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手工人造飞船名不虚传。

    外面生锈的、拥有阻断信号功能的黑铁不断提醒着它已步入老年。

    机箱外裸露的几根电线缠作一团, 螺旋桨也是老式的，像是百年前划船用的船桨拼凑起来的。

    “就坐这个？”时川蹙着眉头再次确认。

    “就坐这个。”银杏十分肯定。

    莫琦已经扶着扶手朝上面走了, 现在退缩他都不好意思自己是个男的。

    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

    “输入目的地可以自动降落，包接包送一条龙。”银杏双手放到嘴边朝着他们大喊。

    螺旋桨缓慢地摆起，时川看着操作仓极其狭隘的空间想：希望这个目的地不是阴间。

    “时同学，座位在晃。”莫琦已经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

    是副驾，与主驾的距离也就不过六厘米左右。

    纵使时川也很害怕，但他觉得, 这是个贯彻大男子主义的机会。

    于是假装轻松, “诶, 没关系, 我一点都不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放心。”

    话间飞船缓缓升空，舱内发出一声巨响, 时川一时头晕没站稳，脚下滑直线跟地面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好在莫琦及时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回主驾驶, 贴心地替他插上安全带。

    做完这一切后向他挑挑眉, “一点都不害怕？”

    时川也不再逞强, “诶, 现在是真的不害怕了。你会保护我的, 放心。”

    “你得对。”莫琦满意点点头, 拿起魔术棒用异能覆盖整个船舱。

    原本颠簸的飞船立即转为平稳飞行。

    去他妈的大男子主义, 时川想。

    只要能让他的头晕减轻，莫琦就是他最崇拜的女神。

    “我觉得与你相比，我真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微粒子。”

    梦想一：当一个普通人，达成。

    “微粒子？”莫琦成功被他这番言论逗笑, 原本充满紧张氛围的舱内变得其乐融融，“才没有。”

    “真的，与你相处之后我变了很多。”这句话倒是真的，她教会他很多。“比如，从前我很难在自己脸上看到笑容，包括照镜子，我觉得我笑起来很丑。我甚至不知道发自内心而笑是种什么感觉。”

    除了被其他时空的她扯着嘴角的时候。

    “没有啊，蛮帅的。”

    时川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莫琦认真点头。

    即便听上去像句应付话，不过时川还是当真了。

    不，不是当真，是奉为圣旨。看来他之后得多笑笑才行。

    莫琦又想起什么：“话，之前你提过其他时空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啊，你想知道？”时川故意卖关子，待看到她充满期待地眨眨眼睛才继续往下。

    “其实在我眼中，这个世界是多维空间。除去过去现在未来这三个空间点，还有无数个我没有去过的维度。”

    “我将在其他时空见过的人称为：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听着还挺有趣的，莫琦一直很喜欢听时川这些奇奇怪怪的理论。

    “是的，一个人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使他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这就又要扯出另一种理论了，墨菲定律。”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一个人面前有两种路，那么他一定会大概率选择使其毁灭的那条路。而走上这条路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不去看就永远不会知道，就像薛定谔的猫。”

    “真有意思，那我呢？我是什么样子的猫？”

    时川思索一会，“你是......奶猫。一只刚刚出生的奶猫，什么也不懂，对世界抱着好奇心，善良地面对每个人，就算选择了错误的路，也不知无畏地走下去。”

    “所以我不用开薛定谔的箱子，也知道你正在里面好好的成长。”

    “哦~”莫琦饶有深意地应一声，想起他之前过的，自己在每个时空里都大同异。

    好奇心作祟，使她想出一个送命性问题，“那么你更喜欢哪个时空里的我？”

    大同异总归还是有些...的差别。

    “......”

    时川试图在脑子里找出一套合适的伟人理论来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短时间内找不出拥有跟他一样异能的伟人。

    这就像，你有没有爱过我，手术只能保一个，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

    当然，如果她问的是上述这些问题还好一点，因为他可以不假思索的参考答案：爱过，保大，先救你。

    可她问的偏偏是一个比这些还史诗级的问题。

    如果回答其他时空，她一定会生气。如果回答这个时空，她肯定会问：为什么？明明每个时空里的我都一样呀？以此进入一个无限循环模式。

    进退两难。

    他甚至已经联想到莫琦生气地收回异能，然后顺着颠簸的舱门把他扔下去。

    他在幻想成真前想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过去喜欢，现在喜欢，未来也喜欢。是你就喜欢。”

    本还在沾沾自喜本世纪最佳难题被天才的他轻而易举解决。

    没加入考虑的是，莫琦神奇的脑回路。她撅起嘴提高着分贝：“你太花心了，居然喜欢三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这种想法。”时川感觉船舱隐隐波动，急速否认三连外加一句：“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好啊，那你解释吧。”她倒是意外的很好话。

    但他该怎么解释？时川急得直抓头发。

    “噗嗤——”看着他这副样子莫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只不过看他纠结来纠结去的表情忍不住逗逗他。

    她指指中间的显示表，“波动是因为到地方了。”

    ‘呼。’时川终于松一口气，这可比什么锻炼集中注意力要难得多。

    胡乱嘟囔句：“女人真麻烦，不过我对你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什么？”飞船落地的声音使莫琦只听到前半句话，“好啊那你自己滚下去吧，我要回地球去了。”

    天。

    .

    木星上有很多人类，不是外星人，是地球人。

    资本已经完成了外星的开发，一般都会把工厂搬到这种外星球上。

    他们降落的地方是菲尔街，但却不是176号。时川猜测可能是飞船导航出了问题，毕竟在不指望飞船能安全到达木卫六这一点上，它已经成功证明了自己，也不能对它抱更大的希望。

    “得快点找啊。”不知道天神什么时候能定位到这里。

    “嗯。”

    时川不意外莫琦这冷淡的回应，就在几分钟前，他使尽三寸不烂之舌，才把莫琦好好地哄下船。

    与飞船同样的，他也不对自己抱更大的希望。

    “扰一下，请问176号在哪？”时川随便拦下一个路人询问。

    那位路人留着两撇八字胡，烟斗随意地叼在嘴里，烟雾从鼻子里钻出，“176号？这里没有176号。”

    “176，176。”他不断喃喃着，下一秒，他的身型渐渐胀大，整个人膨胀成一个球体。

    ‘嘭——’地一声爆炸开来。

    莫琦赶在他爆炸前使出了大变活人，她与时川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许都是爆炸型仿生人。

    莫琦冷静地扫视四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他们有的大声呼喊，有的受到惊吓呆愣在原地，还有的放声大哭。

    分辨不出。

    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表现上辨认。

    情况变得异常棘手。

    唔窿唔窿的警车闪着灯驶来，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车上走下，“这里发生什么了？”

    莫琦瞥一眼他手里的笔和本子，重复着写字动作却没在本子上留下字迹，拉起时川转头就跑。

    他们身后火光四射，爆炸声连绵不断。

    几乎每每奔跑过一段路程，原来经过的地方就会立刻发生一场火灾。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穿梭在这场阴谋盛宴里。

    “妈的，真刺激。”时川不觉感慨。

    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逃亡，只有眼前的彼此可以信任。

    只要慢一秒，他们的身影就会立刻被火光吞噬，在一场绚丽的火焰里升温湮灭最后化为灰尘，随着空气的流动翩翩起舞。

    “你什么？”莫琦的耳朵被震地有点失灵，只勉强听到个话音。

    “我，真浪漫！”时川满脸写着兴奋，更大声地喊，“我想跟你一起葬身火海！”

    莫琦白他一眼松开手，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那你自己去吧。”

    “我不。”时川反拽紧她的手，加速跑到她前面。

    “我认为最开始的那个型号没有谎。”

    风把他的话音如愿送到，莫琦回应：“怎么讲？”

    看来在前面话会省力气一点，“你相信我吗？”

    “我们真的不太有时间废话。”莫琦指指他被烧焦的衣角。

    “菲尔街根本没有176号。”

    “你的意思是蓝玻在骗你？”

    “不，没有176号的意思是，这里就是176号。我们正站在176号上，从下飞船开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是176号，飞船的定位是准确的。”他自信一笑，“时空转移。”

    原本繁华的街道变成漆黑一片，时川将他们转移到了地下。

    倒站在之前地面的另一端的两人因为地心引力的原因双双下落。

    不同的是，莫琦没有感受到地面的凉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莫琦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先掉下来的时川被压在底下，侧着头在黑暗中找寻她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是准备起来，还是想保持这样的姿势再歇一会，还是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