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状况看着不太妙,季鸣忱一下慌了神,竟跑上前去撞大门,结果撞不开不,热汗还混着冷汗一块往外冒。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他却感觉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
好在撞了两下就清醒过来,脱下外套往旁边一甩,抄起院子里松土用的铁铲,咣咣砸向那扇落地窗。
破窗的过程不太顺利,耽误了些时间,季鸣忱进去之后,葛建华的意识已经很涣散了,救护车刚来之前,他一直在尝试同葛建华对话,但老头却只是一味地哼哼着,声音还哽在嗓子里,到有些像婴儿的啼哭。
低头发现葛建华的伤口还在流血,手背的皮肤也渐渐浮上了像按压过度后留下的血斑,手掌费力地张着,直到脱力才慢慢地缩起来,似乎是想要抓一抓什么东西,他把手伸上去,那手瞬间就如同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立马抓住了,像在深海里飘摇不停的海葵,终于攀到了礁石上。
季鸣忱还是头一遭送人上急救车,好在有人指挥着,慌慌张张也算是办成了手续,老爷子的手机还在他手里,他拿着是想给葛出云个电话,却发现他那边关机了。
他再没有其他能背下来的电话号码了,惴惴不安地拿着手机在急救室门口乱转,直到听见有人朝这边跑过来,紧凑的神经一下崩得更死了。
不过一抬头,他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去一半了。
“姥!”他抬起胳膊朝那边挥了挥,激动地叫出声来。
Alpha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身边人大出血,实在太害怕,此时看见自己外婆过来,心中顿时有底儿了不少。
“怎么样?进去多久了?”赵大夫问。
她跑得太急,灰白的短发被汗水浸得,在脸上粘了不少,她自己扒拉了几下,都没弄利索。
“刚进去……姥,他、他怎么了,他一直在出血……”
他一边比划着一边给他外婆讲当时的情形,手一抬发现自己掌心袖口也都是血。
当时现场那大堆碎片玻璃,他都害怕这父子俩之前是不是在屋里了一架。
“凝血障碍。”赵美桦摇着头喘气,“他那个病,又复发了。”
那个病指的大概就是白血病了,他记得葛出云当年就是为了这事儿回的国。
但事发在十年前,他当时还太,只见过几次躺在病床上的葛建华,还觉得这个爷爷怪慈祥。
“那是不是,要重新进行骨髓移植了?”他心地问。
赵美桦低头看着鞋尖,没吭声,再次抬头看向他时,才摇了摇,“他不算治了。”
“移植很疼的,这老家伙他不想再疼了,十年前被下病危通知书那次,是他儿子回来帮他从死神手里多抢了十年的时间,他这十年他活得很自在,已经足够了,上次去西藏之前,其实就已经有点兆头了,他不想跟他儿子,我就也没多嘴,想着一起好好玩一次,结果两人吵成了那样,回来之后我就带他来住院了,这老头啊,嘴上要认命,身体却不老实得很,总嫌弃医院饭菜没荤腥,自个儿偷摸跑出去偷吃,之前查房时候发现他没在,我还以为他又馋嘴了,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对了,”脸上跑出来的红晕已经稍稍退去,赵美桦又恢复了之前冷淡的表情,看向自己亲外孙的时候,倒还能稍稍暖和起来一点,“你怎么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出云没跟你一起来吗?”
“我……”季鸣忱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外婆一向不怎么关心舆论八卦这些,想来是还不知道那事儿。
“我联系不上葛叔了。”他低头。
“这孩子……也是够倔的。”赵美桦沉沉地叹了口气,眉心罕见地拧紧了,“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没生在个好家庭。”
“但还是尽量让他过来看看吧,别等到人没了再后悔,那就来不及了。”
季鸣忱没话,手心被他攥得死紧,短短的指甲卡在肉里,顿疼顿疼的。
直到急救室的灯牌灭了,他才声问了他外婆,:“那还能……大概还能撑多久?”
“不乐观。”赵美桦苦笑着,把黏在脸边的最后一缕头发拢到了耳后,“他现在的状态,和你姥爷走前的那几天几乎一模一样。”
*
人是抢救回来了,可葛建华直到快入了后半夜才睁眼,单人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他视线对着暗蒙蒙的天花板忽闪两下,习惯性朝右边看去时,发现身影要比平时高上好多,眼睛一下就亮了。
季鸣忱睡不着,就让外婆先去休息,自己留在这儿守着,葛建华睁眼的时候他正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直到病床上的身子已经支棱起来一半,他才猛地抬头,想伸手去按铃。
“是你啊……哎,别按,我烦他们。”葛建华,手臂一松劲儿,整个人就又躺了回去。
他话时尾调是降的,显然是对看见的是季鸣忱这件事没有多高兴,躺着臭了会儿脸,意识清醒回来后,又扭头去看他。
季鸣忱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心虚,可见葛建华还在看他,就开始往左边忽闪一下,再往右边忽闪一下。
刚刚,他可是清楚地看见,葛建华眼里一股热切的光一下子灭掉的全过程,总觉得这个眼神,他不该接。
“喂,子,我可都知道了。”葛建华这人,无论身体再怎么虚弱,从嘴里讲出来的话都有一股恶声恶气的味道在。
这下季鸣忱连忽闪都不敢了,直接脑袋一垂,等着挨骂。
“你……是真喜欢我儿子?”
他本来准备,无论葛建华什么他都点头认错绝不顶嘴,却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一句,头刚点两下,人就傻了,愣愣地抬头看着葛建华,满脸难以置信。
这语气真的太不像审问了。
倒像是一个当爹的恐吓女儿刚刚领回家里来的男朋友。
“你瞪俩大眼珠子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儿子?”葛建华不耐烦地在被子底下动弹着胳膊腿,要不是没有力气,估计就早就过去敲他了“上公告那些都是公关话术,我没细看,我也不乐意看,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儿子?”
“喜欢!”季鸣忱莫名有点激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喜欢的!”
葛建华拿鼻孔出气儿,又问:“他也喜欢你是不是?你俩好上了对不对?”
“嗯嗯。”季鸣忱又是一阵点头。
“我就知道!”老头躺着床上翻了个身,竟然得意地哼哼出两声,“咱爷俩都是Alpha,没啥可藏着掖着的,其实你看我儿子那眼神,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我确实没想到,他还真跟你子好上。”
“不过你俩玩得也太野,太不心了,怎么还能让人拍了视频去,想我当年……”到一半他自己就停了,得意的表情也收起来了,“算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季鸣忱被他惊得不出话来。
之前他还想过这件事情,以后和家里人坦白关系的话,后背得挨多少样东西的攻击,才能勉强度过葛建华这关。
却没想到曝光来得这么狼狈,更没想到葛建华的宽容度竟然这么高。
“您都,不介意,性别,我俩?”他一紧张,语言能力就直接退化到了最低水平。
“有啥介意的?传统性别的婚恋就一定会幸福吗?那我咋没幸福?你妈不是也没幸福?”
季鸣忱:“……”
话糙理不糙,但季鸣忱觉得多少有点扎季蔷的心了。
“哎,我问你。”葛建华安静没多大会儿,就又从被窝里头伸出手去扒楞他,“你能做了我儿子的主不?”
季鸣忱很怂地摇了摇头。
他是个翅膀还没硬全的Alpha,别生活上的大事事了,就连在床上发生的那种本来该由他完全占据主动的事情,一旦做得快了、慢了、狠了、照样他挨揍。
“呀——”葛建华满脸嫌弃地上下量他,“瞅你这没出息的德行,连我儿子都压不住,你还算个Alpha吗?哎对,之前还听你妈,你信息素是那啥,牛奶味儿的?你怕不是Omega长太壮了吧?”
季鸣忱给他得直红脸,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是真的Alpha!”
葛建华却突然沉下了脸,“是的话,就想办法把我儿子带走。”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晕了抗走也好,套麻袋里绑走也好,要是实在不过他下药也行,总之想办法给我把他带走。”
“最好坐后天下午的飞机走,办签证要是来不及的话就先去日本東县,上他外婆家那块儿避一避,总之先离开这儿,以后有机会再往远了走,走得越远越好,这边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虽然那没良心的臭子不认我,但我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儿子。”
老头话时,眼神总透着股阴森森的狠劲儿。
和葛出云发狠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