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 说书人口中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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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回到院中, 顾芷柔就命人寻来了有关木城风土人情和记载离国风俗的书籍来。

    她从前一向向往自由的日子,不用被拘于后宅之中,闲暇时还可以游历四方。可如今萧珩去了木城, 她却没有了游玩的心思。

    这苍州城虽新奇, 可她暂且没有闲逛的心情。

    在院里读读书写写字也是极好。

    她日日将自己拘在房中或是院里读书, 倒是吓坏了婉。

    三日后, 萧珩便抵达木城,他遣人给她送信来。可兴许是军中事务繁多, 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一切安好,吾妻柔柔勿念。

    她手捧着书信,却是日日依着信中字迹描摹着他的名字——珩。

    每日里不是写字,就是读书,没过多久就将木城的来历熟记于心。

    永和三十七年,先帝遣如今已登基为宣和帝的四子萧似至边境抗敌,当时的木城还不叫做木城。

    在萧似前往木城抗敌前, 大周被离国狡诈的将军——也是先离国国君独子塔木普暗算。

    那一战,离国未下战书, 夜半偷袭, 更是派一队士兵潜入城中, 家劫舍不算,还放了把火烧了离林场不远的一个村子。

    北地干燥,且那时正值秋季,火势渐涨,离国的那队士兵撤离及时, 未全军覆没。

    可那个村子中所有的男女老少,或是被离国人杀害,或是葬身于火海。随后萧似携大军赶至木城, 当时的他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带军出征这样危险又不落好的差事自然落在他头上。

    他领着大军日夜兼程,不过二十几日便赶至木城,见城中惨状,他立刻上书先帝,将原先的“穆城”城名改为“木城”,一为使城中百姓牢记与离国的血海深仇,二为鼓舞士气。

    而后,曾经不起眼的先皇四子、如今的宣和帝,带领一众将士击退敌军,与离国签订五十年互不相犯的盟约。

    战战捷报,虽受了不的伤,可班师回朝后,这位如今的宣和帝、曾经不受宠的一介庶皇子殿下一夜间得了先皇的宠爱,最终甚至登上帝位。

    如今才过了二十年,离国却又犯大周疆土。

    只是至今为止,木城城中树木皆被离国人放的那场大火所伤,再难枯木逢春。亏得木城百姓辛劳维护,木城才不至于沦为一座沙漠之城。

    思及此,顾芷柔越发担心起萧珩的安危来。若是离国人再次放火烧城,那……

    她倏地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婉见了心中担忧,只在一旁懦懦地问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书上,二十年前,离国一位将军放火烧了木城的林场边上的村子,我担心他们故技重施。”她只停下自顾自地同婉了这样一句,眉头直皱桃花眼仍盯着案上的书册。

    她又走到桌案前,随后寻来介绍离国的书籍,将书页翻开,扉页上记载的正是如今的离国国君青唐嵇祥。

    青唐嵇祥,年二十又七,父乃先国君族弟、那位放火烧了木城的将军塔木普的叔叔。十年前,只有十七岁的青唐嵇祥,不满塔木普暴行,亲手杀之,随后逼先国君退位自己登上国君宝座。其好战,却算得上仁和……

    看到此处,顾芷柔才稍稍放下心来。若是从前那位放火烧村的将军还没死,且这次仍由他主战,她真该好好担心萧珩他们的安危来。

    只是这位离国现国君,十七岁便有如此胆魄,实在也不容觑……

    见自家姑娘松了口气,婉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

    “我要给阿珩去封信,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谢允的?”顾芷柔与婉相伴数年,自然将这个丫头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丫头对着谢允时分明就不一般,可她下意识里一问,那边的丫头却不乐意了。

    她只红着脸跺跺脚,“我哪里有什么话要同那个混子的。”

    着急忙慌否认的样子,却是逗笑了顾芷柔,“你看看,若是没什么,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婉低下头,脸却更红了,其实她先前真替谢允准备了一样东西,只是两人之间总是剑拔弩张的,她倒没好意思将东西当面交给他。

    如今自家姑娘发了话,婉扭捏了一阵儿还是将怀里揣着的那个东西递给自家姑娘。

    “那……姑娘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丫头话才完,便红着脸跑开了。

    将丫头塞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个着平安结的红色剑穗,来不及将丫头喊住,顾芷柔转头将门口站着的冬影叫了进来,把手中的信笺和剑穗都递给她,吩咐她交给十七让信使送到木城军营里去。

    ~

    四日后,木城军营。

    萧珩刚刚用完晚膳,在自己的帐中梳洗,谢允站在账外通禀:“主子,王妃派信使送了信来。”

    将手中棉帕丢到一旁的架子上,萧珩沉声道:“进来。”

    谢允掀开帐帘走进帐中将书信承给萧珩,却未马上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苍州城中有书信到军营,谢允都是如此,萧珩自是猜到了他的心事,也不将他赶出去,只是在一旁笑而不语,颇有几分从前这子在江州城时瞧自己的那番样子。

    故意压住心中的思念慢慢悠悠地将信纸开,却瞧见了里面的剑穗。

    心下一喜,他将穗子拿到手中细细观摩。

    那剑穗得十分齐整,不像是顾芷柔的手艺。将它往桌案上一放,他瞧起信来。

    她的信仍十分简短,可不知为何字迹里竟有自己字迹的几分影子:柔知木城之名由来,阿珩在军中万事心,剑穗是婉给谢允的。

    那边谢允暗自伸长脖颈观望许久,萧珩才将桌上的剑穗捡起来丢给他,冷着声音了句:“那丫头给你的。”

    谢允愕然,随后却粲然一笑。

    瞧着他那得意的模样,萧珩只想泼他冷水:“丫头知道你喜欢她吗?在这傻笑,就像是已经把她娶回家了。”

    谢允抬头,满脸丧气地望着自家主子,不就是同自己炫耀已经娶到心上人了吗?

    “她年纪还,我不着急,这穗子编得真好。”完,他还将穗子往萧珩面前晃晃,趁自家主子还没有发作,转头出了帐子。

    望着他那模样,萧珩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个石涅色的荷包,只要是她做的无论做成什么样,在他心中都是最好的。

    ~

    木城四十里开外的离国军营中。

    王帐内,一人行抱肩礼单膝跪坐在中央,“请王上恕罪,赤奴未能成功在苍州将周国珩王斩杀。”

    大帐上首,青唐嵇祥坐在桌前,右手肘放于膝上,左手拿着做工精美的鎏金宝石酒杯把玩着。刚刚听完那个赤奴的话,他只冷笑一声,却将手中那个酒杯往那人面前重重一砸,杯上钳着的红蓝宝石刹时和杯身分开往四方飞溅。

    帐中奴仆连忙跪地俯首。

    他的唇中只冷冷冒出一句话来:“赤奴,你真当本王惜才不敢杀你?”

    着这话时,他走到帐中央,蹲在那个叫赤奴的男子身前,抽出靴子里放着的弯刀,锋利的匕首抵在那人的下巴上将他的脸抬起来。

    “我是不是过不准去行刺周国珩王?!”他只狠戾地盯着那人的眼,一字一句道。

    赤奴已紧张得额头都被汗浸湿了,沉默片刻他才嗫嚅出声:“王上明鉴,赤奴一心只为王上和离国。”

    冷笑一声,青唐嵇祥只转了一下刀锋,却是将那赤奴额前垂下的发丝都削落了。

    他站起身来,回到桌前坐着,仆人已重新找了一个大周的白玉杯子上来,他拿在手中端详,“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大周东西做得这般精美,人是不是也同想象中的那般中用。”

    随后他将那白玉杯子重重放到桌上,朝着下首跪着的赤奴怒喝一声:“可你却差点坏了本王的事儿,这次便放你一马,若还有下次你看我敢不敢杀你,给我滚下去领军鞭。”

    那个叫赤奴的男子先是俯首,随后起身低头往帐子外走。

    不多时,王帐不远处响起受刑的闷哼声。

    ~

    在院中闷了许多日,顾芷柔终是有些受不住。这院统共没比她从前在顾府住的芙蓉居大上多少,成日里这般拘着也不是办法。

    这日瞧着天气晴朗、暖和一些,她只吩咐婉备了马车,想到街市上转转。

    她与婉和冬影三人,均穿了男装,行至一处茶楼前,却是被一个书人吸引住了。

    茶楼前不过摆了个不大的台子,却坐了许多人,只听那书先生坐在桌案前声色娓娓:“话珩王殿下,还没及冠便娶了娇妻,只因司天监断言那姑娘于战事取胜有大益。果不其然,珩王才带了大军到木城,连战连捷,怕是用不着两月便能将离国敌军得屁滚尿流,逃回老家!”

    那书先生举起案板拍拍桌子,“再来这珩王妃,那是貌美心善,可谓是大周第一美人,与珩王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若是珩王是战神,那这珩王妃便是瑶池仙女转世……”

    陡然听见市井上有人这般自己,顾芷柔坐在马车里只觉有些好笑,自己于战事压根儿没有一点帮助,司天监的话是谁放出来的,自是不用多想。他处心积虑想要娶自己,倒是还顺带给她谋了个好名声,实在好笑。

    可那书人得神乎其神,楼下的听众却不乐意了,还没等他完便纷纷起哄。

    “你将珩王妃得那般美,你是亲眼瞧见过还是见过画像?”

    “是呀,若真的美得像瑶池仙子般,那总归不会连幅画像都没有吧。”

    这时,人群中却倏地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见过她,她是大周最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