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尧典正多想了这些，导致林四年昂着下巴的时间长了些，他看着尧典正的脸靠他越来越近，戴着口罩看不到鼻子嘴巴，就越显出透明面罩下眼睛的深情来了。

    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尧典正就要吻他了，他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下意识地晃了一下神。

    林四年不敢再看尧典正的眼睛了，往下移了些，正好瞧见尧典正脸上颧骨处的细绒毛。

    其他地方被口罩遮了，但林四年熟悉。

    尧典正的皮肤好得出奇，毛孔永远微不可见，而且这个人难道不长胡子吗？

    绝大部分男人刮过胡子后嘴唇上方都留下一片乌青痕迹，那是胡子的毛囊孔，可是尧典正嘴唇上方的那块皮肤没有一点刮过胡子的痕迹，也只有浅白色的绒毛。

    连绒毛都那么温柔。

    还有唇峰的曲线……也那么温柔，林四年亲过，真的很软。

    其实林四年现在也就只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只纯白口罩而已，并看不到尧典正的唇，但他的脸还是发烫了。

    奇怪，自己盯着别人看，反而把自己看得不好意思了。

    他烧着脸垂下了眼睑，于是又看见尧典正白皙的脖子，曲线柔和，喉结明显而不突兀，上面也扎着细细密密的绒毛。

    喉结一动，浅浅的绒毛跟着动，林四年的心也跟着在动。

    尧典正啪一声关了医用手电，坐回位置上敲电脑，目不斜视地：“根据我的经验……”

    林四年这才回过神来，向前凑了一点，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喉咙里没卡什么东西，气管更不可能，平时喝水进气管呛着了都能咳半天，要真是两片维C，你命早没了。”

    经验，又是经验。

    林四年振振有词：“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你们不能什么都凭借自己的经验来看吧，人命关天的事！”

    尧典正不理。

    “我觉得那两片药真的还在我喉咙里！真的，我当晚吃了压根就没看到药效，所以肯定还没吞下去！”

    尧典正原本平静的眼波瞬间漾了一下，抬眸冷冰冰地看了林四年一眼，手指飞速地着字。

    旁边印机咔咔地出纸，尧典正呲啦一声扯下来递给林四年：“去收费处缴费，然后到隔壁内镜室麻药，等着做喉镜。”

    喉镜这个玩意儿林四年求助百度时看见过，都这是个好东西，喉咙里有没有东西一照便知。

    林四年如了意，觉得命终于要有救了，拿着单子站起来转身就跑，然后咣当一声，脑门儿撞在门框上。

    林四年仿佛听见尧典正叹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出了声：“思思！”

    外面分诊台立马跳进来一个护士，胸前挂着“实习”的工作牌，“带他去缴费处缴费，他找不到。”

    屁的找不到，林四年向着天翻了个白眼。

    要换别的护士，顶多给病人指下路不得了了，但是实习的护士是个热心肠，对工作充满干劲，真的一路把林四年领到了收费处，又毫发无伤地送回来，十分称职。

    林四年规规矩矩拿着单子到了内镜室，护士接过单子看了一眼，示意林四年坐下，手脚麻利地就开始戴橡胶手套，然后暴力地往他嘴巴里喷喷雾。

    麻药真的是麻麻的，味道很难闻，喷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开始难受，感觉嗓子被堵住了咽不下唾沫，只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不能吐，忍着。”尧典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内镜室，站在林四年背后警告。

    林四年吓得差点把麻药喷雾都咽了下去，忍着生理眼泪，终于把麻药那股抓心挠肺的难受忍过去了，护士却再喷一次……这次喷的是鼻子

    口腔内有东西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并且鼻子还不能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林四年活活忍了十来分钟，护士终于把他赶到了喉镜前。

    护士应该是个老手，手上拿着一团棉花，二话不就掰开了林四年的嘴，一把把林四年的舌头拉了出来。

    “啊——”林四年感到口腔内很不舒服，喊了一声，然而出声后自己听见，也觉得声不成声调不成调的……这都不存在，关键是尧典正就站在旁边。

    自己不仅声音搞笑，表情也肯定很难看。

    丢脸，丢脸死了。

    护士一手捏着林四年的舌头，一手拿着喉镜灯就伸了进去，“一。”

    林四年：“一。”

    依旧不成声不成调的，滑稽极了。

    护士又把林四年的舌头往下拉了一点，移动着喉镜，“一。”

    林四年难受得恶心想吐，然而尧典正在旁边，不能丢脸，只能发出了个和“一”的发音八竿子不着的“一”。

    严刑持续了两三分钟，护士终于“手下留情”，快刀斩乱麻地：“去诊室找医生，一个时内不能喝水吃东西。”

    口内还是难受，林四年大着舌头走回5号诊室时，正好N69号也拿着单子往收费处的地方去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去坐着，满脸都写着沧桑。

    尧典正依旧操作着电脑，严肃地问：“你吃的什么药？”

    ？

    林四年不仅口腔麻了，脑子也麻了，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

    “你刚刚没药效，生什么病了？”

    林四年还想瞒，但是转念一想：林四年是医生哎，待会儿要是把那两片药从自己喉咙里夹出来，不一眼看出来是什么药，反正肯定不会认成是维C，没有谎的必要……

    “褪黑素，”他实话实，然后马上补丁：“也不算药吧，只能算保健品。”

    尧典正的手抖了一下，颤声问：“谁给你开的？”

    “自己药房买的。”林四年死猪不怕开水烫地。

    气压低得可怕，尧典正沉默片刻，冷冷地：“服用褪黑素会影响内分泌你不知道？”

    “也没长期吃……”林四年声地反驳。

    “你还顶嘴了？”尧典正也得很声，甚至称得上温柔，但林四年却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尧典正的事似的，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尧典正又好久没话，等他终于敲完了电脑，又去了隔壁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片。

    “你喉咙和气管里没任何东西。”尧典正。

    林四年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没东西！

    “你感受到的异物感，”尧典正指着片子上的一个凸起：“是这个囊肿，很，应该是被药片划烂了，发炎了，所以你会觉得痛，觉得咽不下东西。”

    “哦……”林四年大为感叹，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在医院碰到尧典正，当时自己也是大题做，死活隐形眼镜镜片在眼睛里没取出来，结果做了裂隙灯，也只是眼睛发炎产生的异物感而已……

    “为什么我每次出糗尧典正都在场？”林四年心内疯狂突突，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还不忘继续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啊……囊肿啊？有什么影响吗？”

    “买点西瓜霜含片吃，平时多喝水少吃辛辣，少熬夜别抽烟……”

    林四年赶紧接话：“我没抽烟……戒了。”

    尧典正话音又顿了一下，继续：“3个月之后来复诊，如果囊肿长大了就割掉。”

    “割”这个字太严重了，林四年是个医学白，顿时被吓着了，不禁问：“割？是要做手术吗？”

    尧典正抿了下唇，组织了一下语言，安慰：“手术，就像拔个智齿一样简单平常，别怕。”

    “哦……”林四年松了一口气，追问：“你给我做手术吗？”

    尧典正抬头看了林四年一眼，顺手把所有捋整齐了的诊疗单递给林四年：“你先回去养着吧，没继续长大的话就不用做手术。”

    天知道林四年有多想做这个手术，当然了前提是尧典正是手术主刀医生。

    林四年显然有些失望，然而他已经听到了外面呼唤N70号的广播声，他知道他的病诊疗完毕，他应该离开诊室了。

    他的背影落魄，刚走到门口，尧典正喊了他一声，落魄的背影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尧典正问：“你骑车来的？”

    林四年摇头：“公交。”

    “请假了吗？”

    “请了。”

    尧典正的眼神移开，：“在外面等我下班。”

    林四年的脑袋立马扬了起来，对着尧典正傻傻地笑。

    然而尧典正依旧冷淡：“出去等，别站我门口挡路。”

    林四年像棵重见天日的向日葵，扬着灿烂的脸盘子，傻兮兮地蹦了出去。

    尧典正今天下班很早，两人走出医院大门时天都还没黑。

    林四年依然像往常一样，直愣愣地跟在尧典正后面，看到尧典正走进了一家药房，买了一堆西瓜霜金嗓子维C银翘片……

    两人静默无言回到锦里，尧典正都没进特产店，直接跨进了细君催的门槛，回头盯着林四年的眼睛：“药呢？给我看看。”

    林四年不舍得抗拒，把自己藏在隐秘处的一个维C瓶拿出来递给了尧典正。

    尧典正拿着维C瓶晃了晃，明显是不相信。

    “是这个，”林四年有些尴尬的解释：“怕林十一发现。”

    “她发现了又怎么样？”

    “她认识‘褪黑素’三个字，她会去查的。”

    然后林十一就会知道她哥哥已经失眠到需要服用褪黑素来助眠的地步了。

    尧典正仰了一下头，，细细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一下拧开瓶口，几步走到后院，举起瓶子一样，哗啦啦的药片像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在了花棚下的泥土里。

    林四年没有冲上去看，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就算拦住了又怎样，就算拦住了，尧典正肯定就要生气了，那他就真的玩完了。

    他只是有点心疼——两张毛爷爷一瓶的褪黑素，一共九十片，他才吃十片不到，暴殄天物啊……

    尧典正把维C空瓶扔进了垃圾桶，越过林四年走向特产店时对林四年：“去洗澡。”

    不用尧典正林四年也想去洗澡了，今天好累，确切地是每天都很累，而且是那种身体躺下了神经还活跃着的那种累，活跃整整一晚，白天萎靡不振……恶性循环。

    他洗了个快澡，有了那么一丢丢睡意，然而当他习惯性地躺在细君催大堂的躺椅上，闭着眼往旁边摸时，没有摸到他的象。

    象从陪他到大，比自行车还重要，没了就等于睡不着。

    林四年心里咯噔一声，瞬间瞪大了双眼，正想找找时，通往后院的门框被哐哐敲响了两声。

    “在找它吗？”尧典正问。

    林四年抬头，看见象躺在林四年的怀里，身上还盖了张粉粉的被子，只露出来象脑袋，可爱到犯规。