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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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出云从来没跟他过对不起,他的道歉方式大多都是“滚出来吃饭”“爬起来上学”之类的,顶多下学的路上给他买个带草莓的奶油蛋糕,季鸣忱要是再给他犟嘴,他就踹他屁股。

    但现在显然只有季鸣忱踹他屁股的份儿。

    “对不起。”他破天荒地道。

    倒不是害怕被踹屁股,他只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长成了性格这么差劲的大人啊?

    在三十五岁的黄金年龄,活得人见人恨,连爹妈都不喜欢他,这种失败的人生怎么就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活出来了?

    季鸣忱显然也没想到他能妥协,连脸上的不高兴都被惊得垮掉了。

    “对不起……”只听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边,两只手臂拢着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一遍又一遍地着对不起,声音里混杂着极大的气喘声,听起来虚虚浮浮的。

    季鸣忱撑在他两侧的手臂忍不住了弯儿,那种十二三岁时才有的,被葛出云拎鸡一样提起来摆布的无力感,彷佛又重新回到了现在这具正处于青壮年的Alpha的身体里。

    他没有真的想要葛出云道歉,也没有真的因此和他生过气,只是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委屈。

    他知道葛出云所有的暴躁易怒都是为了在恶劣环境种生存下来,所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是这种保护机制有效的驱赶走了企图伤害他的恶人,但也把他自己孤零零地圈在了里面。

    真正让他难过的,从来不是被葛出云迁怒,而是看他在恶言出口后,扭过头才流露出来的那一点懊悔。

    葛出云不想成为像葛建华一样的人。

    季鸣忱不想他成为他不想成为的人。

    *

    回过神来只觉得嘴唇上酥酥麻麻的,眨巴眨巴眼睛后,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葛出云已经不再讲话,开始斜着眼睛看他。

    很快,他就知道葛出云如此看他的缘由,他的手肘不知不觉弯曲到了准备做俯卧撑的水平,嘴唇猖狂地贴在葛出云的一圈胡子上,身子也完完全全地压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再怎么真诚地告诉葛出云,他只是胳膊杵累了,葛出云也不会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着他两只手腕交叉着按进了杂草丛里,对着葛出云写满了不爽他的脸上密密匝匝地猛亲了起来。

    如果刚开始的几下像是被冰雹砸了,后面简直就是朝他脸上射散弹,他年纪大了,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能起缓冲作用的脂肪,又被季鸣忱这么咣咣一顿亲,亲得他脸生疼。

    这子还跟脑子进水了似的问他,“我烦不烦人?”

    “你别……你烦死了!”葛出云扭着脸来回躲。

    “烦就对了,”季鸣忱继续,抽出一手来卡住他的下巴,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大口,“你以前教过我的,是如果有一天点儿特背,麻烦什么的都接踵而至,那就挑一个最近的解决的,其他的大不了就算了。”

    “用来教导晚辈的道理,可不能光嘴上啊,现在你眼前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大麻烦,先好好地解决我啊。”

    话时,Alpha的眼睛亮得出奇。

    葛出云确实过那样的话,但当时的语境是在季鸣忱一学期接了太多工作,导致期末复习不完了的情况下,相比左看两页右看两页,最后上考场全挂,还不如舍掉几科,保全一科。

    眼下,他却拿过来乱用。

    自季鸣忱进入了青春期后,葛出云就总觉得他身上萌发出了一股低调谦逊的嚣张劲儿,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在他身上维持了一个巧妙的平衡,往左偏一偏,就叫不怕事,往右偏一偏,就是不懂规矩。当然这种“规矩”无非也就是成年人的圈子里那些被默认的条条框框。

    就比如现在。

    嘴上讲着最真诚的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下瞄他的嘴唇,甚至在一腔没头没脑的话完后,还想把自己的嘴也凑上来亲一亲。

    葛出云就这样看着他试探性地压下来,却在马上就要贴上时悬在了半空。

    他怂了怂鼻尖,那是他紧张时下意识地反应。

    他保持那个姿势悬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微微错开一点,亲在了他嘴角。

    这一次亲得很轻,像山茶花的花瓣,在空中晃晃悠悠的荡下来,覆在了嘴角上。

    大概是因为荡下来的加速度比较,也可能是因为葛出云没有躲。

    季鸣忱记得自己答应过葛出云,在他同意之前不做任何超越亲情界限的事情。

    因此压着他乱亲时也只敢亲一亲脸和脑门儿,这样还勉强能用国外招呼的辞糊弄过去。

    至于下巴,他嫌扎嘴。

    但比葛出云的胡子更扎嘴的,是葛出云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