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双鱼玉佩对莫白而言十分重要，可他那会儿确实有一种玄妙的感应，必须把玉佩交给那个少年。

    虽然之后的百年里，他就像从未拥有过玉佩一样、把它忘得干干净净，可在看见破裂开的黑色鱼形玉时，那生动的记忆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再一次救了她。

    只是曾经，她还是个尚不及他腰际的孩童，短短时间，她就长成了娇俏可人的女子。

    她她给自己取了名字，叫锦女。

    锦女，她一直在找他，她什么都不求，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守着一个的角落就很好。

    莫白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有对上那一双剪水秋瞳，心里叹了口气。

    他拉开被宽大袖口遮掩的手腕，露出那漆黑的印记来。

    毫不意外，少女暴跳如雷，大声质问是谁做的。炽热的灵力配上一身红衣，她就像一团燃烧的火，要把亵渎自己神明的家伙烧得连骨灰都留不下。

    莫白摇摇头。“我是自愿的。”

    在锦女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想起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忍不住微微地笑起来。

    “我会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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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墨还没出现的时候，莫白以为那人已经恢复了记忆。

    可真正看见那个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发现望向自己的双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的时候，莫白本来忐忑不安却又鲜活火热的心一下子就被冰水浇了个透。

    本来总喜欢多嘴趣的少年紧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而莫连正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放佛他下一秒一不注意就会消失一样。

    从印记上传来的疼痛正一点点往全身蔓延。

    那是昭示着所有权契约的印记，更多的人，喜欢把它称为奴隶契约。

    所有者不满、不快、甚至是只要存在一丝的负面情绪，被烙上印记的人就会感到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莫白的皮肤向来都是冰冷苍白的，所以这会儿就算疼到了极致，本来毫无血色的脸也看不出什么来。

    莫白本想问，莫连是什么时候与他签了契约。

    他甚至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答案，以及自己该怎么回答都想好了，可这一刻却不想问了。

    莫连什么都不记得，何必问呢？

    所以，在他最喜爱的莫连几乎是吼出“有了我的印记你就是我的！”的时候，莫白的表情和眼神好似在对待一个恼怒不安的孩子。

    于是他点头，：“好，我是你的，你去哪我都跟着。”

    再后来发生的一切，对于莫白来重要、却也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他几乎每时每刻都与这人待在一起。

    不重要，又是因为，只要能跟这人相伴着，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好的、坏的，都不重要。

    莫白看着他笑，看他把周围的人耍得团团转，看他在自己面前撒娇。

    莫白甚至想不管不顾、把那人拥入怀里，亲吻他漂亮的黑眼睛、薄薄的嘴唇、修长的脖颈，但他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冲动从何而来，却隐隐约约知道不能那么做。

    自从来到鬼蜮以后，那种恍惚的感觉越来频繁，只是没有以往那么严重。随着次数见长，那种不适感对他影响甚微，甚至连个日日从未分离的人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而在那个晚上，他想起了一切。

    ——原来，忘了过往的人从来都是不那人，而是他。

    莫白缩到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他抬着一本书，但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却没翻动一页。

    而他宠爱的黑色神衹此时扑了过来，扑进了他的心里。

    墨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而莫白——或许，该叫他神主，洛——只是侧过头，透过窗户上镂空装饰的孔洞看向那轮月亮。

    在这个世界里，月亮本该是纯粹的黑色，所以也不该有月光。

    在洛蓝色的眼眸里，那轮月亮就像一个圆润通透的彩色泡泡，表面绚烂的虹光彻底掩盖了它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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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还是算错了。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容量”。

    他以为自己能醒得更久一些，可没想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炽热耀眼的阳光把天空中从未移动的虹月掩盖起来时，那具躯体的状况前所未有的严重。

    甚至还不如当初失去了记忆的“莫白”。

    他对周围的感知越来越迟钝，到了某个临界值后，一瞬间，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他感觉自己像一股水流，在汪洋的大海里融合、分离，他被水托起，随着水流淌的方向一直前行。

    在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前行中，以往那些模糊的场景此刻居然异常清晰。

    那是一棵巨树，树干树枝已经被染成了灰色，而树下，大大、形态各异的虹光攒聚着。

    忽然，他听见一声叹息。

    那声音太熟悉了，他想了好久才终于回忆起，他在哪里听到过。

    他停了下来，不再随波逐流。

    洛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棵巨树——其实他并没有漂流，他一直都在这里。

    他即万物，无数不在。

    巨树的躯干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那些灰色像是被驱散净化了一样，树梢已经恢复了曾经纯粹的白。

    而在那雪白纤细的树梢上，出现了一双鹰爪。

    洛还不能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感官，他费了些劲，才把视线往上移了移。

    鹰身人首，羽毛丰满，肤如凝脂，容貌绝美。

    她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忧愁，这让那双暗青色的瞳孔显得更加幽深。

    “您怎么会在那呢？”

    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实际上，他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她其实也只不过是那么感叹一句罢了。她再次开口，声音如幽冷冰泉穿梭击在青岩上，空灵动听。

    “您心之所向，我定会相助，就算……”

    最后几个字他听不清了，因为洛看见她身上的羽毛片片脱落，全化作一阵清风。

    清风拂过，空气中出现了一缕缕如游丝般的神力，每一股都反射出动人的青色光芒。

    而随着一股强大的青色神力冲入树干，他忽然五感回笼，听见了一声巨响。

    “嘭——”

    他漂泊的意识终于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