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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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阿周,回家的时候天有点阴,空气裹挟着泥土的湿腐气,让人头疼的梅雨季要来了。

    葛出云买了好些橘子,还把吃了好多年灰的被炉拖出来,外婆还活着的时候,每年这个季节他们坐在被炉边上扒橘子,橘子皮剪碎放在无纺布里个结儿,丢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防止木地板受潮返味儿,吃不完的橘子肉,就捣碎了拿冰糖熬成酱,装在密封罐里冻进冰箱,挖一勺就能泡水喝,可以吃一整个夏天。

    结果刚把被炉安装好,裤兜里的手机就催命似的震动起来。

    “じしん!じしん!”

    地震了?

    葛出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支了一半的被炉就被晃散架子了。

    *

    “再来一圈!别跟我摆手,你心率还在燃脂范围内。”

    “屏幕……屏幕上根本没……”

    季鸣忱第一圈下来时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还能跑一个全程马拉松,被立花鹤开着摩托遛到第四圈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被他给遛断气了,腰上还被拴了绳子,不跑也不行。

    马拉松好歹有个终点,立花大爷那可是个无底洞。

    他越跑越觉得脚下不大对劲,铆起劲儿撵上了前面的摩托,眯着眼睛瞄屏幕。

    那上面哪儿还有有什么心率?

    “那两个字,是地震的意思吗?”

    “嗯,没事,不用管……”

    立花鹤话还没完,车把上的绳子就被扽开了,前一秒还上气不接下气的Alpha瞬间就跟回光返照了一样,跑得无影无踪。

    “操。”

    *

    震感不强,但持续的时间怪久,葛出云几次都没稳住被炉的底座,正恼火着,就听见院子里噼里啪啦地响。

    “葛出云!葛出云!”

    季鸣忱一边喊他一边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他跑得太急了,嘴唇上都没了颜色。

    “正好你回来了,来帮我扶一下!”葛出云朝他招招手,手刚伸出去就被子用蛮力拽得一趔趄,生生被拖到了门口。

    一晃神的功夫,他衣服都被拖得堆到了胸骨,眼看要被拖出院子里,葛出云连忙伸手卡住门框,往回收了收力,大叫:“你干什么呀!”

    “地震了!”季鸣忱紧张得不行,见拽不动他,又蹲下来抓他,把他往肩上扛。

    “我知道,别出去,房子抗震,街上那么多电线杆子,不准晃到了哪个就给你砸死了,进屋来,屋里安全!”

    葛出云连哄带骗,手脚并用才给从门外拖进来。

    他被折腾出了一身子汗,刚抹了抹额头想跟季鸣忱点什么,摩托车就稳稳地停在了院子口。

    立花鹤气急败坏地从车上冲下来,一把抄起扫院子的大扫帚,动作麻利地一点都不像个孕O。

    季鸣忱一见他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倒慌了神儿,笨笨咔咔地猫着腰往葛出云身后躲。

    “葛出云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死他。”

    “哎哎哎,怎么回事?”葛出云皱着眉头,拦在中间。

    “这狗东西前一秒还在那儿抱怨,这么跑驴都给累死了,一看见地震了扔下我,跑得他妈比兔子还快!我油门踩到底都没撵上他!”

    “他这不是没见过地震,你跟他置什么气?先把扫帚放下,别弄脏我橘子!”

    “你买橘子了?”立花鹤一下就停住了,视线越过企图把自己庞大的身躯躲进葛出云后面的季鸣忱,定定地看向塌了一个脚的矮桌。

    被炉是日本老宅的过冬必备,天开始冷的时候,在地板上铺一大张保暖垫,上面支一个矮桌,矮桌上再蒙上一大张被子,放一个桌板,桌板的最顶上是一筐橘子。

    通上电,矮桌底部的电暖炉迅速热起来,一家人围着桌坐,舒服得忘乎所以。

    立花对被炉最近的一次记忆还是在津留家住的时候,他靠在郑敏敏的大腿上,一边瞌睡,一边听郑敏敏顶着一张狐狸精风格的脸,用白话和普通话交错地骂熏子是蛇蝎毒妇,还他长大了也好不了。

    他当时中文不太好,只知道郑敏敏骂完一句就会往他嘴里塞一瓣刚剥好的橘子,依照他脸上表情判断橘子瓣儿的酸甜度,从而决定整个橘子的命运。

    *

    五级的地震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柜子一个没倒,只晃掉了些东西,季鸣忱帮着捡起来,没等摆上,就被立花鹤连踢带踹地赶去了后院,叫他立定站直,上午有氧刷脂,下午练台步。

    葛出云看他进门半天嘴上都没恢复点血色,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跟上立花鹤走到半路,一边,“差不多行了,一会儿该吃中饭了。”

    立花鹤眼睛一横,细长的脖子扭得像条蛇一般嘚瑟,“你个坐办公室的责任编辑懂个屁?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像我们这种一线模特为了穿进去高定,几天不吃饭,吃了就催吐的都大有人在,他这才哪儿到哪儿?”

    葛出云让他怼熄火了,也不敢靠近,一整个下午只敢偷偷摸摸地找各个角度瞄。

    季鸣忱是倒霉到家了,眼睛蛇心胸狭窄地连只蚂蚁都挤不进去,让他逮着了,现在是新仇旧恨一块算。

    “想吃吗?听你最喜欢你吃个?”

    立花鹤拖着蛋糕,举到跟他双眼齐平的位置,一叉子刺进了蛋糕顶部裹满了糖霜的大草莓,刹那间,猩红的汁水四溅,溢散出草莓涩涩的甜香。

    季鸣忱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唯独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点点弧度。

    立花鹤大张着嘴巴,把蛋糕上唯一的草莓整个儿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又得意洋洋地,“就不给你吃,给我忍着。”

    季鸣忱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

    “不过我还有一个。”立花鹤转身,蹦蹦哒哒地去保冷袋里又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草莓蛋糕,回来就放到了他的脑瓜顶上。

    “但你得顶稳了,万一掉下来,摔烂在了自己面前,那你心里该多难受哇!”

    Alpha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熄灭掉了。

    立花鹤叼着叉子,在木台子上坐下,大手一挥道:“衣服脱了,从最底下那儿朝我这边走过来,在这两排树中间定点转身,背对着我走回去,一圈一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