,都是中午了。
韩强买了饭回来,他们刚吃完,杨聪田朝本他们三个也回来了。
韩兑一看到三人就:“昨晚咱们都喝多了,都交了定金,要不我把他们退还给你们吧。”
真的,三人早上起来都有些后悔。你买就了,交什么定金啊,还交那么多。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义良最先开口:“韩,我的钱你就别退了,你家的粉条粉皮我都吃过,挺好吃的。正好也快过年了,我们家亲戚多,我刚好买来送人。”
韩兑:“行,王哥的不退了,那田哥和杨哥呢?”
杨聪自己想退,但是如果只有他退,又显得面上不好看,他就想拉着田朝本一起,他道:“老田,要不你就退了吧,咱们三个数你交的钱最多,你家也不太宽裕。”
田朝本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立即炸毛:“谁家不宽裕?我家好得很。我不退,看不起谁呢?”
韩兑:“”
韩强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杨聪一看田朝本也不退,他要是退还不被人笑话,于是便坚决地道:“开玩笑,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我是那种人吗?我也不退。”
韩兑笑着:“谢谢你们对我们贫下中农的支持,咱们真是工农一家亲。那我过几天就把东西送过来。”
吃过午饭,韩兑就跟韩强提出告辞,他还得去一趟三叔家,呆一会儿就赶过去跟秦直汇合。
韩强听他要走,就有些依依不舍。这种兄弟联复仇的日子实在太爽快了。
韩兑安慰他:“我过几天还来,跟杨哥他们送粉条和根雕,到时咱们又见面了。”
韩强一想也是。
他想起自己昨晚许下的承诺,赶紧把那双新棉靴拿出来:“锐,这是我新买的棉靴,给你。我的脚比你的大一号,你垫个鞋垫也能穿。”
接着,他又掏出两本书:“这书也给你。”
韩兑这次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