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7 章 慕宁,算为父求你了。……
慕宁目光澄澈, 面上未显娇羞,所问完全是出自好奇。
她对那种亲密之事没有经验,但也知道, 到了往日那种气氛,人都是难以自持的。
她分明也感受到了晏景的渴求。
可晏景无论如何都绝不进行到最后一步,即便是在昨日精神不太稳定的情况下, 他也克制住了欲念。
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他的坚持究竟是为何。
她完全不给晏景思考的机会,主动向他靠近了些,逼视着他, 又问道:“阿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听得此言,晏景摩挲着她头发的手微顿,而后失笑道:“宁儿, 我此生做的唯一一件事, 就是喜欢你。”
慕宁不理解地看着他, 在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
既然喜欢,也有渴求, 那为何要折磨自己,强行克制自己?
晏景将手中的青丝牵引至唇边, 落下一吻。
而后,他喟叹道:“宁儿, 正是因为太过喜欢, 所以我舍不得。”
在有关慕宁的事情上,他向来瞻前顾后,又谨慎微。
他很清楚,在那一步之前, 他能勉强控制住自己。
若真做到最后一步,或许他会因为夙愿得以实现而陷入狂喜,从而彻底失控。
他舍不得让慕宁疼痛,也害怕她会因此厌恶他,收回给予他的为数不多的在乎。
他不复往日那般自信,笑容也显出些许无力,“而且晏云,此事唯有两情相悦时,才能双双感到愉悦。宁儿还不够喜欢我,或许会失望,而我想让宁儿比我更欢喜。”
慕宁:……
若她没猜错,晏云自个儿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怎就为人师,传道解惑了?
慕宁有些无言地望着晏景,当真在她的事上,晏景就会太过心翼翼呢。
不过,她心里明白,晏景这般也都是出自于对她的珍视。
这世间或许只有晏景,永远把她的感受和想法放在首位,视她为自己的全部。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宁,心底生起暖意,牵带起了嘴角。
她不自觉地伸过手,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然而触碰到他的肩的瞬间,她猛地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正被情绪所牵引,做出了未通过理智判断的举动。
晏景察觉到她的变化,但并没因为慕宁停住动作而不悦。
相反,他将慕宁拥进怀中,笑意淌进了眼底,“宁儿,你是不是比起之前,更喜欢我了一些?”
方才谈论亲密之事都未曾羞涩的慕宁,听到他如此问,娇红立即攀上了她的脸颊。
她嗫嚅半晌,没能出话来。
她无法否认晏景所的话。
即便她刻意不让自己过度倾心,但再坚强的意志,也敌不过晏景的好。
回京后晏景肆无忌惮的偏爱,以及成亲后二人的亲密无间,都在一点点加重晏景在她心中的分量。
然而她尚有理智,这段时日的心动,终归还是敌不过伴随了她十年的恐惧。
她始终不敢忘记孙惟情的前车之鉴。
她知道完全陷入一段感情后,一个人会失去自我成什么模样,她害怕将来会变得不像自己。
因此,即便她对晏景的怀抱已产生了贪恋之情,但还是逼着自己从他怀中挣脱开。
她掩饰住内心的羞意,让自己摆出严肃的姿态。
她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阿景,你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晏景看穿她的心思,闷笑了一会儿。
他想要听慕宁实话,但对慕宁,他不敢操之过急。
左右他已等了这么久,他不怕继续等,只要慕宁愿意看向他就好。
慕宁被他的笑声弄得有些恼。
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晏景,我是认真在问你。”
一听到慕宁喊了全名,晏景立即坐直了身子,但他的嘴角仍扬着好看的笑容。
“宁儿,人都是贪婪的。贪欲过甚,求而不得的痛苦就会折磨身心,在这种痛苦面前,再坚毅的心也不堪一击。我无法抛却对你的贪念,所以只能选择逃避,让这种痛苦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慕宁发现,无论她与晏景到什么,到最后,都会变成晏景对她的表白。
而他真挚的话语,一次比一次对她更有影响力。
她有些心慌,更多的却是不解。
她不知道晏景这话是何意。
她正要追问,下一刻,却听沉连敲门道:“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晏景本不欲理会,他不喜欢和慕宁单独相处的时光被扰。
沉连知道慕宁在房中,在晏景赶他走之前,他及时补充道:“是有关慕尚书的事。”
晏景看了眼慕宁后,向门口简洁道:“。”
“慕尚书自尽了。”
今日一早,慕诚溢喝下毒药。
虽然第一时间被管家发现,并竭尽全力救之,但慕诚溢喝下不少,而那毒药又无药可救。
眼下毒性已发,慕诚溢只苟着一口气,是想要见慕宁。
慕宁听完沉连所报,恍惚了一瞬。
在听到慕诚溢面临死亡之时,她应当是痛快的,但是那份痛快,似乎又夹杂着其他的一些什么。
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晏景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让她有些杂乱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和声细气地道:“宁儿,我陪你去。”
慕宁鼻尖忽地一酸,“好。”
*
慕府内,冷冷清清。
慕诚溢病了许久,总是胡话。
他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对着空气忏悔道歉,还常常惊恐尖叫,自己看到了早已逝去的孙惟情。
日日夜夜,他都不得宁静,将一府的人都搞得心惶惶。
部分有先见之明的仆从,察觉到了慕府气数已尽,便离开了慕府。
如今,府中下人屈指可数。
慕宁与晏景前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及时出来相迎。
还是刚照顾完慕诚溢的管家,匆匆迎了出来。
一见到慕宁,管家就开始长吁短叹。
他引着二人去往慕诚溢寝卧的路上,还不断抹着眼泪诉苦。
“老爷他太苦了。他精神不济,身子日益虚弱,郑氏与大姐故去的事,我本是要瞒着老爷的,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告诉了老爷。老爷知晓后,险些就过去了,这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结果昨日圣上免了老爷的职,老爷遭受的击太大,这才寻了短见。”
慕宁看向晏景,就听晏景道:“朝廷不养废人。”
慕诚溢如此精神状况,无法正常上朝,也失去了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办事能力。
朝廷没有让他吃空饷的理由。
而官位是慕诚溢一生的追求。
他舍弃了良心,背弃了真心爱着他的人,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如今这美梦破碎,他自然承受不了,所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慕宁能够猜到他的心情。
但他这看似凄苦的生活,都是他咎由自取。
一路上,慕宁都是这般想的,但是在看到慕诚溢瘦骨嶙峋的身躯的那一刻,她还是泛起了一丝心酸。
慕诚溢向立于门口的慕宁,伸出他那枯瘦的手,喘着唤道:“宁儿……”
暌违十多年的称呼,让慕宁想起,六岁之前,她也是真心把慕诚溢当作自己的半边天的。
她缓步走至床前,目光复杂地俯视着慕诚溢。
慕诚溢浑浊的瞳孔落到她的身上时,漾起一道光。
“宁儿,你母亲缠了我许久了。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我已不想再活了,现在只剩下这一口气,我想在死之前得到你的原谅。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慕诚溢每几个字,便要艰难地喘息一下。
他的另一只手揪着胸口,拼命忍受毒药发作的剧痛。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慕宁想着,按照话本子里写的,这时候的她也应该展示一下自己的良善。
但可惜,她心底的那一丝心酸,以及对幼时的怀念,并不足以让她原谅慕诚溢。
郑氏母女固然过分,慕诚溢所为丝毫不亚于她们。
他未行杀人之举,却做诛心之事,断了孙惟情的生念。
而且,他从未发自真心地,好好地将她当作女儿疼爱。
这样的人,要她如何相信,他真的会在死之前良心发现?
她挺直着腰,高高在上地俯看慕诚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心底的心思。
“慕诚溢,你只是害怕去了底下,无法向母亲交待,想要通过我的原谅,减少自己造下的孽。到最后,你也不过是在为自己考虑。”
慕诚溢被揭穿了心思,却连生气的气力都没有。
他指着慕宁的身后,苦苦哀求:“慕宁,算为父求你了。你告诉她,你不恨我了好不好?我已经被缠了这么久了,不想再见到她了。求求你了,你原谅我吧,否则她不会放过我的!”
到一半,许是回光返现,方才还没有任何气力的慕诚溢,猛地从床上挣扎起身。
在慕宁没能反应过来时,就要抓住她。
晏景反应迅速,他将慕宁拉到自己身后,将慕诚溢往床上一推。
他看似没有用什么力气,但用了巧劲,慕诚溢刹那间就动弹不得了。
“慕宁!我是你父亲啊!原谅我……”
慕诚溢喊着,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嘴巴张张合合,任由涎水往下淌,双眼不断睁大。
“不要……你不要过来!我错了,我错了啊!”
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慕诚溢五官扭曲,瞪圆了眼睛。
最后,他眼中的神采,同他的气息一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