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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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他们等一下要出门,今晚不回来,许姨明天休息,就想留他在这儿看一天家。

    外婆还冰箱里留了好吃的,他可以偷偷吃一点,不告诉他经纪人。

    季鸣忱点点头,看她上楼去准备行李,转头就朝客厅里正忙着装点的阿姨们摆了摆手,“许姨,不用布置了,您早点回家了,他晚上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和外面乌压压的天气有得一拼。

    葛老爷子正好同他外婆从楼上下来,两人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见了季鸣忱,笑吟吟地朝他扬了扬手。

    “唷,鸣忱回来了,工作辛不辛苦啊?晒黑了呀最近。”葛老爷子笑得很慈祥。

    葛家这对父子在脾气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温柔两个字写满身子,一旦被惹恼了,分分钟化身没开关的机关枪,突突突地无差别扫射,还没完没了。

    据他外婆是继葛出云的亲娘上岛熏子以外,陪在葛老爷子身边最久的人。

    季鸣忱觉得这很有可能和她外婆的职业有关。

    她外婆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精神科护理师,从事躁郁症患者的看护陪同事业已经长达三十年之久,对付葛老头这种简直是游刃有余。

    “不累。”季鸣忱摇摇头:“今晚上有暴雨,会降温,要不要多穿一点。”

    “哦哦,鸣忱提醒我了,我上去给你那件厚外套吧。”

    “没事,不用。”

    “别逞能,这一场秋雨一场寒,你那身子可遭不住。”

    季鸣忱见他俩得急,忍不住插话道:“是现在走吗?可今天是葛叔生日,要不要等等他……”

    “那子的生日过不过也没什么意义……”葛老爷子哈哈一笑,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和葛出云一模一样,转头就去给人挑选合脚的鞋子去了,嘴上还不忘记细心的:“选双软底儿的,庄子里草坪多,车不让进。”

    这还真是一个随便一提,一个随便一答应,倒是他这随便一听的人走了心。

    “鸣忱啊,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多待两天吧,我们也得玩几天才能回来。”葛老爷子从衣帽间探出头来,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非常滑稽的鸡毛帽子。

    “好。”季鸣忱又闷闷地应了一声。

    *

    “温姐是吧,好久不见,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葛出云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在女人的对面坐了下来,菜已经上齐了。

    这是位于窗边的一处位子,放眼望去景观很好,除了不远处舞台上孤独的萨克斯手卖力吹奏的声音有些大,但这也让面对面交流的男女不得不凑得更近一点讲话。

    “没关系,你知道我时间很多的。”温兰兰朝他笑着摊了摊手,右边的脸上带一个浅浅的酒窝。

    葛出云也跟着她笑起来,对方谈不上漂亮,但却很耐看,视线每一次落在她脸上,都能得到一些细微的惊喜。

    “是吗?辉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他被姨带着去玩了。”女人忽然低下头,腼腆地抿了一下嘴,“明天幼儿园放假。”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对于成年人而言,最直白的或许就是今天晚上家里没有人。

    但葛出云总是能另辟蹊径。

    “孩子上幼儿园了?今年是五岁吗?”

    “……嗯,是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葛出云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虽然挺喜欢孩的,但要真让他长期和一个软绵绵,还总哭哭啼啼的生物相处,也能要了他半条命。

    所以五岁很好,若是能和面前的温兰兰定下来,结婚也得是明年了,到时候孩子秋天一上学,在家的时间不多,他还挺有自信能维持住一个温柔体贴的后爸形象。

    “听你做主编了?每天工作很辛苦吧?”

    “啊……也还好,分时间段,最近赶上四大,行程可能会忙一些,温姐呢?”

    “我在做美食博主。”

    “那很不错呀。”

    “也是幸运,刚离婚的时候孩子太,一开始,只是试着在网上传了一些视频,我大学是学传媒的做这些上手也比较快,没想到反响还不错,然后就开始专职做这个了。”

    葛出云其实想不到这么多,他只觉得温兰兰做饭一定很好吃,如此一来就和他理想中的温柔人妻越来越靠近,很大程度上治愈了他白天工作上的心烦。

    只可惜治愈刚进行了不到一半,口袋里的电话就剧烈的震动了起来,他匆忙地对温兰兰了一句,不好意思。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字──你老子。

    葛出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爹又不知什么时候拿他的手机改个备注。

    他二话没挂断了电话,重新投入到和温兰兰的叙旧当中去,理论指导,他现在应该多谈一谈初中时的故事,只可惜这中年女人的话题总是三句离不开孩子。

    电话仍然孜孜不倦地响着,葛出云挂断了一遍又一遍,他爹向来找他,除了吵架也没别的事儿,无聊的话题,加上一遍遍来的电话他禁不住有些恼火。

    “要不你先接,这样执着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不着急的,我可以等你忙完。”

    她的声音很轻柔,和讲起育儿之道的强势大为不同,让上一秒还在嫌弃话题无聊的葛出云,这一秒就被她带着酒意的笑给温暖到了。

    他站起来面带歉意地鞠了一躬,“失礼了。”

    “什么事啊葛建华?”他走进洗手间,接通了葛老爷子的电话,“我在约会,有什么事比你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急?”

    “少吹牛了,人家能看上你?你都约会多少次了,也没见你领个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回来给我瞧瞧。”葛老头让人不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一同传来的还有汽车行驶在水洼路面上的声音。

    “这次要是感觉还不行就早点回家,鸣忱那孩子一心想给你过生日,昨晚就开始给家里收拾得花里胡哨的,结果知道你晚上不回来,看那模样还挺伤心的。”

    电话的这边忽然就沉默了下来,葛出云看着自己被灯光柔和在镜子里的面庞,不上来原因的,脑子里一下就跑进了季鸣忱闷闷不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像一只藏好了骨头留着以后吃,想挖出来时却发现被人偷走的傻狗。

    “行,我知道了。”他的音调降了下来,“我晚上早点回去。”

    *

    暴雨是在一声轰响的雷声后开始它的演奏的,季鸣忱歪斜着躺在地毯上,头却别扭地搭在沙发的软垫上,像一条奇奇怪怪的人鱼,脑袋在和身子做最后的斗争。

    他没断奶一般痴痴傻傻地嗦着酒瓶的瓶口,面前亮着的手机屏幕是室内唯一的光源,他扒拉着通讯录一个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刚接通了不到一句话,对面就给他挂断了。

    其实他本来也可以不用这么招人嫌弃,毕竟他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份不健谈,所以才会堆很多的车轱辘话上去做铺垫。

    可是铺垫得再多,他也不出在心里藏了许多年的那个秘密来。

    他喜欢葛出云。

    真奇怪,他竟然敢喜欢上葛出云。

    意识到这件事情,是在他青春期分化的时候。

    那是他的身体第一次被灭顶的强烈欲望所侵占,而他脑子里竟然是葛出云被风撩起鬓发的侧脸。

    是他鼓囊囊的胸膛,和露在黑色的西装外一截细长白皙的脖子。

    是被他撑起西裤柔软布料的屁股,还有那两条笔直的长腿。

    身为一个Alpha,他想象不出Omega信息素的香甜,独独葛出云他领带上的男香,却总藏在记忆的某个地方,驱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