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汤彻底清醒过来，是第二天中午。

    医生可以适当的见一点阳光。

    贺崇把握不好那个度，拉的多了拍刺伤俞汤的眼睛，少了又怕不利于康复，紧皱着眉头和窗帘作斗争。

    俞汤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下睁开了眼。

    俞汤没有发出声音，稍稍将头转过来一些，看着贺崇的背影，眼底情绪复杂。

    贺崇终于找好了那个度，回头，看到俞汤已经睁开了眼。

    贺崇心快跳了下，过来，坐在床边摸了下俞汤的头发：“醒了，身上难受吗？”

    俞汤没话，目光避开了贺崇，胸腔涌上来的情绪十分痛苦。

    眼前这个人，是杀人犯。

    他的手上有太多无辜的鲜血，有妇女，有孩，学生，还有俞汤的兄弟。

    但他也是那个被迫走上不归路的哥哥。

    俞汤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或是真的丧失了记忆，那他一定会收起那些对他的感情，立刻将贺崇击毙，亦或是送进监狱。

    但现在，这个世上，只有他知道贺崇到底经历过什么人间炼狱……

    他会遇见他。

    会爱上他。

    或许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同命相连的人注定会被吸引……

    俞汤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做出这个抉择。

    他不能放任杀人犯逍遥法外。

    俞汤第一次。

    想要逃避。

    但却不能选择逃避……

    贺崇见俞汤没有排斥他的触摸，便温柔道：“宝贝困了对不对？闭上眼睡一觉吧。”

    贺崇的声线并不平稳。

    明明是他做的错事，可痛却要他心爱的人承担。

    还好……

    俞汤失忆了，不记得那些事。

    不然那样的痛苦，恐怕任谁也承受不了吧。

    贺崇唯一一次庆幸自己的幸运。

    俞汤看着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怔愣，呆呆的，嘴巴半张，露着虎牙的牙尖儿。

    贺崇心软极了，亲了亲俞汤的额角：“知道你困了，睡吧，我陪着你。”

    俞汤闭上了眼。

    第二天清，贺崇消毒完毕，回到病房。

    外面下雪了，这是T市冬天的第一场雪。

    俞汤已经醒了，被子底下的手里攥着一把军刀。

    【俞汤：宝贝，一会儿痛觉屏蔽开到最高，我想今天走了。】初雪，就很美好，适合离开。

    【系统223：是主人！不过他的黑化值和爱意值都……】

    【俞汤：没关系，我有计划。】

    俞汤现在平静极了，将贺崇的样子在脑海里描绘了一遍，像是在做一个人的告别。

    俞汤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朝贺崇笑了：“吻我一下。”

    贺崇怔住，面颊竟然染了一点醉酒似的红。

    贺崇没奢求过俞汤原谅自己，但……

    贺崇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幸运，只觉得这辈子的那些苦啊仇啊的都不作数了，只要他还肯对他笑。

    虽然贺崇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了会自首。

    他做的这些事，一定是死刑。

    俞汤又知道了他的事，大概也会有点可怜他吧。

    贺崇跪下来，认真道：“等你好了，宝贝，我……”

    俞汤用尽所有的力气伸手，心率夹掉了下去，握住了贺崇的手腕，喘息了一下：“口罩，拿掉……”

    贺崇无法违抗，摘掉了口罩。

    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贺崇竟在这个吻里尝到了不舍和离别的味道，深深地吻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

    贺崇手压了下俞汤的肩膀，想把他抱回床上休息。

    突然，后背一阵凉意袭来，刀尖儿刺破了贺崇后背的皮肤，竟是想要刺入心脏！

    他要……杀了他？

    贺崇没有躲避，反而更加抱紧俞汤，配合着他动手。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贺崇都不喜欢……他是真的愿意，死在他手上。

    呛啷……

    刀子突然摔落在了地上。

    俞汤突然痛苦地喊了一声，那声音就响在贺崇的耳边，然后身子一软闭上眼，倒在了贺崇怀里，声念了一句：“哥哥，谢谢你……”

    贺崇瞳孔放大：“你叫我什么……你……俞汤，俞汤，醒醒！医生！”

    他都记得？

    他都记得！

    贺崇遍体生寒，失声大喊，彻底崩溃。

    【贺崇爱意值+1，当前爱意值100】

    【贺崇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0】

    【俞汤：可以走了，宝贝儿们-】

    【系统111、223：是！主人！】

    俞汤的嘴角淌出了鲜血，血不断地往外流，止也止不住，直将贺崇的肩膀染红。

    医生冲进来，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俞汤死了，死于内脏的快速衰竭，死在他怀里。

    那柄刺入他心脏未果的刀掉在地上，还沾着一点温热的体温……

    贺崇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思维迟缓，痛苦地喊着俞汤的名字，紧紧握住俞汤慢慢变凉的手。

    贺崇哭的昏天黑地，哀求医生们救他。

    医生也不忍心，只好退出了病房，给家属一点时间告别。

    两次……

    贺崇杀死了他两次！

    他没忘……

    他什么都没忘！

    那天俞汤拿枪对着他，有话要对他……

    为什么不听他？

    为什么！

    不，他了……

    他，谢谢你。

    我深深地伤害了你，甚至夺走了你的性命。

    你，谢谢我。

    贺崇惨笑了下，心痛到嘴角有血沫呛出。

    贺崇握住了俞汤的手，将掉在地上的军刀放在了他的手里。

    贺崇笑了下：“你还没惩罚我呢。”

    贺崇握住了俞汤的手，带着那把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俞汤……你受的伤，不管你要不要，我都要偿还的。”

    贺崇的每一刀都不致命，鲜血从嘴里涌出，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抽搐……

    贺崇眼睛蒙了一层雾，最后一刀刺入心脏。

    贺崇再撑不住了，摔倒在了地板上，刀子也掉下。

    生命的最后一刻，贺崇拥住俞汤的身体，瞳孔涣散，在他耳边声道：“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