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被葛出云咬了。
他被葛出云咬了!
尖锐的痛觉一闪而过,迅速地被体内攀升的肾上腺素所掩盖,轻微的血腥味儿随即蔓延开来。
葛出云这一下咬得相当六亲不认,似乎要把那一晚上自己遭的罪,全都集中安在这一口里。但他很快就又松口了,被咬住的地方不过血,舔着有些发酸。
“有没有人过?你这接吻技巧和你的床技一样烂。”他不慌不忙地稍向后撤了撤脖子,有点挑事儿意味地迎上面前这个年轻Alpha炙热的目光。
他咧嘴笑了一下,“就这点儿程度还想泡我?”
这话一瞬间就把季鸣忱腹腔里燃起的火苗给浇灭了,上一刻,他还沉浸在或许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里,连嘴角的疼都快和他的信息素一样甜了,可下一刻,就仅仅只剩下“活烂”两个灰突突的大字,重重地压在他二十岁稚嫩的肩膀上。
太杀气氛了。
没有哪个Alpha能忍受这种级别的侮辱。
当这话的人,还是他爱慕了多年的葛出云。
腹腔里的火苗熄灭了,脑门上名为斗志的火苗却又重燃了起来,他抿了下嘴唇,把嘴角的血舔干净,心里的斗牛已经开始磨它的后蹄儿。
Alpha总会在某些方面有着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尤其是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较量,他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他正想着张嘴咬回去,给葛出云展示一下自己真正的技术,就发现葛出云屈起膝盖抵在了一个让他瞬间腰酸的位置。
出于身体地本能保护机制,他当即向后弹了起来,结果腿还没站直就被掐住了后脖颈儿。
他不死心,还抻着脖子去够葛出云,但很快就被他撞了一下脑门儿,只听葛出云在他耳边道:“牙给我呲回去。”
“叔叔……”季鸣忱声叫他,葛出云压他肩膀压得太用力,他快站不住了。
葛出云其实想把他压下去,但试了两下都没能压动,这让他感到十分没面子,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坐下!”
“……”
季鸣忱不明所以地冲他眨巴两下眼睛,葛出云掐着他后脖颈儿,Alpha的腺体就在那儿,他不太敢乱来,犹犹豫豫着,最终还是把腿松了劲儿,规规矩矩地向后坐了下去。
葛出云见状,得意地从鼻腔里哼哼出两声,“屁孩儿,我还治不了你了?”
晚风卷着沙尘,把周遭两列青稞杆儿吹得噼啪乱响,还吹得葛出云冷不丁了个哆嗦,身上少了个火炉子似的Alpha,才反应过来外面还冷着。
他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季鸣忱刚刚被自己咬过的唇角,那里已经肿起来了,摸着还有些发烫。
“疼吗?”他问。
“疼。”
“疼就对了,给叔叔笑一个。”
“……”
葛出云随心所欲地单手摆弄着他的脸,季鸣忱不笑,他就去扯他的嘴角,揉他绷紧的脸蛋,还按着他后颈上的腺体,恐吓他把手放规矩点。
季鸣忱在他手下显得相当局促不安,葛出云不给他扶腰,手兜兜转转只好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又不敢看葛出云,于是频繁地眨着眼,纤长的睫毛在葛出云的手掌心里划来划去,刺刺剌剌的。
像奶猫的胡须,蹭得葛出云心痒痒。
从看见鬼面具就皱巴着脸嚎啕大哭的人类幼崽,到吃个冰淇淋都能糊一脸的屁孩儿,那些滑稽的青涩的,脏兮兮的黑乎乎的,一张张的脸孔在眼前不断地融合,最终舒展成了这张不久前刚在盛大的T台中央熠熠生辉的脸。
二十岁真好啊,就连脸上挂的彩都是弥足性感的。
“你你,”葛出云忽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却听上去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长这么好的一张脸,什么样儿的找不着,喜欢我这种人干什么?我比你老这么多岁,都快赶上你妈了,怎么着,缺父爱了?”
“你对我好。”季鸣忱吭哧了一会儿,才。
“孩儿,还算有点良心,”葛出云不太连贯笑了两声,缺乏睡眠的大脑让他现在看上去特别不聪明,再找不出从前那种都市丽人的影子,他拧着眉头,凶愣愣地拍了拍季鸣忱的脸,恶声恶气道:“不过叔叔对你好,是不想让你长成像我这种差劲,和你妈那种不负责任的大人,懂吗?我是为了把你培养成三好青年,给公司挣钱的,不是让你他妈的睡着醒着惦记老子屁股的!”
季鸣忱被他得红了脸,急得连连摇着头了一串不是,但也没“不是”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他事儿是他干的,他理亏。
“我就是……我也想,对你好。”
也想让别人都对你好。
他对二十六岁前的葛出云的印象,完完全全是靠那些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所勾描出来的,可那框架太过模糊了。
“你经历的那些事儿,比我能想象到的,要残酷得多吧?我大概听人了一些,都想象不到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叔叔,你有觉得委屈过吗?”
委屈?
葛出云一时竟答不出话来,彷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一般。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可笑,笑季鸣忱还是那种没长大的孩儿心理。
他可是成年人啊,成年人的委屈都是能力不足的体现,他可是葛出云啊,谁敢他能力有问题?
却听季鸣忱轻轻开口:“好像,自我认识你,你就只有三种情绪,喜悦,平和,还有愤怒,就像刚才那种情况,被亲人误解成那种样子,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委屈吗?你却只会发火,抡拳头,叔叔,你过去教过我那么多疏解负面情绪的办法,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只会用这一种办法收场啊?”
“你明明可以哭啊!可以埋怨,可以把你遭的那些罪摊开了讲给他听,告诉他你在日本过得一点也不幸福,离婚后你的妈妈完全不管你,告诉他你回来仅仅只是因为想救他的命,因为你把他当父亲,告诉他你很辛苦,早上做完骨髓穿刺下午就要公司处理他留下来的烂摊子,你什么都不,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永远心安理得。”
“谁跟你的这些?”葛出云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这不重要,叔叔,”季鸣忱沉沉地望进他的眼底,“不过现在什么都有点晚了,你还能做的,就是掐着我脆弱的腺体,命令我抱抱你,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不会拒绝你的。”
不得不,Alpha深邃的眉眼平时看着确实怪凶的,可当盛满爱意的时候,却温柔得仿佛能晃出来水,有那么一瞬间,葛出云觉得心里那处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开着拖拉机,蛮横不讲理地撞翻了封锁关卡,大批大批的情绪、记忆一股脑碾进来,压得他嗓子和眼眶都涩涩的。
如果真的靠哭就能解决问题,那谁还不会哭了?
他又不是没哭过。
可委屈是一种多么奢侈的情感啊,没有家的孩儿怎么配啊?
“要我抱抱你吗?”季鸣忱又字正腔圆地问了他一边。
“……不需要。”他不耐烦地,却很快地别开头,同时也松开了掐着季鸣忱后颈的手,正想站起来,腰就被人结结实实地箍紧了。
他猝不及防地被季鸣忱用相同的套路,掐着后脖颈拽了下来,鼻梁猛地撞在了他肩膀上凸起来的一块儿骨头上,酸疼得厉害。
“你的眼睛要,”季鸣忱附在他耳边声,“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