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韩家嘴大胜利
韩兑家今天是相当地热闹。他们四兄弟这么多年来是面和心不和。今年在韩兑的斡旋下,上面三个大的关系略有缓和,但同时也跟叔的关系更差了。再加上韩兑奶奶这个搅家精,此时的气氛是相当的微妙复杂。
家里分成两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陈月香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体面的人,对二弟一家是十分周到热情,自打他们一进家门,她是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高玉芬以前对陈月香的印象一般,但好过糖公鸡大嫂杜红丽。因为韩兑年前走动的关系,妯娌俩比往年热络许多。
陈月香见到高玉芬就全方位地夸:“哎哟,他三婶,一年没见,你可是越活越年轻了,瞧这皮肤多好,水当当的。你这衣裳真好看。莲薇越长越漂亮了,一年比一年懂事。”
高玉芬投桃报李:“二嫂,你也更精神了。你家比以前更干净了,不像其他乡下人家又脏又乱。”
这时,做为有脏乱嫌疑的韩老太就有些不爱听了,她嘴一撇,阴阳怪气地道:“唉,我家里就有些乱,怪不得你们一年到头不爱登门。谁让我年纪大了,收拾不动了,也没个孝顺儿媳妇帮我干,我命苦呀。”
妯娌三人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后,大儿媳妇杜红丽回道:“娘,您今年还不到七十,身体硬朗着呢。”瞧这聊天怼人不是挺利落嘛,咋一干活就不行了?
陈月香也:“可不是嘛。”这会儿自己老了,追着孙子打的时候咋跑那么快呢?
高玉芬赶紧辩解:“娘,我只是夸二嫂家里干净,没您家脏乱,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要不她怎么不爱回来,个话都要心翼翼的,这些人又穷又不讲卫生还心眼,你随便句话,就觉得你看不起他们。每次回趟老家,她回城得缓好几天。
韩老太一看三个儿媳妇想合起伙来对付自己,那可不行。
她接着又阴阳怪气地问道:“哟,月香,你身上这件棉袄挺好看呀,是自个买的吗?”
这件外套是高玉芬送给陈月香的。
陈月香暗喊失策,她要承认是弟妹送的,大嫂肯定不高兴;她要不承认,那也不行,弟妹也觉得她是白眼狼。
陈月香暗恨这个老太婆作妖。
她正发着愁呢,一眼看到宝贝儿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来了个话题大转移,“锐,你到哪儿去了?赶紧过来。”
韩兑笑着跟大家一一打招呼。
韩大华想让儿子为自己挣脸面,就喊道:“锐,你来这边,陪你大伯三叔好好话。”
陈月香也需要儿子,便喊道:“锐,你一会儿再过去,你三婶念叨你半天了。”
韩兑:“”
最后,他先去了他妈这边。
高玉芬一看到韩兑,脸上满是笑容,拉着他问长问短。
韩兑声音清亮,语言简洁地了这年前年后的事情,这些事情,刚才陈月香和韩大华已经过一遍,但经韩兑的嘴一,听起来就是不一样,更加引人入胜,跌宕起伏。
高玉芬怜爱地道:“你这孩子真是没少受磨难,好在李满福那家伙被打倒了。”
韩兑心有余悸地道:“可不是嘛,每一步都很艰难。毕竟李满福当了好几年的队长,根深叶茂,而我又年轻没经过事。好在,咱们韩家人精诚团结,一致对外。”
韩老太太再次撇嘴,不阴不阳地道:“一致对外又有啥用?咱好容易打倒了李满福,便宜一点没捞着。好嘛,我原本还想让你帮你叔一把,让他去队里当个记分员。结果你转头把记分员让给李满堂了。你们给评评理,他做的叫啥事?”
韩兑一脸委屈地道:“奶奶,您老人家聪明一世,可不能糊涂一时啊。他李满福是怎么倒的?我要是做着跟李满福一样的事情,那我的结果岂不是也跟他一样?何况我还是个代理队长,更得心翼翼,我要被人抓住把柄,下一步就被得被撸下来。我被撸下来,对咱们大家有好处吗?”
高玉芬也替韩兑话:“娘,我觉得锐做得对。他是生产队长,做事得从全队考虑。”
韩老太太轻哼一声:“他从哪儿考虑我不管,我就想知道我家的怀宇怎么办?他从没干过农活,吃不了苦,他以后咋生活?”
陈月香:“娘,我觉得您老应该多劝劝怀宇,咱庄稼人要脚踏实地,有多大碗吃多大饭,能当工人就当,不能当,咱就好好种地。一个大伙子还能饿着不成?”
这话引起了另外两个妯娌的共鸣。
杜红丽和高玉芬都赞成:“我觉得二弟妹/大嫂得对。”
韩老太太只觉得一无名火要爆发,她指着陈月香高声问道:“你得轻巧,你咋不舍得让你儿子闺女种地?”
陈月香一脸骄傲地道:“我也舍得呀,我儿子虽是个生产队长,可也没脱离劳动呀。全村人谁不夸他,一点都不像干部,遇到啥活都干。劳动不分贵贱,我可是有觉悟的人。”
韩兑接过陈月香的话道:“我妈从就教育我,‘不怕人不请,只怕艺不精。’我上学时就努力读书,努力钻研马列主义领袖思想,自己想要的就积极争取;我妈还教我,做人一定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是鱼是虾,是乌龟还是王八,你游几下就知道;是大鹏还是鸟,你扑腾几下就明了。如果你游不好,又飞不高,那就乖乖地找个角落窝好,不能怨窝里的老鱼老鸟,也不能怨别人不帮忙。”
众人:“”
韩老太太拔高嗓门问道:“你这是啥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叔是鱼虾是王八?”
正在高谈阔论地韩怀宇,突然听到这个结论,不由得虎躯一震,这是什么情况?
韩大华他们四兄弟也凑过来了。场面一时变得十分热闹。
陈月香赶紧给儿子打圆场:“我们锐不是那意思。”
高玉芬和杜红丽也替侄子话。
可是韩老太却不依不挠,韩怀宇也过来拱火。
高玉芬心里替韩兑着急,同时也再次坚定自己的判断:聚个会比开大会还麻烦,简直无法沟通。韩家这个死结,谁也不解不了。
韩兑一看场面要失控,笑着往下压压,好声安抚奶奶:“奶奶,您老人家不要激动,我这是打个比方,人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干自己能干的事。”
韩老太高声回道:“你叔是他们四兄弟中最聪明最伶俐的,算命的都他将来了不得,没有啥是他不能干的。”
众人看向韩怀宇,人家貌似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兑转向韩怀宇,真诚地向他请教:“叔,奶奶你啥都能干,那你为啥之前的工作都没干下去呢?是你不想干好吗?”
高玉芬真想为这个问题鼓掌,问到点子上了。
杜红丽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韩怀宇愣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道:“那些工作要么太累,要么工资太低,没啥意思。”
韩兑进一步问道:“工作累,难道你不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它变得轻松吗?工资低可是会涨的呀,你往上升工资不就高了吗?”
韩怀宇恼羞成怒:“怎么什么事到了你嘴里就变得那么容易呢?”
韩兑两一摊:“你看,你也承认你干得不容易,那奶奶的话也不成立了,你不是啥都能干,你是啥不能干还不愿意干,对不对?”
韩怀宇气得跳脚:“你什么意思?你我无能废物呗。”
韩兑心平气和地道:“我可没这么。叔,你好歹是个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就一蹦三尺高,当心崴了脚。我只是让你认清现状,做人要稳当。我可是你亲侄子,还能害你不成?我所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韩老太忍无可忍:“我呸,你这还是为了他好?你是变着花样贬损你叔,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韩兑一脸无辜:“哪能啊。我的良心可都是祖传的,爷爷一半,您一半,您要是这么,我爷气得半夜来找你唠一唠,到底是哪边良心少。”
韩老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没找到趁的工具,便习惯性地脱鞋砸人,韩兑灵活一闪:“奶奶,大冬天的脚冷,别脱鞋。”
其他人也拦着拉着她,韩老太作战经验实在太过丰富,大冷天地硬是脱掉了一只大棉靴,狠狠地砸向韩兑,韩兑也不躲,一把拽过叔:“叔,你脸大,你帮我挡一下。”你经验丰富,我也丰富呀,能跑则跑,不能跑就拖别人下水。
那双又臭又沉的棉靴劈头盖脸地砸向了韩怀宇的脸。
韩怀宇“啊”地一声惨叫。
韩老太单脚跳向儿子:“我的儿哎,我砸那个白眼狼,你咋非往上凑?”
韩怀宇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的,可把韩老太心疼坏了。心疼完儿子,韩老太到处找韩兑。
没想到韩兑已经跑出来了。
院子里的周游秦直也看到了这一幕,几个人是目瞪口呆,韩哥家的革命形势好复杂。
秦直还关切地问韩兑要不要去他屋里躲躲。
韩兑摇头,他跑到了外面,院子外面的人也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一见韩兑出来就上前问怎么回事。
韩兑先是苦笑,再欲言又止,他越是这样,大家越是好奇,最后在大家地再三追问下,他终于了实话:“哎,都是权力闹的,我奶我现在是队长,非要我给叔安排个工作。我叔这人,你们都懂得。我得对人民负责,得对全体村民负责呀。”
大家纷纷赞成:“锐队长,你做得对。你受委屈了。”
还有人安慰韩兑:“你奶奶那人不提也罢。”
还有个老人感慨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
韩兑:“”都上升这个高度了?
虽然,韩兑觉得这个高度不太妥当,但还是决定就地利用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当队长难,当个好队长更难,当个公正无私的好队长是难上加难。恐怕我这辈子注定当不了一个孝顺的孙子,一个好侄子了,我的名声完了。”
大家伙赞同前半句,后半句坚决反对。
“锐队长,我们都知道你是啥人,群众的眼晴是雪亮的。大家不会信你奶奶的话的。”
“你奶奶那人,大家伙谁不知道?”
“是啊是啊,你怎么可能不孝顺呢?”
舆论完全一边倒。
等到韩老太带着脸蛋乌青的儿子出来想寻求舆论支持时,发现风向都变完了。
大家伙不等她开口就劝道:“老嫂子,你就别为难孩子了。”
“老婶子,我听人过,惯子如杀子,你要真对你儿子好,就别总惯他。”
“是啊是啊,你家怀宇是啃了老的啃的。以后谁愿意嫁给他。”
“还用着以后嘛,现在就没人嫁给他。”
韩老太被人围攻了,她心头的火刚才就没发出去,现在又新添了一把火。
就想拿出看家本领,坐地上大声哭嚎,又觉得地上太冷。
韩兑指挥着洪长玲和胡三凤等人:“大娘婶子们,嫂子们,你们帮帮忙,把我奶给送回家去吧,好好陪她聊聊天,别让她难过寂寞。”我让你脱不开身。
这些人心领神会,涌上来架着韩老太就往她家走去。
韩老太用力挣扎着,“我不用你们扶。”
大家道:“你就是需要人扶,我们扶你回去。”
大家硬把韩老太给扶回去了。
韩兑自己也硬扶着叔回去,路上,韩兑道:“叔,只要你好好的,管好自己,管好奶奶,我没准会帮你一把,给你安排个适合你的职位。可是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触犯了我的原则,我不定会大义灭亲。”
韩怀宇看着韩兑质问道:“怎么?你还想灭了我?”
韩兑笑着:“还没到那一步,先给你敲个警钟。”
韩怀宇气愤地嚷道:“我可是你亲叔,我就不信你下得了!”
韩兑看着叔,无奈地道:“叔,你看看自己,你能下得了嘴啃奶奶,啃大伯三叔,现在还想啃我。你都能下得了嘴,为什么我下不了?我可是你亲侄子,咱俩有血缘关系,而且我青出于蓝胜于蓝。”
韩怀宇:“”
韩兑语重心长地道:“叔,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特别是斗倒李满福之后,我感觉我血液中某种遗传的东西在蠢蠢欲动。那就是,我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踢开一切绊脚石。这种感觉,你一定懂的。”
韩怀宇感觉自己懂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踢开一切绊脚石。他做过,韩兑也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得比他还好。从他怎么扳倒李满福就知道了。韩怀宇嘴上没,但心里对这个侄子是有一丝敬佩甚至害怕的。
韩兑看到韩怀宇似乎懂了,就拍拍他的肩膀,和气地笑道:“我可是你亲侄子,天下无不是的侄子,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为了你好,你也要为我好,你不为我好,你肯定过不好。”
韩怀宇什么也没,转身离开了。
韩兑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感慨,有句话叫“当你理解了自身的阴暗,也就理解了别人的阴暗。”
看来韩怀宇应该是理解了自己的一部分阴暗,所以也理解了他。
请走了这两位大妖魔,韩兑家里一片和乐融融,这些经书好念多了。
韩兑回去继续当主持。
三妯娌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难得的团结和谐。
陈月香拉着两位妯娌诉苦:“大嫂弟妹,一家有一家的难处,你别看我们锐表面风光,可他受了多少苦。整天就像孩子端着浅底盘打酒,每一步都心翼翼,生怕漏出一星半点被人嘴。”
两人都点头:“明白,明白,可苦了这孩子了。”
陈月香又:“别人都还好,就怕那些个依老卖老的,不得,推不得,做啥都是错。”
这个大家更加明白。
韩兑回来时,陈月香看着他问道:“你奶跟你叔回去了?”
韩兑笑道:“我让几个婶子嫂子送她回去了。我也看出来了,有我奶在,你们聊个天都累。”
三人:可不是嘛。
大伯母杜红丽问道:“锐,你真打算不帮你叔?”
原本,她还打算让韩兑帮自己男人和儿子安排个合适的岗位,一看韩兑回绝了韩怀宇,她也不好开口了。
韩兑这人一点就透,一看大伯母这问法,就猜到了她的用意,便道:“大伯母,我这人一向孝顺重感情,您从看着我长大,肯定也知道。”
杜红丽用力点头:“那肯定是。”
韩兑苦着脸道:“可是我叔那人,我不你们也知道。我就算用心拉他一把,可也得他自己能起来呀。你们全村这么人看着我,我总得服众吧?我句实话,要是我叔能像我三叔大伯那样,那还用得着我拉?再不济,他也像我大哥我爸这样的,我想拉也找得着把。你们看看他,高不成低不就,别我费劲巴拉给他弄个工作,人家不满意还埋怨我让他大材用。”
这话引起了高玉芬的强烈共鸣。
杜红丽到底还是试探着问出那句:“锐,你大伯你哥可跟你叔不一样,你看他们”
韩兑没不答应,也没答应,只是意味深长地道:“大伯母,我这刚当上队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要着急。我可是你们的亲侄子,我一定会想着你们,就算暂时没想着,那也是为了后面更好地想着。”
杜红丽终于放心了,能想着就好。
韩兑绝不落下任何一个人,旋即又向三婶表示道:“三婶,你侄子虽然当上了队长,但是万里长征我只迈出第一步,跟您和我三叔这种已经到达延安的人还有很大距离,我现在只能先追赶你们,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咱们等以后。”
高玉芬笑道:“你这孩子话可真有意思,还到达延安了。你呀,就好好干,看着你有出息,我跟你三叔都高兴。”
一家人是其乐融融。韩兑在女众这边念完一本经,又转到男众那边,那又是一番风格。
反正,韩兑念完这本,韩大华是满面红光,精神高亢,他觉得自己面上有光,从此以后,他真正地在兄弟中间站起来了。
大伯韩大中和三叔韩大民也是笑容满面,心情舒坦,兄弟三人空前的和谐。
屋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周游观望了一阵,问秦直:“韩哥家的革命进行了哪一步了?”
秦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百团大战之后的韩家嘴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