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致富 “乔焉是我女朋友。”
雪竹,乔焉的名儿。
取自五代画家黄荃的《雪竹文禽图》,是乔焉父母为纪念他们因为观赏这幅画时结缘,为乔焉取的。
自从父母去世,乔焉再没听过哪位长辈这么叫她了。
“您是……”儿时记忆零星溅起,乔焉不太敢相信,“章奶奶?”
章之聆瞬时红了眼眶,挣开搀扶,过去握住乔焉的手:“好孩子,真是你啊。”
*
黄荃画派,又称黄家富贵。
它是五代花鸟画派两大流派之一,画风巧密精细,可谓是工笔画的“祖师爷”。
而章之聆就是享誉国内外的黄荃画派大师,国家美术院客座教授。
“当年你也就这么高,梳着花苞头。”章之聆感慨,手颤巍巍地比划着,“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亦廷和微微……也走十四年了。”
乔亦廷,谭微。
章之聆最欣赏最疼爱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关门弟子。
是乔焉的爸爸妈妈。
想起父母,乔焉的心脏好似泡在陈酿的酸水里,鼓胀得她五脏六肺奇涩无比。
好在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感受,仅用一个浅笑带过,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因为乔焉的出现,章之聆无心再应酬来宾。
把待客的事交给秘书,章之聆带着乔焉去餐厅用晚餐。
“都是些清淡的,不知道你吃得惯吗?”章之聆,“想吃什么告诉奶奶,奶奶让厨房现在做。”
乔焉:“我喜欢饮食清淡,都是我爱吃的。”
她人乖嘴甜,眼里碎星闪闪。
陆清予不着痕迹地觑她一眼,夹了根芥兰过去。
乔焉其实是无辣不欢,重度重口味爱好者,面对一桌的不见荤腥,毫无胃口。
偏偏,某人还故意给她夹她最不爱吃的芥兰。
“谢谢。”乔焉笑笑,夹了块青椒作为回礼,“你也吃啊。最近都瘦了呢。”
陆清予顿了下,将青椒放入口中。
是个狠人。
明明最讨厌的食物也可以这么欢乐地咽下去。
乔焉想着既然抠儿这么爱吃,那就再给夹,尽情满足他。
“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相信。”陆晴,“老六居然吃青椒了?这不是你最讨厌吃的?”
陆清予细嚼慢咽下嘴里的青椒,看似温和实际别有深意地看着乔焉,:“最近才吃的。味道不错。”
乔焉无辜眨眼,装作我可不知道你不爱吃哟的样子,又夹了一块:“那就多吃些。”
“好。”
两人的暗自较劲儿在外人眼里是另一种解读。
陆晴懂,章之聆也基本明白了,再看向陆清予,眼里多了惊讶和欣喜。
“你们俩这是……”老人家调皮地问,“朋友?”
“!!!”
乔焉猝不及防,让玉米粒呛了下,咳嗽起来。
重逢长辈的冲击力不,她居然忘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乔焉心虚,躲避长辈探寻的目光。
陆清予见状,十分贴心地为她抚背,拿餐巾帮她擦嘴,至于咳出来的泪花,他用拇指轻轻帮她拭去。
乔焉被陆清予的这波操作以及深情款款的演技直接给整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陆清予笑了笑,还宠溺地帮她别开飘到脸颊上的碎发,仿佛在“你这迷糊没了我可怎么办”。
乔焉四肢都麻了,完全接不上这戏。
陆清予就是在这时:“奶奶,乔焉是我女朋友。”
*
回去的路上,车里静得只剩窗外呼啸的风声。
抠儿在刚才贡献了一波炸裂式演技后,仿佛进入瓶颈期,一言不发。
等到了泰公馆,乔焉老实跟在他身边,乘电梯去了二楼书房。
桌上,摆着陆清予拿出来的新合约,乔焉迟疑片刻,拿起来。
上面的内容较之从前,只添了一条“极尽所能获得章之聆喜爱”,其余的,就是还剩七个月的期限,变成四个月后章之聆返回瑞士便可结束,但年终奖金变成双倍。
双倍?!
乔焉眼睛瞪圆了一圈:这是天要她发财,不得不发财么?
她吞口口水,不想显得自己太容易满足,好歹也是出次任务几万块的拿了呢。
放下合约,乔焉挺直背,一本正经:“我想问下为什么。”
陆清予神色淡然,眼睛被镜片投射的光亮挡住,声音回到平日的疏冷:“你不需要知道。”
这甲方是不是有点儿太嚣张了?
陆清予又:“你只要知道这是你赎回你父母的画的唯一办法。”
“我可以找章奶奶借。”她有些犯倔地。
“借?”陆清予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手指轻敲了两下金属眼镜框,像个会动的艺术雕塑,“你有能力还?”
“……”
要不要这么直白。
陆清予也不再多,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想起什么,他又补了句:“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
*
这晚,乔焉先是兴奋,再是莫名担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她不是君子,用不着整这些虚的,但也不能是钱就揣着啊……
辗转反侧一晚上,乔焉顶着熊猫眼去工作室找甘棠。
甘棠比她还熊猫,见她来了,吩咐助手送来一杯特浓咖啡和一杯水果茶。
“怎么了这是?”甘棠摊在沙发上,“你再晚来一秒,我就,啊——睡死过去了。”
乔焉叫她带动得也了个哈欠,两人眼含热泪地望着彼此。
“你看看这个。”乔焉揉揉眼睛,发过去部分合约截图。
甘棠又了个哈欠,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啊。不过,我的文化水平你知道。”
“跟文化水平没关系。”乔焉,“就是没问题。”
助手送进来咖啡和茶,甘棠坐起来。
等助手带上门出去,甘棠灌下一大口咖啡,继续:“那你犹豫什么?你爸妈那幅画涨得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还七百万,今年就九百万。再了,收藏的人不是一九十几的大爷吗?万一哪天嘎嘣人没了,不定就捐给国家了。你买都没法儿买。”
乔焉当然知道,可就是心里不踏实。
哄哄老人家就给这么多钱,是陆清予脑子有问题还是她梦做得太不收敛了?
甘棠:“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明白陆清予为什么就找你演戏?这下最起码解释他找你是看中了你和他奶奶的关系。你该庆幸自己这利用价值啊。”
乔焉反问:“是谁之前和我跟陆清予合作就是玩火?叫我赶紧逃。”
甘棠瘫回沙发:“我看你玩得挺溜。”
乔焉:“……”
她心烦意乱,还是不敢轻易同意。
抄起杯子,一摸很烫,:“给我来杯冰的。”
“今天可不暖和。”甘棠,“不嫌凉啊?”
“我需要浇灭金钱的欲.火。”
*
见完甘棠,乔焉顺道去交手稿。
等处理好工作,她回到泰公馆,遇上章之聆身边的那位女士。
“乔姐好。”女人微笑,“我姓李,是老夫人的秘书。”
“李秘书,您好。”
李秘书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乔焉:“这是老夫人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老夫人刚回国不久,很多业内学者登门拜访,实在不好回绝。老夫人了,等她见完客就好好和你聚聚。”
乔焉道谢接过食盒,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掀开盖子。
松子枣泥麻饼。
她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
乔焉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和章之聆总共见过两面,一次拜访,一次告别,感情特别深那是虚伪。
但章之聆是她父母最敬爱的恩师,要她靠着假身份,利用老人家对她的疼惜去挣钱,怎么下手啊?
乔焉忽然肚子有些痛。
“你也在警告我?”
她揉揉右边,叹口气,往泰公馆走。
*
乔焉想和陆清予再好好谈谈。
要她签约,怎么也得告诉她为什么要去讨好章之聆吧?
万一是有什么豪门阴谋,她可不能害人。
乔焉拜托纪管家要是看到陆清予回来就知会她一声,定下了心,便扎在画室画画。
画着画着,她的肚子越发不对劲儿,尤其右边。
之前在公馆门口见李秘书时就有些不适,她以为是饿的,回来之后先垫了麻饼和零食,等到了饭点儿就下楼吃饭,胃口相当好,一点儿事没有。
现在,绞肉似的疼。
乔焉没挨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她想找纪管家帮忙,按着肚子去拿手机,脚一软,整个人扑向画板……
陆清予在一楼见到纪管家。
纪管家告诉他乔焉在等他,他点头,准备上楼,又问:“她还有什么?”
“没有。”纪管家,“哦,对了,老夫人的秘书傍晚来过。”
陆清予听后未置可否:“知道了。你们……”
咣当!
二楼传来一声爆响。
*
乔焉快要疼死了。
这就是传中的红颜薄命吗?她的双倍奖金还没拿下呢!
“这样子持续多久了?”看诊的医生是位瞧起来十分佛性的大哥,不紧不慢地碾着病历本,“别急,慢慢。”
慢慢?慢性自杀差不多!
乔焉疼得快缩成一个虾米,眼神对上还在等她慢慢的医生,张不开嘴。
“症状应该之前不明显。”陆清予站出来。
他穿了件深灰色衬衣,没有外衣的遮挡,身材若隐若现,有些过于优秀勾人,引得护士一直红着脸偷瞄。
乔焉恨自己这时候还有闲工夫看这个,平时再看也不迟啊。
“这位是……”医生抬抬眼镜,“哦,对象是吧?”
陆清予没点头,也没否认,继续道:“现在这种疼,没持续多久。”
医生大概了解,又问问别的情况,让乔焉躺下,在她疼痛的地方按了下。
那一下,差点儿给乔焉送走。
她猛地抓住旁边陆清予的手,死死不放。
“应该是急性阑尾炎。”医生看了眼身边的护士,吩咐,“准备手术吧。”
还得手术?不得更疼了?
乔焉瘪嘴,眼泪哗哗往下掉,瞥到身边的男人,她看到了救命稻草。
“陆先生!”
陆清予睇过去个眼风。
“陆先生。”
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乔焉赶紧松开,怕他嫌弃自己,还有些讨好地蹭了蹭那漂亮的手指。
“陆先生,你不会丢下我的吧?”
陆清予看看周围的医护人员,:“他们不丢下你就行。”
“不一样!”她喊道,“陆先生,你一定不要丢下我!”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照着女人惨白的脸,皱巴巴的,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像只淋了雨的落汤猫,可怜无助。
陆清予顿了几秒,了句“不会有事”。
乔焉坚强地抹抹泪:“我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为了防止我有不测,陆先生你帮我做一件事行吗?”
陆清予沉声道:“阑尾炎。”
“那还不严重吗?”乔焉理直气壮,哭得更惨了,“陆先生,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算我求你了。”
陆清予一脸不愿意多管闲事的样子,但没走。
乔焉拉拉他的袖子,他稍稍弯下腰,就听那女人气若游离地在他耳边:“陆先生,你用我的生日随意组个号码,帮我买这期的……”
“双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