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镰刀斧头加大锤,试问天下谁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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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兑听到消息自然也很高兴,迅速安排完工作就回农修理厂找秦直。

    秦直正抡着铁锤叮叮当当地敲钉子,韩兑看着他,不得不,秦直这半年来变化很大,以前是白皙干净的文艺范俊秀青年,经过工作和麦收的洗礼,肤色变成了古铜色,身材也更加健硕。

    秦直正认真工作,一抬头发现韩兑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荡,他板起面孔,严肃地道:“韩队长,你没事不要偷看别人。”

    韩兑:“我没偷看,我光明正大地看。”

    秦直哼了一声,放下铁锤,望着韩兑:“你找我什么事?”

    韩兑把韩强的话告诉了他。

    刚好屋里的李涛和刘逢秋也听到了,两人都是一脸兴奋。

    李涛激动地道:“师傅,县械厂我知道,那可是好地方。”

    秦直的反应却很平淡:“也就那样吧,器老旧,生产线多年没更新,厂里多年没有技术创新,管理混乱,管理层不思进取,内斗内行,工作外行。”

    韩兑是无言以对。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咱们能不能跟对方合作,把咱们的农厂扩大一下?”

    秦直直接泼冷水:“就咱这作坊,跟人合作,人家嫌不够格。我劝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他的话还没尽,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中午的时候,韩强带着两个人回村了。这两人都是四十往上年纪,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高瘦的的那个是带韩强的师傅,韩强称他为高工;矮胖的那个带着副眼镜,姓白,是厂里的干事。

    韩强转正后忙着适应新岗位学技术,中间只回来过两趟,村民们见他是大变样。人显得神气十足,走路昂首挺胸。

    韩强话声都响亮许多,面带笑容一一跟乡亲们打招呼。

    大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韩强想要的就是这种。

    他再一看自己村子,才两个月没回来,竟然又又变样了。不愧是他韩强的弟弟,就是能干。

    高工和白干事对于韩李村的村貌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早就听韩强吹过,也在报纸上看过两眼关于韩李村的报道,但心里是不大信的。

    这年头,吹牛的太多,名副其实的太少。

    至于韩强的自我吹捧,那更不可信,毕竟谁不夸自己的家乡好呢。

    结果他们到了村里一看,人家韩强还真不是吹牛。这道路平整干净,路边种着花草树木,月季花开得正艳,路上别粪便,连垃圾都没有,路旁每隔几米还有个大树墩做的垃圾桶,他们城里都没这么讲究。

    村中的房子虽然有新有旧,但家家户户门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墙上或是爬满了丝瓜豆角南瓜藤,或是蔷薇满墙,看着让人心情大好。

    路上村民们的精神状态极好,衣裳虽不新,但都洗得干干净净。孩子也穿得整整齐齐,他们印象中的光着屁股到处跑的男娃们几乎没看到。

    村北主要是民居,村南是几家企业和工厂的聚集地。

    磨坊又开始营业了,器声、水车转动声轰隆作响,此起彼伏。来磨面的人排起了长队。

    高工和白干事化身为好奇宝宝,一路不停地提问。

    “韩,你们村跟别的村可不一样啊?你弟是队长是吧?”

    韩强心中无比得意,答道:“是,我弟是队长,我们村子就是在他上任后才变好的,以前跟别的村没什么两样。”

    他们边话边往里走,经过村南口时,正好途经两口池塘,里面荷叶亭亭,白的粉的荷花已经开了。荷塘旁边的大柳树下还有三个造型简别致的草亭,里面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在纳凉闲叙。

    过了荷塘,终于到达了农修理厂。

    只是这厂房是不是有点过于简陋了?

    高工和白干事正在迟疑间,韩兑和秦直出来迎接。

    韩兑热情地上前跟高工和白干事分别握问好:“高工,白干事,这半年来我总听我哥提起你们,咱们虽没见面,但神交久矣。今天终于见到你们二位了。”

    两人客气地笑笑。

    秦直也跟两人打了招呼,但明显没有韩兑热情。

    韩兑请两人进去参观,他指指远处的一片工地道:“看见没?那儿是我们农厂的新厂,到秋天就能搬进去了。老厂在村子里头,这儿就是个门脸,是接待点。村南有荷塘又靠河,凉快。”

    两人倒没怀疑他的话,毕竟看这村子的环境这么好,又是县里的典范,肯定不差钱。

    韩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指头,看来他还得弟弟好好学,人家慌面不改色好心不慌,他会慌。

    秦直对此早已习惯,面无表情。

    等到两人进屋参观这些器时,不上多惊喜,他们毕竟是械厂的,各种各样的械都见过。

    句实话,秦直他们弄出的收割也好,播种也罢,都比较简单,主要是创意不错,很有实用性。

    高工是专业习惯使然,多看了一会儿,多问了秦直几句,秦直是对答如流。

    他看看秦直,嗯,文化水平高,专业素质也不错,有头脑肯专研,就是基础不太好,应该是没经过系统的训练,没事,这个可以补上。

    他看向白干事,白干事显然也是这种态度。

    两人的关注点渐渐偏离了器,开始主要放在秦直身上。

    “秦知青,你是从京市来的?”

    “老家在那里,后来在宁城呆了几年。”宁城就是本省的省会。

    “秦知青,你这身才华留在乡下屈才了。”

    韩兑心中警铃大作,我还打算从你们身上薅羊毛呢,你们倒好,直接牵走我一头大肥羊,叔可忍,婶不可忍。

    他看向秦直,秦直仍是一脸淡然。

    韩强也有些急,他一是不希望秦直离开他们村,二就是这家伙要进了械厂跟了高工,他的地位将受到威胁。

    于公于私,他都要挺身而出:“高工,秦知青家境很好,他要是想进厂早进了,来我们村是响应领袖号召,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秦直淡淡地扫了韩强一眼,他的目光飘向韩兑。

    韩兑看看秦直,一脸不舍,欲言又止。秦直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谁知韩兑下一刻就转向高工和白干事:“两位,秦同志是我们械厂的顶梁柱啊,你们要是把他抽调走,我们八队刚刚萌芽的社会主义高新科技创业就得夭折。”

    高工道:“韩队长,实事求是的讲,你这算不上高新技术创业,只要材料足够,我们车间随便一个工人都能做出这些产品?”

    韩兑飞快地接道:“高工,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们随便一个工人都可以做出来,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们械厂就没有做出这种产品呢?是你们不喜欢做吗?”

    高工哑口无言。

    白干事重新打量了一眼韩兑,心,到底是当队长的人,这反应真快啊。

    他想了想,接过话道:“韩队长,不是我们不想做,我们要生产什么产品,上头都是有规定的。”

    韩兑笑吟吟地道:“白干事,我也是革命干部,你的我都懂。但是吧,上头主要管宏观调控,微观方面主要是靠我们自己。你们械厂是全县科技界的扛把子,是领头人。理应急我们人民群众所急,想我们人民群众所想。我们贫下中农需要的农具和械是什么样的?简单易操作,价格便宜。”

    高工点点头,“韩队长,你得有道理。以后我们会更关注来自农业生产前线的反馈。这不,我们一听有简单好用的农用械就赶紧来了。”

    韩兑道:“高工,我看得出来,您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我这人也是,有一一。”

    高工苦笑一下:“嗯嗯,我看出来了。”直接怼人了能不心直口快吗?这个韩兑可跟他哥韩强不一样。

    韩兑接着道:“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亮话。秦直同志是我们农厂的顶梁柱,如果他愿意跟你们走,我也不能硬拦着,我不是那种不民主的干部。但是我们农厂还得继续开下去,这毕竟关系到我们八队乃至全公社人民的利益,个人利益可以退让,人民利益绝不容妥协。我想交换几个条件。”

    高工和白干事互相对视一眼。

    秦直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

    这个韩兑竟然拿他作交换,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里?他秦直难道就值这几个条件?你太看我了。

    秦直本来也不太想去,他之所以没直接拒绝,就是想看韩兑着急,然后苦苦挽留。

    现在倒好,人家连挽留都没有,直接拿他交换条件。他绝不能让韩兑轻易得逞。

    秦直的愤怒已经压过了理智,他转头对高工和白干事道:“两位,如果你们是来谈合作的,我们可以继续;如果是来挖人的,对不起,我是来广阔天地锻炼红心的,哪儿也不去。”

    两人有些傻眼。

    韩兑心中窃喜,怒赞秦直:“秦同志,我没想到你的觉悟这么高,对不住,我误会你了。”

    秦直看都不看韩兑,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逢秋和李涛等人,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众人的谈话,当两人流露出要挖秦直的意图时,他们的心不由自地提了起来。心里就很矛盾,既不想拦着他往上走,毕竟械厂不是谁都能进的。可又舍不得他走。现在听秦直主动拒绝,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松了口气,韩强也放心了。

    高工和白干事还想劝,但秦直的态度很坚决。两人也没办法,只得暂时放弃。

    韩兑赶紧凑过来,自己村的大肥羊险些被牵走,他今天要不薅掉一把械厂的羊毛他就不姓韩!

    韩兑道:“高工,白干事,你们前些日子看报纸应该注意到,我们八队被评为‘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典型了。”

    两人点头表示看到了。

    韩兑开启忽悠模式:“当时赵记者来我们村了,他,咱们县由于地位偏僻,对于这两项的学习不太到位,对于上面的精神领会得不够深。我们韩李村填补了县里的空白。这件事明了什么道理呢?明了,我们县里的空白很多,只有有觉悟有决心的单位才能去占领。而你们械厂做为咱们县械工业的龙头企业,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高工看向白干事,白干事稍一思索便答道:“我们械厂当然有想法,而且先你们一步行动。但是我们厂子毕竟太大,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周全。”

    高工也接过话道:“对对,事实上,我们第五车间已经开始进行技术革新了。”

    领导给他们下达的任务是:要进行低成本、不费时、不费料的高技术含量的革命技术革新。

    这个要求可把厂里的技术工人为难坏了。

    这就相当于,养孩子不给钱不给饭也不管,但你得长得高长得壮。天地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整天愁,快愁白了头了。韩强特别想为师傅和厂里分忧,他想破了头,猛然想起了韩李村的农用械,就顺口一提。高工当时也没太在意。后来高工的一个乡下亲戚来问械厂卖不卖韩李村那种插在拖拉头上的收割,他们村有拖拉,只需要买收割就行了。后来又来问播种。高工这才真正留了心,赶紧向厂里反应。大家一讨论一拍脑袋,觉得这事可行。他们再一打听,这些器是一个叫秦直的年轻人弄出来的,那更简单,直接把人弄进来不就什么都有了。

    他们想得简单,哪有人不愿意当工人而愿意当农民呢。那些知青有几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城里跑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却踢到了铁板。两人不禁有些沮丧。

    韩兑把高工拉到一边悄悄道:“高工,我们秦同志从京城来的,人家亲戚中有物理学家,有高级工程师,家学渊源。他本人从就痴迷于物理学、械学,不信你们随便去打听打听,这村里人都知道他是阿基米德的信奉者,给他一个红杠杆,他能撬起一个旧地球。”

    高工一脸呆滞:“地球难道还有新的?”

    韩兑:“咱们领袖要有,那没有也得有。这个话题太宏大了,咱们先不讨论。我的意思是,秦直同志是个高级技术人才,心红眼亮觉悟高,听还是红三代。这种人才不可多得。当然,人才嘛有傲骨那是正常的。我当初请他出山,可是下了大功夫。你们就随便一请,随便一未免太没诚意。”

    高工可不傻,看着韩兑反问道:“你也不舍得秦同志离开吧?”

    韩兑叹口气:“我当然不舍得,可是他真要走,我也拦不住。而且我与秦同志的私交很好,跟他哥的交情也不错,为了他的前途就更不能拦了。刚才秦同志的反应让我十分感动,他知道我们村需要他,知道人民群众需要他。除非,我们农厂有了大发展,他带的那些徒弟能独挡一面,否则他是不放心离开的。”

    高工若有所思。

    韩兑接着:“咱们的领袖真是伟大,他老人家的目光能穿透重重迷雾看出事情的本质和真相。秦直同志为什么这么快就研发出人民群众急需的械,就是因为他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只有理论,只会沦为纸上谈兵;只有实践经验没理论指导也不行。所以,领袖才号召广大青年下乡学习,是向我们贫下中农学习,我们能有什么好学的?还不是向土地学习,向生产实践学习?高工,若是你们械厂能跟我们韩李村进行深度全面的合作,那我们就是工农大联盟,无农不稳,无工不强。工农联合才能稳定富强。镰刀斧头加大锤,试问天下谁能敌?”

    高工无言以对。

    在旁边旁听的白干事也是一时语塞。

    韩兑声:“你们两位好好商量商量,要是拿不准主意,可以用生产队的电话向领导请示一下。我还得去做秦同志的思想工作。”

    韩兑找到秦直,秦直的气还没消完,仍旧不想搭理韩兑。

    韩兑硬凑上去:“秦同志,我反省,我低估了你的觉悟,伤害了你的阶级感情。”

    秦直轻哼一声。

    韩兑又:“你就看在你哥的面上,原谅我吧。”

    秦直本能地杠道:“原谅就原谅,我为什么要看在他的面子上?”

    韩兑一看他的气被自己杠没了,赶紧进入正题:“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俩得想办法薅械厂的羊毛。我心情很不好,因为他们差点就拐走你。”

    韩兑的最后这句话取悦了秦直,秦直也不跟他计较了,道:“咱们那几样械很好做,把东西一拆,有经验的工人一琢磨就能模仿出来。所以械厂想要就给他们,但同时,我们要多带工人进厂实习,咱们这儿的工具材料都不够。技术工作不比别的,光想理论不行,必须得有足够的实践,得亲自下车间。”

    韩兑道:“还有,这东西是你设计的,他们得给设计费。”韩兑没听这年代有什么专利费,只能换了个词儿设计费。

    秦直不在乎地:“设计费没多少,他们还得向领导申请,再开会讨论十天半个月,不够浪费时间的。设计费不要了,咱们要多带人进去实习,同时要低价买他们淘汰掉的旧械,再打入进去,看看能不能弄旧钢材废铁。以后,咱们要人才有人才,要材料有材料,那还怕什么?”

    韩兑真心诚意地赞道:“秦同志,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你对各行各业比我了解得深。”

    秦直傲娇地哼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有些人是表面上看着好,叫外秀;有些人接触多了才知道他的好,这就是内秀。”

    韩兑懂了,及时满足他的要求:“秦同志,你谦虚了,你的外在和内在一样优秀。”

    秦直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他亲自去跟高工和白干事谈判。

    他不像韩兑那样胡吹海聊,他直接提出条件:这几样农用械只是初级,如果有趁的工具和足够的材料,他们还能做出中级和高级。更美观更实用。他可以把这些无偿给械厂用,要求是他需要带二十个学徒去实习,还要低价购买厂里的旧器。”

    高工和白干事觉得这两个条件也不算过分,他们需要先请示一下领导再给答复。

    两人去韩兑的办公室打电话请示厂里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