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五十二章 祸起
光阴似水, 一月之期转眼便过。
不同于寻常人家,一国储君娶妻多了许多繁文缛节,却也少了好些民间风俗。
八月初六那一日, 顾家已派了人将顾梓莹的妆奁和宣和帝赐婚时一同赐下的仪币送入东宫。
到了八月初七, 一到吉时, 顾梓莹登上宫中抬来的红缎围着的八抬彩轿, 往皇宫去了。
本就同她没什么姐妹情深,也不用像寻常人家成婚时拦门闹洞房, 顾芷柔也没在意什么虚礼,只在头一天送了套像样的头面作为添妆到这个二姐姐房中。
可太子娶亲难得一见,芙蓉居的丫头们趁着府中管事的都忙,无暇顾及,偷偷溜出府与街坊百姓们一同观礼。
婉也想看,可见院里的丫头都跑不见了,怕自家姑娘没人伺候, 只能强忍着按捺住心中那份好奇,想着等那些丫头们回来了, 问问她们便好。
望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顾芷柔只笑笑, 温声细语:“若是想去便去吧,左右现下天色还早,我身边不用人伺候。”
丫头在她身后给她扇扇子,并不动,嘴里嘟囔着:“我要陪着姑娘。”
见她自己有主意, 顾芷柔没再劝,手中的毛笔继续在宣纸上起起落落。可没写了一会儿,她却又走起神来, 皇子成婚,按照礼法来,并不需要亲自上门将妻子接到宫中。
二姐姐嫁的是太子,不过是接亲的队伍看着人多些:单单内侍便有二十一个;除去开路的步兵,护卫也有四十一名。
这礼看着风光无限,可再是显得尊贵又如何?且不先前太子房中的晓事宫女,就是往后太子身边还会有侧妃、良娣什么的。
嫁给个心中还有旁人的人,顾芷柔想想就觉得糟心,好在从前萧珩虽时时吓唬自己、对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但如今瞧着,他好像并没有旁的喜欢的人……
暮地想起他来,顾芷柔晃了晃脑袋,笔尖上的墨汁沾染在宣纸上,好好一幅字又没法看了。
“姑娘这几日里老是发呆,如今倒好,写着字都平白走起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害了相思病了。”丫头只是随口一,听这话的人却心虚了。
顾芷柔脸有些微红,随手将宣纸揉成一团,站起身来往卧房里边走,“写字有些累,发了些汗,我去换身衣裳。”
这回轮到婉发呆,疑惑地望着自家姑娘丝毫没有水迹的如玉般面颊。她愣怔了一会儿,还是跟了进去。
可她才走到床头,便眼瞅着走到床尾屏风边上的自家姑娘停下了脚步。
顾芷柔看见屏风后还露出大半个脑袋的萧珩,正要将婉支走,可那男人却笑着走出来了。
“
这许多天未见,阿柔可曾想我?我可是时时念着阿柔的。”听见他的话,她白皙的脸只过了一瞬便红得像要滴血一般。
她转头望向婉,却见婉瞪大眼睛愣在不远处。
“姑……姑娘……你可听见男子的声音?这大……大白天的……还闹鬼了吗……”丫头结结巴巴,脸都吓白了。萧珩并没有完全走出来,她个子矮些又被床幔挡住了视线,自然瞧不见他。
顾芷柔仍站在屏风边上,望着婉那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气他闯自己闺阁就算了,还不选好时候;笑婉那丫头,胡思乱想净胡话。
萧珩一早就知道婉那丫头跟着她进来了,他今日故意“露馅儿”不过是想今后来找自己心上人时能明目张胆些。他们先前那般大半夜地避开她的丫鬟,活像是话本里的闺阁中贵女与自家府里的门生半夜偷情的故事。
虽然刺激,但也憋屈。
婉那丫头,对阿柔忠心耿耿,定然不会乱还会帮他们守门……
他心中这些弯弯绕绕的念头,顾芷柔自然没办法知晓,转头吩咐婉出门守着。
婉担心她的安危,十分不乐意,只倔强地愣在原地站着。
那边萧珩却从屏风后边出来了,他脸上装出一副吃惊模样地望着心上人,转头却朝着窗外冷声吩咐:“阿允,进来把这丫头拎出去。”
没一会儿,谢允也从窗外翻了进来。窗户窄,纵然他已极力保持体面,却还是稍显狼狈。他走到那个愣在原地眼睛也圆脸蛋也圆的丫头跟前,心虚地清清嗓子,捂着她的嘴将她拦腰提起来,往房门外边走出去了。
他们来时便知会过十七,若是院里的丫鬟们回来了,提前通知他们。
太子大婚这热闹,不知道下次再去望,会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以后,那些个丫头自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主子这时候来是十分安全的。
可他才将臂弯里那个凭空挣扎个不停的丫头稳稳放在地上,却瞧见那她的脸气得都红了,活像是个熟透了的苹果。
望着她这样子,他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心虚地挠挠脑袋。
婉鼓着腮帮子瞪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人同你那主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着她望了望院里,怕被人听去了般压低声音:“竟然连闯姑娘闺阁这样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她才将话完,跺跺脚便转过身去,怕谢允再来将自己扯走,她只紧紧地抱住自家姑娘卧房门前的柱子,束着耳朵注意着房中的动静,就怕那位浪荡的二皇子对自家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谢允却在背后望着她这样子,使劲儿憋笑,这丫头也忒有趣了些。
房里的顾芷柔也难得生起气来,想着这位二殿下如今是越发大胆了,竟都不顾及自己的闺誉,大白天的便敢明闯。
如今知道自己梦中同他那些事儿都是真的发生过,她从前对着他的畏惧都少了一大半儿,如今被他惹恼了,自然要给他甩脸子。
她只背过身去,坐到离他有些距离的软榻之上。
萧珩见自己将心上人惹恼了,也不着急,只觉恍然一梦般陌生而熟悉。上一次她这般娇气地朝自己生气、扭头就走,好像还是上辈子自己去边境平乱前同她告别的时候。
彼时他将她约到澄湖边上,将自己要离京的事儿同她了,丫头一声不吭扭头就走,待他追上去时,才望见她背着他已哭了许久。
他劝不动她,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哄她,让她在自己怀中抽泣,然后又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儿都吻到唇中。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劝她放心,向她保证自己会平平安安地从边境回来娶她,她才不再流泪。
可哪里想得到,他是从边境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可她却因为她二姐姐的一杯鸩酒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他心口骤然一痛,从回忆中抽离,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阿柔,边关起了祸事,父皇命我下月初便动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