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自有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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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芷柔心中暗道不妙, 那个阴魂不散的谢公子又来了。

    “……婉……”她的叫喊声还没传出床幔,就被捂回她的口中。

    萧珩一手捂着她的脸,一手握在她单薄的肩上。他掌心紧贴在着她软软的樱唇, 觉得有些异样的酥.麻。

    他在她床榻前微弱的烛光中, 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来。她那双极美的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 一只手抓着他捂住她嘴唇的那只手。

    她指尖的凉, 透过两人相触的肌肤传到他的身上,他皱着眉头威胁她, “我来此并不是要冒犯姑娘,姑娘不要吱声我就松开?”

    她点点头,心中却思忖着他今夜的来意。

    见她应下,他松开捂着她嘴唇的手,可她却忘了放开抓着他大掌的纤纤玉手。

    “我知道你要同你表兄定亲了……”这是他放开她后的第一句话。

    这次轮到她皱紧眉头,愣怔地望了他半天。

    “看来三姑娘是舍不得放开谢某的手了?”见她这傻样,萧珩戏弄般地同她, 眼睛却望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方才手心的酥.麻触感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顾芷柔慌忙松开他的手, 夏日的寝衣有些单薄, 她又往床榻里面退了一些,随后用锦被将自己团团裹住。

    “谢公子的娘亲,没有教过公子夜闯女子闺阁是失礼之举吗?”她抬起头倔强地望着他的眼。

    听见她提起自己的娘亲,他眸色暗了几分,透过床幔死死地盯着她, “那三姑娘的娘亲呢?没教过姑娘知恩图报?没教过姑娘信守承诺?”

    他承认自己这句话时心中有几分气,气她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气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给她那表兄, 还气别人老是惦记上她。

    可他很快便后悔了,他瞧见她低下头,话语中有几分倔强几分伤感:“我阿娘去世时我尚且年幼,她是没教过我。”

    他强忍住想将床幔掀开的冲动,仍直直地站着,“是我在气话,三姑娘别生气。可我娘亲也已去世近四年,来家母祭日还同令慈是同一天呢。”

    她有些奇怪,他如何知晓自己阿娘的祭日的?

    她抬头望他,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我没骗你,是六月二十三是吗?这话是你亲口同我的。兴许你真的全忘了,可我都还记得,”他突然弯下腰来,“阿柔我怕你后悔,更怕自己后悔。从前我没护住你,今生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话的莫名其妙,她听得一头雾水。

    望见她狐疑的目光,他狠下心来。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她只怕真会嫁到江州离自己远远的,叫他再也瞧不见她。要他亲眼看她另嫁他人为妇,他做不到。

    “罢了,你不信也没关系。我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听清楚,”他停顿片刻,“太子也瞧上你了,这事儿想必你也心知肚明。若是他有心查,你真不怕查到贺家头上,贺家遭殃吗?”

    “你仔细想想,薛平的事虽是我做的,但皇后查到了定然会算在贺家头上。如今江北侯一家已成了她的弃子,她本不会在意,可若是知道她那宝贝儿子瞧上了你,定然会将你里外查个清楚。到时,你猜猜会如何……”

    顾芷柔听了一阵后怕,脸已苍白,后背直冒冷汗。她一向觉得自己不是个蠢笨之人,怎的没想到这茬儿。

    见她这般模样,萧珩继续:“到时候,你那位三表兄会如何?还有贺家众人会如何?你有想过吗?”

    顾芷柔咬着下唇,紧闭着眼睛,想起今日哥哥在马车上问她的问题。

    是啊,自己对表兄的不舍还不及对阿悦那丫头的。她兴许并不是心悦表兄一定非嫁给他不可,而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嫁给他之后能离盛京远远的,能离顾家远远的,能离曹氏远远的。

    想明白之后,顾芷柔下了决心。表兄是家中独子,不能被她连累;贺家的百年基业,也不能毁在她手中。

    “照谢公子这样,我就只能嫁给太子了?”她讥笑着问他,他却迟迟不回答。

    她于是接着:“谢公子对东宫如此了解,想必身份不仅仅是苍州富商那么简单吧?”

    他沉默了片刻,望着她,“之前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去江州有要事无法告知我的真实身份。我其实是……”

    他想起前世她在选妃宴上望见他之后的反应来,有震惊,有失望,还有疏离。

    后来再次和她相遇,他才知道她对皇宫的厌恶。正因为记得,他如今才这般犹豫不决,可眼下让她屈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嫁予她三表兄,似乎也是个好办法。

    他暗自咬牙,“我是二皇子萧珩。”

    他完,瞥了她一眼,她仍坐在床榻最里面,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并没显得有多惊讶。

    其实顾芷柔早就料到,第一次见他时,她就瞧见了他通身的贵气。还有他那双和太子那般相像的凤眼,她早该猜到的。

    可如今什么都已经晚了。

    若是江州上他没救她,她现在已是那芦苇荡中的一缕幽魂。若是后来他没从薛平手中救下她,她恐怕也只有自刎这一个下场。她的心中还是记得他的恩情,只是他老是拿这些恩情来胁迫她……

    她又想起院中薛平的惨叫声,想起他命令属下时的绝情。

    她的眉眼在微弱的烛光中冷了几分,“所以,若是太子没瞧上我,你没法拿这事来威胁我。你是不是也会拿当初对付薛平的手段对付我三表兄?”

    他望着她,声音冷冽,“是,若是他真敢娶你。但这事我会事先同你,我相信你心中是有抉择的。”

    听见他的答案,她对他的误会更甚,“我会修书同外祖母废除婚约的事,如今殿下得偿所愿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她的声音带着怒气和刻意的疏离,他只又沉沉地望她一眼,转身翻出窗户。

    他走之后,顾芷柔心事重重,辗转反侧了许久方得以入眠。

    可睡着之后,她又发起了梦魇。

    梦中,萧珩从假山后窜出来拽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放开。她眉目清冷,他却霸道十分。

    再然后梦境转换,她竟与他情谊绵绵地在城外的澄湖边上赏花散步。他们紧紧相拥,紧到她竟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又夜半惊醒,心口又是疼痛不止,她摸了摸枕下从白马寺求来的平安符,攥入手心捂在胸口。

    半晌过后,才缓过神来。

    次日清,婉见她双眼乌青,脸色苍白,只一边将床幔挂起来一边絮叨,“姑娘又犯梦魇了?要是从前那位谢公子身边的谢老先生在就好了,有他开药方姑娘定能睡得好些。”

    顾芷柔现在一听到“谢公子”这三个字就止不住得头疼,她就不相信没有谢老先生的药自己就没法子睡好。

    她揉着脑袋吩咐婉傍晚时多点一碇安神香,再给她泡些香蕾饮来。

    她的话直听得站在门前的冬影皱起了眉头,昨夜自家主子来过她自然是知道的。主子到底是做了何事,姑娘才这个样子?

    顾芷柔揉着脑袋起身梳洗,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今天她吃早饭也没什么胃口,只饮了几口清粥就再吃不下了。

    冬影见了,又皱了皱眉头,中午给萧珩送的密函中只写着:三姑娘昨夜未歇息好,身体不适。

    ~

    承乾殿中,谢允得了冬影的来信。

    谢允知道自家殿下昨夜翻人家姑娘窗户的事,此刻望着自家主子的眼神都意味十足。萧珩皱眉瞪他一眼,他才收敛了几分。

    “那个老狐狸如今在何处?”想起她的梦魇之症,他皱着眉头询问。

    可这话听到谢允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主子问师父的下落,难道是已经准备要给三姑娘开方子备孕了?

    他登时瞪大眼睛望着自家殿下,“师父此前了要去幽州一趟,寻些珍贵的药材。可属下觉得殿下此举怕是不妥……”

    他话未完,萧珩抬头狐疑地望着他。

    谢允咽了口唾沫,大着胆量又道:“殿下和三姑娘还未成亲,还是不易有孕的好……”

    萧珩黑了脸,凤眼沉了几分,半晌吐出一句话,“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滚!”

    谢允见主子此刻这般神情,分明就是要罚人的前兆,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

    用过午饭,顾芷柔憩了片刻,才觉得舒服了些。

    照着先前在江州画舫上月师父的吩咐,她将幼时的琴找了出来,算将从前的琴艺一点点练起来。

    只是那琴在库中放置许久积满了灰尘,待将它擦洗干净,她试了试手,却发现弦已老化,无法再弹。

    罢了,世间情缘尚且不堪一击,更何况是这琴弦?

    琴弦断了、旧了、不能用了,尚且还有重新续上的余地,可情缘呢?

    也许自己同三表兄的缘分、同贺家的缘分,只能到此处了。她命婉准备好信笺和笔墨,写起给贺家的书信来。

    这信她准备写两封,一封给贺承宣的,写得决绝一些;而另一封她算告知外祖母实情。

    外祖母操持贺家已数十年,相信她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也能想清楚这件事的轻重来。

    她苦苦沉思了一下午才将两封信写好,得了父兄回来的消息,她又忙遣婉去找兄长去了。这事她得找个人商量、帮她送信,父亲威严,兄长自然合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