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琦的步子突然停顿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异能力高校的牌子。

    紧接着有一种难过感袭来。

    就在几分钟前，她和时川接到本次月考的第二道题目：到C区进行大扫除。

    明明已经在这所学校呆了许久, 明明学校熟悉的大门就在她眼前。

    这一刻却觉得如此陌生。

    时川用一只手帮她仔细检查防污染眼镜是否佩戴正确，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在出发前做完应急处理——用绷带缠绕好吊在脖子上。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询问：“出发吧？”

    “嗯。”莫琦点点头。

    随即系统将他们传送至C区。

    这是莫琦第一次离开A区到以外的地方来，但她高兴不起来。

    C区最接近城市边缘，所以也是最接近原生态的地方。

    难闻的刺鼻气味堪比下水道，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且掺杂着铁锈味。

    戴着防污染眼镜也能看到的，那片污浊的天空, 似乎永远都不会亮起来。

    没有一丝生机, 难怪这里没有人......

    没有人？她分明看到不远处什么东西在攒动着...也许是仿生人, 黑猫老师讲过, 这里是机械垃圾的生存之地。

    她和时川对视一眼, 也许这就是他们这次要扫除的变异目标。

    悄悄向那个地方一步步靠近。

    “咕哧咕哧......”

    防污染眼镜拥有美化功能，所谓美化功能就是不仅能防污染, 还能美化你看到的一些...血腥的场面，这点还挺人性化的。

    所以莫琦看到的是, 一个极其像人的背影, 正在不断啃食着另一个身体。

    脸部进行过美化......不过就算这样也足够不寒而栗。

    她一时定住了双脚, 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她从没接到过这种任务。

    那个影子吃饱后, 又好像还没吃饱, 反正它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在注意到莫琦和时川时再次张开嘴巴冲他们扑来。

    准确地是扑向莫琦, 兴许她看上去更好吃。

    “时间静止。”因为一只手实在不便发动异能，时川的防护镜被碰掉了。

    他脸上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流动，还好没有直接用‘死亡时间’。

    半晌微微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莫琦, 把防护镜摘下来。”

    她听话地把防护镜摘下，以至于看清眼前人影的时候差点忘记呼吸。

    停止在空中的、蓝色液体顺着口腔流到身上的......是移羽。

    而方才它啃食的身体，也是移羽。

    只不过那残缺的半边身体里面是零件。

    紧接着，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新鲜气味早就顺着空气散播开来，无数个熟悉面孔成群结队从远处朝他们靠近。

    有晴玲、恒立、青鸽......包括夏荫。

    除去他们两个，几乎全都有。

    莫琦一时分不清该哭还是该笑。

    该哭他们只能选择用这种悲哀的方式团聚，还是该笑某种程度上圆了她的梦。

    大家都好好活在世上某个角落的梦。

    “莫琦，别被辐射影响。”时川撑着脑袋，极力想找回理智去给自己一个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

    但机械的辐射波让他的脑子越来越乱。

    总是这样，每次当他想休息几天不用异能去预知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无一例外。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一次一次拖着疲惫的身体被迫使用异能。

    他在痛苦中挣扎着，从模糊的视线里看着莫琦张开双臂走向它们。

    他想伸手去抓，然而落空了。

    他想试图再点什么，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没人知道莫琦要干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摘下魔术帽行个鞠躬礼，“大家好，我叫莫琦。我的异能是用魔法败魔术，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

    还有：“很高兴认识你们。”

    没有回答，在它们的眼睛里，她是一块可口的蛋糕。

    它们只想争、只想抢、只想把这块蛋糕据为己有，填饱肚子。

    它们扑向她的一刹那，她突然脸色一沉笑出声，“还挺整齐的嘛。”

    开始是阴沉地笑，再后来逐渐演变成放声大笑，“真棒，那么接下来就一起去死吧。”

    手里的魔术棒忽然伸长，直穿过面前一排接口在脖颈处的仿生人。

    可这些仿生人似乎不具备思考能力，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接着往上扑。

    解决掉一个就再补充一个，没完没了。

    “妈的，烦死了。一堆恶心的废铁。”中心的莫琦终于忍耐到极限，身形缓缓升至上空。

    底下的仿生人们依旧坚持不懈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仿佛眼中只有那一个目标。

    就像那天的夏荫一般，时川想。

    辐射波终于减弱了些，足够让他思考。

    冷静下来的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他们正处于圈套里。

    先是抑制他的异能，不让他进行预测。再让莫琦暴走，一切时间点都卡的刚刚好。

    这么费尽心思让他们离开学校的原由是......

    离开学校。

    另一场阴谋的地点是学校。

    “莫琦！冷静下来！”不过声音立即被风盖过，他的呼唤根本不起作用。

    距离太遥远，这场屠杀不知会进行到什么时候。

    该死，正中下怀。

    被他们拖延到了...

    这种精密且不出差错的计算，只有机械能做到。

    他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两个字：天神。

    “倒是有个东西...我还没有试验过。”莫琦扬起嘴角，冰冷地注视着前方喃喃自语，“机械在濒临死亡线时，有没有逃生潜能呢？”

    随着话音落下，仿生人的四周升起透明玻璃璧，将它们圈养在里面。

    她的魔术棒轻轻一挥，暴雨从天而降。

    玻璃璧里的水位线迅速上涨。

    这种无差别攻击还真是......美极了。

    尽管这场暴雨同样将时川淋成个落汤鸡，他本该庆幸仿生人都被她吸引到远处，玻璃璧没有把他一起圈起来，但他没有。

    他爱天使，同样也爱恶魔。

    这份爱也是，没有差别的。

    机械被水淹没，电流在水里时不时闪烁一两下。

    在水面最上方的那个仿生人差一点就可以沾到她的脚尖，最终还是没有熬过从接口涌入身体的大水。

    这是一场具有腐蚀性的酸雨，能加速让它们内里的构造生锈。

    再不济，就算它们挨过这场酸雨，莫琦也已经准备好下一个魔术——解肢魔术。

    算是大变活人的分支。

    雨慢慢停下，水位也跟着退潮。

    留下的是一堆已经报废的仿生人，皮肤被酸雨腐蚀，露出里面的机械体。

    她从空中落至地面，高昂着头颅踩过一具具‘尸体’，甚至连给一个眼神都嫌多余。

    蹙紧的眉头仅仅是这堆东西弄脏了她的鞋子。

    她站到时川面前，“下一个......轮到你了。在此之前遵循您的观众意见，想看什么魔术表演？”

    时川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在死亡来临之际，至少想吻她一遍。

    那样即便付出生命代价也值得，才不枉他到世界来走一遭。

    在闭上眼睛前，感受那片温柔乡。

    这世界冰冷残忍无情可怕，但还好，是她送他最后一程。

    他突然有点期待死亡了。

    要知道，活着的人可不会被铭记。

    他将永远活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无法忘记，像是恶魔沉声低语的诅咒。

    真是幸福的宿命。

    他扯下绷带将手背到身后，猛地站起，然后......

    冰凉的触感，还有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里，既干又涩。

    血腥味从被咬破的唇瓣涌出回荡在舌尖。

    当口腔完全被那股腥气充斥后，本是充满攻击性的吻突然变得柔软。

    并逐渐有所回应。

    “好，动手吧。”时川大口呼吸着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后退半步放开她。

    得留个体面。华丽的谢幕，他准备好了。

    “你在什么啊，时同学...”

    动什么手？他现在是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吗？

    她这绝对是遇到渣男了吧......电视剧里那种始乱终弃，得到后立刻换副嘴脸的坏人。

    他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女满脸潮红，别扭地把脸偏到一侧。

    除此之外，还有点......生气。

    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他暗自沉思...应该是有回应的时候。对，那种形态不会有回应的，应该是咬他之后。

    她是不是在误会什么？

    还是不喜欢他？单纯的反感这种做法？不对，如果反感就不会有回应。

    那她为什么生气呢？难道是......他没有走程序？

    这点单靠自己他可想不出来。

    “没时间了。”他揣着兜朝来的方向走去，殊不知莫琦已经自己脑补出一部家庭伦理大剧。

    “这是一场算计，回去的路上我慢慢向你解释...”

    她此时迫切想知道的才不是什么阴谋论，他更像在算计。

    “是那群机械的计划，现在只是个开端...”

    所以呢？比起计划，她更想问问现在他们的关系。

    “快过来吧。”时川转身向她伸出手，“我带你去一分钟后的学校。”

    诶，不想讲明就算了，她往后会离这个人远点。

    “对，还有最重要的。”

    就算明天世界将要毁灭，也要赶在毁灭前传达。

    “你可以随便浪费我的时间.…..我是，我爱你。”

    “是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的爱意。”

    在每个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