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相互欺骗的平凡一生……
令人意外的是, 他们回来之后天神并没有采取下一步行动。
没人能猜到它到底想干什么,所有一切恢复如初, 平淡之中夹杂着提心吊胆。
清早,莫琦照常找时川一起去吃早饭。
当他们端着餐盘找到桌子坐下后,正巧遇到刚睡醒还着哈欠的银杏。
时川低下头一言不发吃着碗里的饭,莫琦则是自然地与她招呼:“早上好,银杏姐,今天也依旧没事情吗?”
“啊,是啊。很奇怪, 一点都不像它的作风, 对吧?”银杏本来认为它会立刻来攻击异能力局, 还特地嘱咐秋叶要加强防备。
“是很奇怪。”莫琦联想到它之前在高校时做过的事, 难道是良心发现?
不, 不对,它又不会有良心那种东西。
难道是真的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准备再把猜想与银杏讨论一番, 目光落到银杏脸上时,惊讶道:“银杏姐...您怎么......”
欲言又止半天, “变老了?”
莫琦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从前在银杏精致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年龄, 更别提眼角的皱纹, 银杏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出现的。
“什么?!”银杏惊呼, 如果这话是时川的她肯定不会当回事, 奈何是莫琦的。
随即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
在她照镜子时, 皱纹又变多了些,不止眼角,这次又多了法令纹。
“该死,怎么回事?”
时川看向莫琦, 她的脸同样比之前成熟许多。
惊讶于还是一样的美丽的同时他反应过来:“温水煮青蛙,它的惯用套路。再过不久我们就彻底丧失斗志。”
话间,外面的光也变得刺眼,莫琦拿出怀表开,上面的指针已经走向12。
“不对劲。”莫琦一向守时,所以她对于时间观念非常敏感。
她敢确定早上到达餐厅一定是8:00钟左右。
再抬头,窗外已经天昏地暗,哪还有先前的刺眼阳光。
这顿早饭还没吃完,一天就已经过去了。
“银杏姐。”莫琦想出言提醒,可银杏捧着自己一点点变老的脸已经焦虑到听不进去任何。
她能感觉到自己不久前剪短的头发也再度长出,深深叹口气:“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时川明知道这话是给他听的,却充耳不闻,继续用勺子往嘴里塞饭。
莫琦只好使了个魔术把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房顶。
在这里能从天黑天亮断定过去几天。
“我不喜欢强迫人,但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时川。”这次莫琦没称呼他为同学,而是直呼大名。
“诶,我怎么样了?”时川将脸埋着,仿佛看不见就能逃避所有事情一样,“你的样子成熟了,头发长长了,所有人都在快速长大,有什么不好的?没什么不好的。”
他的声音也比昨天磁性许多,拉他站起来的时候个子也长高了。
但莫琦开心不起来,“挺好的?你是你无所谓这些,一向标榜跟时间赛跑的你,现在有人光明正大在你面前抢夺你掌管的时间,你无所谓,是吗?”
“对,我无所谓,它能比我掌控得更好。”
莫琦看不见时川的表情,本能理解的情绪也随着他这股堕落劲消失,话也带上几分怒气:“好,你无所谓。你什么都无所谓,生死、人生都无所谓,你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吗?更多的人,死在我们眼前,或许更糟糕点,我们死得更早,看不见他们的死活。”
时川不再回复,莫琦则因此更加火大:“你在我沮丧的时候告诉我,不要躲进情感保护壳,那你呢?你现在在干嘛?你以为闭上眼睛就能很容易地活下去?那晴玲、问道、祖马等等,他们的牺牲算什么?”
“哦,对。我差点忘记,你一向自恃清高。他们跟你没关系,所以他们的死活你不关心。你只关心你自己,哪怕苟且偷生地生存,你这个自私鬼。”
“随你吧。你想在这里堕落颓废那就继续这样下去好了,我不会再问也不会再管,哪怕我一个人,我也要去把那个机械脑夺走属于我的所有东西都抢回来。”
莫琦完准备离去,转过身的时候时川轻轻拉住她的手。
很心翼翼地,甚至不能算是拉,因为他只用拇指勾了勾她的手指。
“别去,好不好?”
语气里充满乞求。
像一只徘徊在街角流浪的狗,生怕再稍微大点声会吵得眼前的人讨厌自己。
莫琦的身型停顿在原地。
如果不是时川每天都跟她在一起,她甚至要怀疑他的大脑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植入了。
终于,不忍再用那份怒火跟他争辩,软下心调低音量,“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其实她能猜个大概,只不过,能倾诉出来的事情才有可能不成为战胜不了的心魔。
他闷在心里封闭起来,永远也走不出来的。
“诶。”时川认命似的,试图得美化一点,“我看到...大家都死了。你死在我面前,浑身都是血,甚至没有等我走到,就闭上眼睛......沉眠。”
“还有呢?”莫琦重新坐到他身边。
“还有,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的努力,我们以为的胜利,真的只是我们以为。没有鲜花和掌声,没有成神之路,更加没有成为无冕的救世主。”
“时川。”莫琦断他描绘出的悲哀世界,“我觉得你那天得对,不是每个被选做当救世主的人都有义务救全人类的,人类归根结底是承载欲望的个体罢了。”
时川震惊地盯着她,这不像莫琦能出来的话。
“可我们,从来都不是救世主啊。我们只是在自救。”她盯着没有光的天空,“我们是渺,是不值一提的欲望载体,可我们生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如果不使尽浑身解数去抓紧浮木,我们还能干嘛呢?”
此时,时川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蓝玻的脸:没有人会来救我,我是仿生人,仿生人没有同伴意识,我只能自我救赎。
连仿生人都知道浮木可贵,人为什么不行呢?
他还有同伴,还有无数沉溺在这片海里互相帮助的同伴。
可是,有同伴能怎样呢?在汹涌澎湃的海水面前,他们依旧什么也做不了啊。
有同伴意识仿佛是他们的死穴,假若没有,倒什么也不用担心。
贱命一条,要拿便拿了。
时川自己将自己困在一个死循环里,每次有出去的希望,又立刻把自己回来。
就好像他的敌人不是天神,而是他自己似的。
莫琦注意到他脸上的微妙变化,“时川,你怕死吗?”
时川摇摇头,“不怕。”
“那你为什么要替我害怕呢?”莫琦笑笑,“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呢?如果我能用生命交换天神的统治,我不觉得是亏本买卖。”
“对我来是亏的。我不在乎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在乎人类是否活在梦境里,我只在乎......在乎你啊。”
时川前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到最后却变成比蚊子扇翅膀的动静还。
“啊,我知道了。你不是自私鬼,你是幼稚鬼。”莫琦替他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那,我们不回到过去,不去阻止天神,我们就能好好生活吗?继续假装活在梦境里,加速式的老去,被埋葬在坟墓里。”
这也是时川纠结的地方,两条路似乎都能一眼望到终点。
只不过后者来得晚一点。
“倘若非要选一种方式离开,我宁愿在浴血奋战里耗尽力气,也不想躺在宽敞的墓地里听穿戴端庄的世人来许愿。你呢?”
“我?”时川被冷不丁地问住,“我没想过,但如果非要选择的话......随便吧,只要能跟你同时闭上眼就行,你得把我杀掉再离开。”
倒不是他想让莫琦独自面对无情世界,而是他怕亲眼见证那一刻之后再不能当个正常人。
他不知道神经病的世界有没有自.杀这一。
更不确定理智丧失的自己会不会拉上昔日伙伴陪葬。
“好,那我答应你。那么你也要答应我,带着大家再回去一次,好吗?”莫琦伸出手与他拉钩,“我们一起来一场死亡的约定吧。”
时川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未等他念完,嘴就被堵住。
他的这个夜晚无比的亮。
不需要夜色和星星做点缀,死亡的约定比所有约会都浪漫。
甜蜜缠绵过后,莫琦缓缓呼吸着新鲜空气,“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也是。”时川,“也觉得月色很美。”
傻子,今晚哪有月亮,我是骗你的。莫琦想。
约定同样是骗你的。
在死亡时刻来临之际,她会用魔法延续他的寿命,就像艾玛姐提醒她的一样。
她开始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是合理利用魔法。
现在她想明白了。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时间,但魔术师还有很多。
她应当明白那句话的含义,是否证明她同样像我爱她一样爱我呢?
时川暗自决定,如果牺牲是必要的,那么一定是他。
他这种幼稚的自私鬼,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带来和平的雅典娜只有一个。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就只剩下麻瓜,但少了他,时间仍旧不会停止流逝。
相互欺骗的夜晚里,他们一起踏出无法回头的一步,等待张开双臂的时机,大方迎接尾声。
结束这平凡的一生。
.
注意到时间加速流逝的不只是他们,一维和柚优在楼道里相遇。
坦白讲,一维有点尴尬。
柚优的脾气向来火爆,一维不能确定她是否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不过,柚优率先破了这份尴尬,“你觉不觉得,一天突然之间就过去了?”
一维点点头,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自己睁眼的时候天明明是亮的,哪有这么快就变黑?
“真奇怪,可我看钟表上的时间明明是对的。”柚优意识到不对劲之后迅速确定钟表上的时间,AM12:00,倒是能跟外面天空的颜色对得上号。
“那个…”一维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应该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否则就算柚优装作没事,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心坎儿的那一关。
他郑重地弯下腰,“对不起,是我的私心让大家的努力白费。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没忍住冲动行事。”
“嗯?”柚优显然还在思考关于时间的问题,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维到底在什么。
而一维则是在想:她果然是在生气,女孩子都是会表面上没事的。
于是更加郑重地:“就是…回到过去时,如果不是我,我们的任务可能早就已经完成了。对不起。”
“哦,你在这个啊。”柚优突然正色道:“你是想我安慰你?还是讲个冷笑话逗逗过去?抱歉,从前的我大概会那么做,但现在的我没那个心情。”
平时笑嘻嘻的人严肃起来,连空气都会变得静止。
一维尴尬地站在原地,连双手往哪里放都不知道,更别提该点什么。
那场灾难性的月考带走的不止有柚优的双臂,还有许多不成熟。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懦弱并战胜,那么能活下来的她一定是脱胎换骨的,柚优讨厌那场灾难,同时也感谢那场灾难。
是那场灾难告诉她,一旦身边有什么反常态的事情,第一时间一定要拉起警报。
还有比常人更优秀的理智,“你真的以为,这场行动终止真的是因为你吗?别傻了,就算没有你,谁能保证我们按部就班之后一定能成功,谁能保证除你以外的其他人不出乱子?”
柚优站到一维面前,迫使他正视自己,“再具体点,我们到机械城堡后再遇到那只蜘蛛,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败它?别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维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他们能轻而易举就败那只蜘蛛,那么时川就不会着急地把他们转移回来。
换言之,时川没有十足地把握他们能战胜蜘蛛。
连时川和莫琦都不行,还有谁行呢?
如梦初醒的一维忍不住冷汗直冒,当时,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敌人的强大之处。
倘若贸然前进,只有死路一条。
发现不了的绝境往往比明晃晃摆在面前的更加可怕。
差一点,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毁灭了。
可他现在一点都感受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是后怕占据大脑。
“你很害怕,对吧。你脸上写满恐惧。”
柚优一拳在一维胸膛,毫无防备的一维径直撞上背后的墙,吃痛闷哼一声。
“这一拳就当是我原谅你刚才的道歉。”柚优拎起一维的衣领,又朝着他胸膛结结实实上一拳,“这一拳,当作是你想逃跑的惩罚。”
这次他倒是有所防备,但柚优比上一次还要用力,血顺着嘴角流下。
“最后一拳,是替离开的那些人的。”
柚优的拳头冲着一维正脸落下,一维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再睁开眼时,他看见柚优结实地把那一拳在自己身上,:“我没资格替他们,不过我想,我也应该醒能理解你这些想法的我自己。”
世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更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摸透另一个人想法的辞。
除非,他们面临相同的事情,产生过相同的想法。
两人对坐在楼道里喘着粗气,柚优在自己身上的并不比在一维身上的轻,形容两败俱伤都不足为过。
柚优盯着自己的手,“我们都感受过,重要的人消失在眼前,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纵然我们的生活一团糟,我们都不算什么强者,可我们不是为自己活的,我们肩膀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
“我同意。”一维微笑着。
他们这算什么?弱者间的惺惺相惜吗?
挺可笑的,但也无法反驳。
柚优:“还有人期待着我们啊。”
有着这份期待,强大依旧可以成为弱者的代名词。
强者有强者的悲哀,弱者有弱者的坚强。
倘若绝对实力至上只是一个谎言,那么弱者同样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
假若这个梦做得太过牵强,那么就把梦缩一点,他们也有想守护的东西,他们也能保护同伴。
寂寂无名的出身,同样能够伟大。
“好了,我可没空跟你继续唠叨。”柚优扶着墙站起身,“我得去确认一下钟表现在显示到几点了。”
“等等。”一维本想根本不用确认,因为窗户能清楚看见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
可楼道尽头似曾相识的身影让他像吃了黄连一样,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怎么?”柚优疑惑着回头,看到那张脸立刻摆出作战架势,“它是怎么闯进来的?”
是金,背着光走来,鞋跟声一步步回荡,随风摇曳的红裙衬着它玲珑有致的身材。
不对,现在不是欣赏脸蛋和身材的时候,柚优咬咬牙,在心中细细观察攻击哪个方位可以一击致命。
现在她配合义体可以出十发子弹,但她很难保证一维不会‘化友为敌’,转而投入金的怀抱。
所以倘若她不快速出了结的一枪,她就即将拥有五个敌人。
一维的分.身渐渐现形,柚优不由得屏住呼吸,飞速计算从这出发找到青鸽需要多久,以及找到之后金是会乖乖在原地等她,还是在异能力局大开杀戒。
不管怎么想都是后者......柚优深呼吸一口气,瞄准脑门,‘peng。’
金向后一仰,空气弹从它鼻尖轻轻擦过,划出一条完美直线,甚至没挨到它的一根头发。
柚优暗自叫骂,看来不止是她能飞速找到致命点,如今的新生代同样能猜中人类眼中的致命点,真棘手。
‘虚假记忆’,金的眼睛对着空气弹闪烁一下,空气弹顺着原来路径返回。
柚优迅速往旁边侧身,险些被擦到衣角。
就在金想采取下一步动作时,一维的两个分.身终于潜伏到它后方,别住它的两只手腕。
“快,现在瞄准。”一维提醒。
“哦,别命令我!早干嘛去了!”柚优极其不爽他站在旁边看半天戏的行为,嘴硬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费脑子想青鸽在哪,‘peng。’
正中靶心,空气弹贯穿过去后,它的身躯也出现裂纹。
不出半秒,从腰的位置开始崩坏,窈窕女郎变成一摊废铁。
柚优的异能同样在她消失的日子里进步着,已经逐渐跳脱出空气弹的范围。
只要入皮肤,便有着毁灭性的击。
一维望着地上那摊铁锈摇摇头,“你以为分出来很简单吗,需要时间,时间!”
“很可惜,时间不需要你,时川也不需要你。”
她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两个人还是拍着大腿相对笑出了眼泪。
一维边擦眼泪边:“我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你真是个冷笑话天才。以后有冷笑话大赛你去参加一下,绝对能摘得桂冠。”
明明知道不是她,光是看见那张脸都会心悸。
柚优埋着头,腰都直不起来:“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再了,没有这个奖项我也依旧是冷笑话大王,你懂什么?”
明明已经尽力了,没有别人帮助的她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反性分.身站在一旁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两人,“他们俩在干嘛?疯了?”
“可能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哭吧,这样才不丢人。”正性分.身,“我们先走吧?找人过来扫一下,这种情况应该要赶紧通知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